他囚囚凰
蘇眉本準備離開,但是聽見夜空之中傳來的琴音之時不轉回首。
若是之前容遠對這首曲子的詮釋用的是技巧,而此時此刻卻不僅僅如此。
琴聲之中占有之無法藏。
蘇眉深深嘆了一口氣。
囚凰。
他囚。
兔形的天嬰坐在地之中,看著那明的結界。
一臉的茫然和挫敗。
容遠真的將自己囚在了這生司閣中。
他不讓自己回桃源村。
這一百年,自己要呆在這個冷冰冰的地方。
發熱期的焦慮對于來說很難熬,全是靠著這一腔的熱,將這勁兒全部花在了刨坑之上,這才不顯得過于難和焦慮。
這一刻,的疲憊煩躁席卷而來,耷拉著耳朵,一步一步走出了辛辛苦苦刨出來的地,拖著略顯沉重的步伐走房中。
跳上了床,蜷曲在被子上,眼淚一滴一滴從通紅的眼中流了出來。
眼看青風也快要與窮奇會,容遠與蘇眉進了鳴沙室。
若窮奇燃魂陣一出,青風極大可能會全軍覆沒,容遠必須幫青風護法,阻止窮奇使出燃魂陣。
他元神出竅,為戰場上的青風坐陣。
元神分離太久本是一件極其危險之事。
蘇眉會守在一旁,為他護法。
為了不讓元神與徹底分離,容遠的元神還需要時不時歸位調息。
然而每次歸位,他都會看到“”。
或者說,是前世的“”。
……
前世自己這個時候也元神出竅,去理一件要事,每次回神,都坐在結界之外的門口安靜地看著自己。
蘇眉那時候嘆口氣對自己道:“趕不走,沒辦法。”
蘇眉這個格,向來對姑娘都說不了重話。
用手抱著膝蓋,小腦袋晃來晃去,像是困得已經撐不住,看來已經疲憊得不得了。
蘇眉:“咱們進來多日,就守了多日,終于睡過去了。”
誰知蘇眉話音剛落,天嬰就鯉魚打般跳了起來,在看到容遠的一瞬間,一雙眼睛像發出了一般,神抖擻地道:“大人!”
眼睛也彎了兩道小月牙,著結界拼命向容遠揮手,“大人!你回來了!”
元神離,是疲憊的,但是那一刻,容遠覺得自己的疲憊一掃而空。
這時蘇眉再次無奈地問:“大人?要趕走嗎?要不,我把青風回來趕。”
趕姑娘這麼沒品的事,他可做不出,青風比較合適。
容遠這時候看著外面欣喜地給自己打招呼的小妖,道:“隨。”
這句隨,一隨就隨了好幾日。
他們是仙,可以不吃東西,而那只才化形的小妖居然也這麼熬著,就是不愿意離開,總是生怕自己會出些什麼事。
自己每次中途回來元神歸位,總能看見那張看到自己后變得神采奕奕的小臉。
笑盈盈地看著自己,然后著結界給自己招手。
很奇怪,每次如此,自己的疲憊都像是會一掃而空。
從那開始,每次元神離,他都會多回來了幾次。
……
從回憶中出來,容遠再次從戰場上離元神,回歸九重天稍作休整。
他“習慣”地睜開眼先看向了門口,門口空空如也。
那一刻,疲憊席卷而來。
這次出去得并不久,本不該如此疲憊。
他覺得跟那些“回憶”有關,這些回憶侵蝕著自己。
于是,他隔絕了那些回憶,讓它們不再來擾自己。
但是他發現,每次自己元神歸位時,都會不經意地看向那門外一眼。
就像,已經了習慣。
就像,前世今生的自己在慢慢合二為一。
他可以隔絕掉回憶,卻無法將自己分離。
每一次回來,看到這空的門口,他有了前世從未有的覺——寂寥,落寞。
多次過后,蘇眉也發現了不對勁,問道:“神君,你是在找什麼嗎?”
容遠再次閉上了眼,“沒什麼。”
蘇眉有些不著頭腦,只能問道:“是不是那邊戰況不好?青風出事了?”
容遠答:“不是。”
容遠雖然答得酌定,但是每次回來臉都會白那麼一些,這讓蘇眉的心更是懸了起來。
“神君,你該不會是怕我接不了吧,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直接給我說,我承得住,是不是青風他……”
容遠這才意識到,這一次青風出征,自己每次回來,損的元神不僅沒有得到恢復,反而變得更糟,傷得更重。
于是這一次,他決定不再回來。
蘇眉的心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恨不得也元神離去一探究竟。
但他卻必須守住容遠的法陣,不然真是一亡即亡。
就這樣蘇眉焦急地挨著一日一夜。
敏銳如他自然也發現這次神君的異常,每次他都看向門口,到底是在看什麼?
