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來,馮鷺希給收拾東西,竟然給準備了一堆吃的,有臘,也有白面,還有什麼的,甚至也準備了雪花膏和蛤蜊油之類的。
初挽看著這些:“伯母,有個朋友送給我一些,我還說給你呢。”
馮鷺希笑道:“我有的用,這些給你的,你不是想回去踏實學習嗎,反正也沒別的事,自己多抹抹,把自己養好,你每天喝一點,慢慢就能長高一些了,你現在就是太瘦了。”
一時又道:“趕明兒建暉建昭他們幾個兄弟都過去,老爺子說了,不用客氣,讓他們干活就行,誰不好好干,你回頭說,讓老爺子治他們。”
初挽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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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陸守儼早早開著吉普車過來了,陸家四孫子陸建暉也趕過來了。
陸老爺子已經讓人準備了不禮,都是很稀罕的,有些本就是特供,外面買都買不到的。
他特意拿了一包煙,說是蘭州的青條:“初老往年曾經提起,他最蘭州的青條,要用古法刨的,這是我特意托人弄到的,你拿給他,你說青條,他就知道了。”
初挽聽著,謝過收起來了。
陸老爺子也是極懂自家太爺爺了,人年紀大了,再貴重的什麼件也不看在眼里了,不過太爺爺活了這一輩子,獨這一口。
這些東西,連同馮鷺希準備的其它吃食,統統搬上吉普車。
陸建昭自然是殷勤得很,現在他看初挽就是看神仙,敬佩得五投地,恨不得鞍前馬后那種。
陸建時看他這麼殷勤,有些氣不過,也比拼著殷勤起來,一口一個挽挽,親熱得不行了,初挽上車的時候,他就在旁邊扶著。
上了吉普車后,初挽靠左手邊坐,陸建昭和陸建時都迫不及待想挨著初挽坐,兩個人這麼一爭,竟然卡在座位那里,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不相讓。
陸建暉倒是淡定,他已經在研究所工作了,最近正忙工作,突然被老爺子下令請假,說是要去永陵村勞。
他大致知道怎麼回事,不過并不是太在意,所以現在就等于執行任務。
他是盡心盡力想完任務的,但是如果讓他和兩個弟弟這麼爭風吃醋,他做不來。
為了娶媳婦傷了兄弟和氣,犯不著。
初挽看看這兄弟倆,也沒吭聲,很漫不經心地看著窗外。
前面一直不說話的陸守儼突然沉聲道:“你們兩個像什麼樣?都下去,讓建暉坐那個位置。”
當叔的一聲令下,兩個侄子狠狠對視對方一眼,較勁只好告一段落,誰也別吃虧,兩個人一起下去,陸建暉聽令,坐進去,挨著初挽了。
本來陸建時和陸建昭都想和初挽說說話,但是現在隔著一個陸建暉,他們兩個自然不太方便了。
初挽就隨口和陸建暉聊了幾句,聊起他研究所工作的事。
陸建暉這個人聰明又本分,用陸老爺子的話說是一個有蔫主意的人。
他今年二十四歲了,比初挽大五歲,是放開高考后第一批大學生,本科學電機,碩士學的自化控制,碩士畢業后在自化研究所工作。
陸建暉因為忙于學研究,三十多歲才結婚,娶的是自己相多年的研究員同事,兩口子正好一起搞科研,據說新婚夜還在那里探討水下機人的最新研究進展。
