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我沒有再溜出去。”穆炎張往團長辦公室看了看，“你回去別胡說啊。”

　穆冰瑩一言難盡看著他，“你自己剛剛說的。”

　“我那是詢問，詢問你懂嗎？”

　“你詢問就是想拉我下水， 給你背鍋唄。”

　“……你不要這麼理解。”穆炎瞄著籃子里的東西， “這個東西我們其實可以只彼此意會，不要言傳的。”

　“嘁！文化水平見漲。”穆冰瑩看著四個人， “來還是不來， 你們自己想辦法，我只負責做飯， 至于你， 穆炎，你有自信是好事，要是不知道收斂自信，遲早摔個大跟頭。”

　“知道， 知道了，回去燒飯吧，我們晚上見。”穆炎朝著穆冰瑩揮手。

　穆冰瑩又對著他“嘁”了一聲，轉拎著籃子回家。

　……

　除了廚房煤氣灶，穆冰瑩還特地在后院支了一個大鍋土灶。

　在大院生活半年， 煤氣灶方便是方便，但是燒出來的菜總歸是沒有穆溪村的大鍋香， 很多鍋子也不夠大， 想鹵個菜很容易到束縛。

　“哎喲，剛才來都沒看到你這后院， 弄得這麼好呢！”

　張婉拎著半籃子蔥蒜辣椒走進來， 看到后院的大鍋， 眼睛頓時亮了起來，“這個鍋好，我們老家都是用的這個鍋，什麼時候支的灶，早知道我也弄一個了。”

　“打地坪之前弄的。”穆冰瑩接過手里的籃子，“你今天就歇著吧，去海邊抓了半天魚蝦，夠辛苦的了，我多燒一道菜算你的。”

　張婉著六七個月的肚子，笑了笑，“我不是說做燉麼，柳翠霞找到我，說不讓我燉，想做這道菜，你也不用多燒，我和李如撿了很多蝦蟹，去燒了，自己說手藝很好，等下再讓老曹去食堂買些菜帶過來就行了。”

　穆冰瑩搬了椅子放到張婉后面，讓坐下，當端著一大盆鹵水要用的材料，猶豫道：“你聞了這葷腥味，會不會吐？”

　“不吐，我懷這胎，就開始吐過兩天，再沒吐過，可省心了。”

　張婉看著盆里的東西，“你要做什麼？鹵東西？”

　“是，這不是把鵝宰了麼，今天菜多，我就不放其他菜一起燉了，準備做個我們這邊的特鹵水給大家嘗嘗。”

　穆冰瑩打開水龍頭，清洗剛買回來的豬蹄肘子爪鴨頭鵝掌牛肚等食材，供銷社人太了，沒空打理這些，只能自己慢慢清理。

　幸好不是豬大腸之類很難清晰的東西，只需要給爪鵝掌剪一剪，豬蹄焯水之后再把給拔了。

　“今天全是海鮮，你這道菜我最有興趣。”張婉從兜里出一個橘子，剝著皮道：“不過還是你最舍得，一道菜這放了多，雖說爪鴨頭豬蹄這些不值錢不要票，但是這麼大一個肘子，這麼一大塊豬，還有這麼大一只鵝，抵得上別人好幾頓，我剛繞過來，柳翠霞還像平時一樣摳，你說好歹也是個師政委媳婦，怎麼那麼摳呢。”

　“人家哪里摳了，只是不該用的不用。”穆冰瑩笑出聲，張婉其實也是一個大手大腳，不是很節儉的人，以的眼去看，島上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摳。

　“還不摳？他們家大宇小宇，自打上了島，就拿你給的零錢買過零，你不要石頭了，他們再沒單獨去過供銷社。”張婉嚼著橘子， “孩子不去也就罷了，你是沒進過家，廚房里連個糖罐都沒有。”

　“不是吧？”穆冰瑩驚訝看了一眼，們村條件不算好，家家戶戶也都有糖罐呢，只是糖票珍貴，要省著吃罷了，“興許沒放在廚房。”

　“就是沒有！”張婉肯定搖著頭，“按理說，家雖然三個孩子，但何政委一個月起碼一百好幾十的工資，他可是師級干部，不至于過這樣啊。”

　穆冰瑩皺了皺眉頭，“柳姐看著溫和講理的人，不至于。”

　“對外誰不客客氣氣啊，有幾個人像當初李如一樣。”張婉將橘子皮丟進放垃圾的桶里，“我們住隔壁，天天都聽他們吵架，我聽了幾次，好像是說柳翠霞太幫著娘家人，估計是把錢都補娘家去了。”

　“真看不出來。”

　但這事外人也不能說什麼。

　穆冰瑩拿著皂洗掉手上的腥氣，揭開大鍋蓋子，將里面煮的蛋和拿鹽水煮過的豆腐撈出來，擱置一邊，提前備著紗布，等著把佐料包起來。

　鹵水的佐料除了正常紅燒要用到蔥姜八角桂皮黃酒醬油糖，還要加上草果，月桂葉，甘草桂枝，穆冰瑩自己喜歡再多放兩個羅漢果。

　因為靠著海，干貨不，用瑤柱代替了七小爺會放的蛤蚧，雖說人窮什麼都不敢吃，但想想蛤蚧本的樣子，還有那海參本的樣子，是寧愿吃得不好，也不要那些看著就瘆得慌的東西，去提鮮當菜吃。