又或者說……
在期待著什麼?
期待誰會出現在門口。
雖不知道神君到底期待什麼,但可以確定一點:他期待的自始至終沒有出現。
容遠的元神最后一次歸位。
看容遠損的元神,蒼白的臉,蘇眉便知道這是一場惡戰。
蘇眉有種不妙的預,“神君?是不是輸了”
容遠卻打斷了他,“贏了。”
蘇眉松了一口氣,欣喜地看向容遠。
而大戰得勝的容遠臉上卻毫不見半分喜悅,他只是幽幽看著門外,問蘇眉:“這段時日,有誰來過嗎?”
蘇眉:“這……沒有。”
容遠垂下眼,就在這一瞬間,一從角流了出來。
蘇眉:“神君!”
天嬰在床上睡了很久。
再次醒來知道這天上地下都被容遠設下了結界的,憤怒得想去找容遠用爪子抓爛他那張虛偽的臉,然后再跟他同歸于盡。
但是以容遠法力,自己跟他拼的本不可能,一點不可能。
要不然……智取?
對容遠用這兩個字,是想著都覺得荒唐,但是天嬰覺得可行。
因為這一世的容遠做夢也想不到,他前世會告訴自己破他結界的方法:
用他的在上畫符,就能夠離開他設下的陣。
可是,怎麼得到容遠的?
這時候發熱期的熱浪再次襲來,讓焦躁難,拼命咬著自己種出來的胡蘿卜,自己咽下去,儲蓄著逃跑的力量。
容遠什麼時候才能掉以輕心放松警惕?躺平了讓自己取。
每咽下一口蘿卜都覺得無比難。
全的都在囂,皮也微微發燙,這時候分心地想,如果要是上天賜一個男子,啊不,五端正的男子就好了。
也知道這是妄想,只能繼續想怎麼對付容遠。
容遠不是沒有完全放松警惕的時候。
想到這里臉上又涌上了一片紅。
也許因為熱,讓想起了那些放浪輕浮的過往。
容遠并不是任何時候都能理智的……
突然把胡蘿卜一扔。
眉頭一擰,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把他睡了吧。
容遠并不是時時都保持警醒,無懈可擊,在他興頭上時咬他一口,取他些,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天嬰也知道這個方法的可行幾乎為零,畢竟前世自己推到他不知花了多大功夫,現在貿然去找他,估計會被他轟出去,甚至關起來。
但是此刻怒火與熱一起上腦。
于是心一橫,從床上彈了起來。
大不了魚死網破!
容遠干凈角,在蘇眉擔憂的目下離開了室。
曾經的那些回憶,他只是像第三者一樣看著前世一切的發生,但是這次也許跟元神離太久,虛弱有關,那些前世的回憶跟自己融在了一起。
每次修復元神之時,看見神抖擻的燦爛笑容時,他都無聲無息地被染,前世的他卻并不覺得有什麼。
今生看不到,才覺得空落落的。
就像曾經的笑容能掃走多疲勞,如今在看不到時就有多疲憊。
習慣,是一種可怕的東西,像滴水穿石一般慢慢侵蝕著自己。
特別是在自己虛弱的時候。
他走在回廊上,前世的回憶涌上了心頭。
……
那時候自己也是走出了室,跟在后,眼地看著自己,卻也不敢靠近。
在自己后做著各種各樣的小作,以為自己不會發現。
卻忽略了地上的影子出賣了自己。
他垂眼看著地上的影子,有時候用食指,有時候一耳朵,很想靠近自己,但是不敢。
那時候的他覺得有些有趣,任由跟著。
……
此刻的容遠走在回廊上,外面風吹著月桂樹輕輕作響,清冷的月揮灑進回廊,只勾勒了自己形影單只的影。
疲憊再次將他席卷。
他想將一切歸結于這次元神損得有些嚴重,但是他明白,并非只是如此。
他剛走進了房間,前世回憶再次接踵而來。
……
那個小妖站在門口守著他。
因為他說過不準進門,所以從來不敢踏足。
眼睛急得有些紅,“大人,我好擔心你,你真的沒事嗎?”
他淡淡道:“沒事。”
扶著門框站著,突然換了話題,“那你不啊?”