初挽這麼聊著的時候,難免想起自己和陸建暉的可行。
雖然外人會笑陸建暉和他未來妻子不是夫妻是同事,但到底是不錯的姻緣,如果和陸建昭在一起,倒仿佛是毀了人家現的夫妻緣分一樣。
現在,只能先不去細想,湊合接著吧。
初挽便隨口和陸建暉說起機人的事,其實陸建暉并不是太健談的人,于那人世故上也不通,不過聊起機人,倒是很有興致,初挽隨便一問他就說起來。
他現在在的部門做自化控制研究所,目前研究室的研究課題是機人。
初挽其實大約知道,他以后研究果斐然,在八十年代末就主管了國家機人示范工程,之后更是和俄羅斯合作,研究出了領先世界的水下機人。
當時不企業看中了,想投資這一塊,陸建時也想投資,找初挽要錢,奈何初挽對于小錢是不太在意的,讓陸建時隨便花,但是這種投資,并不想放手,于是自己去找陸建暉聊,聽陸建暉講了這個領域的發展前景。
聽了后,非常興趣,覺得好玩,也覺得有用,當時便出一部分資金組建了公司,和陸建暉合作,記得就在出事前,陸建暉還找提起來,說是要在夏威夷東海域進行中國六千米以下機人的深海試驗考核,這當然是天大的事,因為這種技已經超過了原俄羅斯和法國。
如果這個試驗功,那中國智能機人將上一個臺階,同時中國在未來海洋開發中也會擁有了主權。
這些,初挽也就是聽聽,聽懂了,就愿意支持。
反正做古玩掙了很多錢,自家人,掙不掙錢都愿意支持。
如今,初挽重新聽陸建暉說那些構想,考慮了一番,便決定多說一點,把他的思路往前推一把,這樣也許一些事就改變了。
“我記得那天看到一本書,一個荷蘭人發現了沉寂在南海的寶船,那是中國遭遇了海盜襲擊沉船的,他們把這艘寶船打撈出來,發現了數百萬件康熙瓷。”
陸建暉蹙眉:“他們發現了,然后呢?那是我們中國的瓷吧?”
初挽:“這個人非常瘋狂,因為那艘船上的瓷太多了,他認為以稀為貴,為了抬高瓷的拍賣價格,只留下了二十多萬件,其它六七十萬件全都瘋狂砸爛了,之后他將那些瓷賣了天價,發了大財。”
陸建暉聽得直瞪眼:“太過分了,這是什麼書,我們沒有辦法阻止他們嗎?”
初挽淡淡地道:“技不如人,如之奈何?你也不用太當真,就是我在朋友家看的一本書,地攤上買的,估計瞎編的,寫著玩呢。”
這自然是以后淋淋的歷史,那人在拍賣會上瘋狂拍賣中國瓷,消息傳回國,中國方面才突然知道有這一回事。當時的國家還沒制定保護海外文的法律,在文海底打撈方面又是一片空白,完全沒有這方面技儲備。
對方宣稱不是在南海打撈,而是在公海打撈,中國對此更是無能為力。
沒辦法,只能匆忙派了陶瓷專家前去拍賣會,希能挽回一些損失。
只可惜,人家二十多萬件瓷連續拍賣了九天,鬧得沸沸揚揚,中國人卻連舉牌的機會都沒有,就眼睜睜看著大批瓷流落海外。
因為當時中國人只湊了三萬元,哪怕擁有優先購買權,但屢屢遭到高位報價的狙殺,中華瑰寶淪為他人囊中之。
陸建暉呆了半晌,終于道:“所以我們必須在機人領域下功夫,可以用水下機人發展水下探險,這種機人也可以用于水下打撈考古!”
初挽:“有道理!”
陸建暉嘆道:“今年我跟著代表團去了國和加拿大,參觀了十幾個城市,看了國外海軍海洋系統中心研制的機人,那可真是大開眼界!我們和世界的差距太大了,想起來真是心急!”