“不。”
低頭有些失落,然后垂頭走了。
他并不以為然,因為他知道,很快便會回來。
容遠沒有休息,而是坐在房間中的椅子上看書。
很快,房門前多了一個影。
捧了一碗瓷盅,雙手被燙得通紅,燙得連走路都一跳一跳的,里面的湯水卻沒有一滴灑出來,到了門口,直手將湯盅遞了進來。
“大人,那個,你要不要嘗嘗?好喝的,啊,不……”轉而改口,嚴謹的道:“我覺得好喝的,你那麼久沒吃東西,要不要喝一點,潤潤嗓。”
一雙眼睛就像窗外的星辰,明亮,清澈。
容遠這才發現消瘦了很多,嬰兒的臉都快凹了下去。
也不知道多久沒吃飯了。
他放下了書,淡淡道:“進來。”
小妖欣喜無比,小心翼翼進門,也不等他指示,就把湯盅放在了桌上,用燙紅的手了冰涼的小耳朵。
現在回憶起來,的一舉一都是靈的,那時候的自己也這麼想。
他拿著書,并沒有喝被燉得瑩白的魚湯,而是對小妖道:“喝了吧。”
小妖眨了眨眼,“可是,我是給你燉的。”
容遠道:“我并不想喝。”然后抬眼看,“快喝。”
小妖看著自己,不敢忤逆自己,于是皺著眉拿著湯盅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
容遠看著擰在一塊的小臉,“看來不好喝。”
小妖想要辯解,但是滿臉通紅,嘟囔道:“不是這樣的。”只是在發熱期,不想吃東西,而且容遠喜歡吃魚,卻不喜歡。
容遠道:“明日我讓蘇眉差人燉些來,你明日到我書房來。”
小妖突然眼睛亮了起來,“真的嗎?你要給我湯喝嗎?”
但是很快又有些躊躇,“可是……”可是現在吃不下,也不喜歡魚湯啊。
容遠:“不想喝?”
小妖急忙擺手,“不是,不是,我很想喝。”容遠給的,都喜歡。
于是燉的那盅湯,容遠一口沒嘗,全到了肚子里,但是那一夜他心不錯。
那小妖陪他看書到了天明。
一邊打著哈欠,可是只要他眼神掃過,就坐得筆直,一副非常神的模樣。
容遠想著那些過往,眼中劃過了一不易察覺的笑意。
……
可是再次回神,發現房中只有自己一人。
沒有湯盅,也沒有坐在自己前打哈欠的。
什麼都沒有。
桌上放著一本書,是一本四洲游記,好像前世自己看的正好也是這本。
那時候小妖還不太認字,但是好在上面有一些圖畫,自己翻頁時便眼地看著那些圖,看得興致。
他為了看清,會故意將看書的速度放慢,停頓很久才翻下一頁。
此刻那本書空地躺在那里,再沒有那雙清明而好奇的眼睛盯著它看。
容遠拿起了那本書,隨手翻了翻就扔在了桌上。
一稍有的煩躁涌上心頭。
他溫了一壺酒,對著窗外銀的月暉,獨酌起來。
半壺酒,他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輕盈,卻不均勻。
這不是青風或者是蘇眉該有的腳步聲。
突然,他的手指,微微了,他緩緩轉。
月下,門口站著一個紅。
是那張帶著幾分稚氣的容,不似前世此時那般消瘦,但還是清瘦了些許,給那天真中平添了幾分清麗。
那雙本是下垂的,楚楚可憐的眼睛,眼尾有了一抹上挑的紅暈,使得又多了幾分不可言喻的嫵。
甚至沒有穿鞋,一雙雪白的赤足踩在地上,在月下顯得瑩白而顯眼。
容遠的眉心,突然跳了跳。
這個時辰,以這副姿態出現在容遠的房前,本不應該。
但是此刻容遠卻并沒有趕走的意思。
他確認了一下這到底是回憶還是現實,然后道:
“進來。”
他聲音之中帶著幾分低。
天嬰并沒有客氣,那雙雪白的雙足進了房門,腳步極輕,但是不知為何,每踩一步都讓人心中莫名一。
天嬰看著久別的房間,還是那般雅致,整潔,一塵不染,房中的六角香爐中還燃著焚燒不滅的香。
這個房間的每一香味都挑著天嬰此刻敏的神經,讓險些忘。
容遠并不像往常那樣坐在桌前悠閑地看書,而是獨自在飲酒。
獨自飲酒?
真是稀罕。
借酒消愁愁更愁,但是容遠卻不是一個輕易會愁的人。
對他來說惆悵是無用的緒。
除了酒,他桌上放著一本書,那本書是四洲游記,記載了人界妖界的人文景觀,奇聞異事。
容遠有強迫癥,房間的每一都極其的整潔,更是極其惜書本。
每本書的角度卻有些歪斜,就像是隨意扔在那里一般,著實不像他的作風。
天嬰記得第一次他讓自己進房間的時候,他讀的就是這本。
被上面的那些有趣圖深深吸引,那一日不知為何,他看書看得很慢,里面每一張圖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時候哪怕是站在他后依然覺得很幸福。
……
容遠看到了的放在書上的目,淡淡道:“想看?”
天嬰有些詫異,但那雙如蔥一般的手指在了封面上,慢慢下,到了最后一個字,然后道:“不想。”
曾經想的,不代表現在還想。
曾經喜歡的,不代表現在還喜歡。
容遠聽到此卻是微微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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