初挽看著他焦急的眼神,想起后來,再過些年,蘇聯解,之后他們研究所就要和俄羅斯合作研制水下機了,也就安道:“這個你不要太著急,我們現在和國外差距確實有些大,如果一味盯著最好的,急于求,說不定還要走彎路,慢慢來唄。”
找補道:“你看,就像我現在想考大學,我就不敢考京大,我只敢報最一般的學校,訂一個小目標,這樣才更有可能功嘛。”
陸建暉聽著,默了一會,道:“挽挽,你說得也有道理,我再想想吧。”
初挽也就不說了。
不過陸建暉再看向初挽,那覺就不一樣了:“挽挽真是聰明,別人如果看到那個故事,估計也就看看熱鬧,挽挽卻能想得更遠。”
初挽謙虛:“我就瞎說說。”
陸建暉嘆:“你瞎說說,也能給我啟發的,我應該多和你聊聊,我之前就沒想過水下考古這個領域。”
初挽和陸建暉這麼說話的時候,陸建昭聽著,只覺得慨連連。
別看人家初挽打小兒在鄉下長大,但是這見識大啊,一些有的沒的,竟然都知道。
他估著,這可能就是初挽太爺爺那里學來的,老人家的閱歷就是不一樣——這想法自然偏頗了,不過沒辦法,就在昨天,他真是被初挽和那聶家小掌柜高手過招的心機和策略給驚到了。
他覺得這樣的初挽懂得什麼都不奇怪,這就是天生的高手。
他沒多想,陸建時卻想多了,他現在如坐針氈,心里很不是滋味。
本來他覺得陸建昭肯定看不上初挽,畢竟初挽是鄉下姑娘,長得也不怎麼樣,但是陸建昭不一樣,陸建昭是大學生,平時經常和同學一起圓明園劃船啊或者去玉淵潭爬山什麼的,還會跳個迪斯科舞,總之時髦得很。
這樣的陸建昭,哪能看上初挽,他是想著初挽被陸建昭冷待之后,自然能會到自己的好,到時候自己哄一哄,初挽自然是自己的了。
可誰想到,轉眼功夫,不知道怎麼著,陸建昭突然就對初挽那麼殷勤了,這讓他怎麼想,這不是和他對著干嗎?
他突然就多了這麼一個強有力的對手!
誰知道,他和陸建昭正爭得火熱,兩個人較勁著,突然,半路里又殺出一個程咬金,陸建暉竟然也和初挽聊得火熱??
他就不明白了,這有一個算一個的,平時看著也不想談對象,平時也沒說對初挽有興趣,怎麼突然就冒出來了?
陸建暉比他們大幾歲,平時就是一個榆木疙瘩,腦子里都想著研究項目,怎麼突然間就知道哄著初挽在那里說話了呢?
陸建時深吸口氣,用手支著額頭,他咬牙,搖頭,不明白啊不明白!
就在這時候,一直沉默不言的陸守儼突然開口了:“差不多到了,我送你們到村里,你們先在這里干活,晚上時候自己過去南口吧。”
陸建時幾個倒是沒意見。
陸守儼:“等會你們自己把東西搬下去,我還有要事要辦,你們代我向老太爺問個好吧。”
初挽聽這話,覺得那言語有些冷漠,便下意識掃了一眼前面的陸守儼。
誰知道恰好和陸守儼在后視鏡中視線相對。
只是很短的一個瞬間,兩個人的眼神便錯開了。
但是初挽分明覺到了陸守儼眸中一種說不出來的疏淡,和之前對待的態度截然不同。
先是疑,之后想了想,恍然。
略有些譏嘲地勾,輕笑了下,眼神看向窗外。
這七叔對他幾個侄子一向不錯,以前他上軍校回來,總是會帶他們出去玩,還會教他們拳腳功夫。
現在,他估計覺得耍著他那幾個寶貝侄子玩兒?
畢竟堂堂陸家的孫子,擺在眼跟前挑。
他這當叔叔的,估計覺得陸家孫子了板車上的大白菜,還是論堆兒賣的,覺得自己寶貝侄子被作踐了,不痛快了?
可這也不是要的,是有契約的,也是陸老爺子熱塞給的。
就想挑挑揀揀找一個好的,有問題嗎?
就這,還嫌陸家這些孫子一個個歪瓜裂棗難下呢!
就沒盤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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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普車繼續前行,或許因為山路并不好走,走得很慢。
一車幾個人欣賞著車外的風,這個時節,其實山上的桃花已經開了,只是這麼遠遠過去,十三陵山脈依然是蒼茫灰敗的,仿佛還沒有從冬日的蕭殺中回過神來。
便是些許桃花開了,也顯得淡薄蒼白,淺淺的那麼一些點綴還不足以撐起這綿延幾十公里山脈的春天。
也只有吉普車恰好經過桃花樹邊的時候,大家才恍悟,敢這是桃花,已經開了。
陸建時被兩個堂哥打擊,心里其實并不好,不過看著這桃花,還是嘆道:“一年之計在于春,一日之計在于晨,這是春耕的時候了,我們來會下農活也好的,算是自然的氣息了。”
說話間,吉普車往南走,抵達永陵村頭坡下的時候,初挽便指路:“從這條路下去就是永陵了。”
陸建昭看向那邊的永陵,道:“我記得看過一本書,說領袖參觀十三陵,提到祖永樂皇帝朱棣,說他敢在北京建都,還敢把陵墓放在這里,不怕蒙古人鐵騎,是個有膽識的人。”
初挽點頭:“是,朱棣長住土木行宮,理政練兵,不忘戎武。”
陸建昭聽了,便有些得意,有意賣弄,繼續道:“永陵埋葬的是嘉靖帝,這位皇帝在位時間比較長,所以他把自己的永陵修建得僅次于明祖的長陵,據說這位皇帝特別迷信,二十年不上朝,重用嚴嵩,還有那個海瑞,他把人家海瑞給下到了大牢里,一直到他兒子繼位了,才放出來。”
陸建時不高興地瞥了一眼陸建昭:“八哥,你真懂,什麼都懂,這知識就是淵博啊!”
他很有些嘲弄的意思。
他確實是有些看不上,沒事跑這里賣弄知識,有意思嗎,顯擺自己是大學生嗎?
陸建昭看了陸建時一眼:“你啊,還是多學著點,你看看挽挽,什麼都懂,咱們這道行比起挽挽差老遠了!”
陸建時一聽這話,差點氣得臉都紅了,瞪著陸建昭說:“八哥,你是大學生,我比不上你,知道你厲害行了吧!”
陸建昭好笑:“我就說句話,你惱什麼惱,還不讓人說話了?”
陸建時:“你聽聽你那怪氣的!”
陸建昭:“是誰怪氣!”
旁邊陸建暉有些茫然地看向這兩位堂弟,完全不知道他們怎麼了。
一路上,他一直都在回想初挽說的話,他覺得初挽說得有道理,給他提醒了,這是目前這件事應該怎麼做,他還沒想通。
怎麼突然這兩位堂弟就吵起來了?
而陸建昭和陸建時到底年輕,都是二十歲出頭的小伙子,氣方剛的,又都對初挽存著一些心思,誰也不愿意在初挽面前丟人,于是兩個人你嗆我,我嗆你,竟眼看著要打起來的樣子。
初挽本來有些犯困了,正在那里迷糊打盹,就聽那邊兩個人吵架,也沒想搭理,想換個姿勢繼續睡。
誰知道這時候,陡然間,吉普車一個剎車,停了,差點磕到前面。
陸建暉也是猛地一驚,又見初挽差點磕到,連忙護著說:“挽挽你沒事吧?”
陸建時和陸建昭差點摔倒,驚訝地看向前方開車的陸守儼:“七叔,怎麼了?”
陸守儼聲音涼淡:“你們兩個要打架,下去打。”
陸建時和陸建昭面面相覷,愣了。
陸守儼:“下去。”
陸建時和陸建昭臉都紅了,不知道說什麼。
陸守儼:“還打嗎?”
陸建昭厚著臉皮說:“七叔……我們只是討論問題而已……”
陸建時也小聲說:“沒說打架啊,都是兄弟,好兄弟鬧著玩而已。”
說著這話,還作勢摟了摟陸建昭的肩膀,陸建昭嫌棄地瞪他一眼,陸建時也回瞪。
陸守儼面無表:“那也下去吧。”
陸建時無奈了,心想怎麼好好地把七叔惹惱了,便哀求:“七叔,你火——”
陸守儼卻只是淡聲道:“到永陵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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