　“瑩瑩。”

　兩人這邊正說話呢，穆德厚和幾個工人手上拎著桶，從海邊回來了。

　“我們挖到了好東西，你叔說要燒粥給你補。”

　“什麼東西啊。”張婉比穆冰瑩走的還要快，興沖沖走到穆德厚面前，往他桶里看了一眼，眉頭頓時皺起來。

　穆冰瑩剛炒好大料包在紗布里，就看到剛才說這胎省心，不會吐的張婉沖到了水龍頭底下犯嘔。

　穆德厚笑出聲，“這怎麼就吐了，這可是好東西啊，多好看。”

　穆冰瑩幫著張婉了背，后院直通廚房后門，進去倒了杯水遞給張婉，確定沒事了，才去看父親拎回來的東西。

　看到張婉吐了，穆冰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等看清桶里麻麻正在蠕的土小蟲，胳膊立馬跟著起了皮疙瘩，比當時看到顧長逸拿海參的皮疙瘩還要迅速，還要多，幾乎只有一兩秒時間。

　穆冰瑩急忙移開視線，往后退了兩步，看著綠玫瑰葉子，深呼吸好幾次，才把反胃的覺下去，背對著爸道：“爸，這什麼啊，真的要吃嗎？”

　叔笑著道：“小穆，這真的是好東西，燒出來可漂亮了，我們特地拿過來準備給你燉粥喝。”

　“漂亮？！”張婉剛緩過來，聽了這話立馬又要吐了，“這跟蛆一樣，還沒蛆長得白，長得好看，就跟會蠕的小腸子一樣，哪里漂亮了。”

　穆冰瑩蹙著眉回頭，非常認同這話，那小蟲無，細胞全浮于表面，錯排列方格花紋，離遠了看就是一堆腸子，離近了看，只會犯嘔，怎麼就稱得上漂亮了。

　“叔，這海邊補的東西怎麼看起來都不正常。”

　叔哈哈大笑，“燒出來真的就漂亮了，比蛆好看。”

　……比蛆好看。

　更引不起人的食。

　穆冰瑩抿了輕“嗯”一聲，將反胃的覺再次下去，“爸，我不會燒。”

　“你叔會燒，我們去那邊的鍋里燒，是真的好吃，很補神。”穆德厚笑著將桶拿遠，“這海邊比我們河邊東西多，我們河邊就是些魚蝦泥鰍黃鱔，這里全都有，還有這些大補的東西，哪天得把你媽帶過來住上一陣子，好好補補。”

　聽到拿出去燒，張婉要走的腳步頓住了，穆冰瑩也松了一口氣。

　顧長逸抓的那些海參，還不知道怎麼做呢，又來這麼多麻麻的蟲子，真要燒，晚上可能就吃不下去飯了。

　等穆德厚走了，張婉又出一個橘子，分了一半給穆冰瑩，兩人吃了甜酸的橘子才徹底緩過來。

　大鍋醬料燒開，將劈開的整只鵝放進去，加剝了殼的白煮蛋，豬肘子豬蹄鵝掌爪鴨頭牛肚老豆腐豆干等等，一起鹵上一大鍋。

　張婉幫忙看著火添茶，穆冰瑩把刷著螃蟹海蝦海蠣子，準備晚上燒烤的東西，等下再炒兩碟綠葉蔬菜，猜測今天家屬們應該都會像張婉剛才想的那樣，不能摳門，不弄海鮮，也得多弄點菜，應該不會有人會好意思只炒一盤蔬菜過來。

　都吃海鮮吃了，不吃蔬菜也不行，聚餐是在這邊聚，穆冰瑩便自己準備。

　臨近傍晚，穆冰瑩將院子里的燈打開，顧長逸和龍海他們抬著從食堂借來的長桌子，擺在東面院子里。

　季非白提著板凳進來，“嫂子，晚上辛苦你們了。”

　“不辛苦，你們要喝什麼？”穆冰瑩看著季非白，來了島上這麼久，他還天天帶隊訓練，一點都沒曬黑，要不是過于蒼白，真是打心底里羨慕這種曬不黑的白皮。

　“我只買了汽水，不知道你們能不能喝酒，就沒有買。”

　“能喝，怎麼不能喝。”曹丑牛將桌子拼好后，拍了拍手，“我們上島這麼久，就沒喝過幾回酒，難得今天這麼熱鬧，兄弟幾個趁此機會，白的啤的都整上，多喝幾瓶。”

　“不得了了你。”張婉還坐在灶前，其實不用添柴了，但說看到大灶就想家，想一直坐著看火。

　“烤架沒拿過來。”穆冰瑩將清理好的海蠣子，海蝦，螃蟹，各類貝殼放在兩個托盤里，今天人多，撿的也多，夠烤上好幾回的，原來不知道螃蟹也能烤，顧長逸說鹽烤蟹特別好吃，便沒蒸，撿了大個的留著晚上烤。

　穆冰瑩將食材擺得很整齊，看上去盛極了。

　“嫂子，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多海鮮，真有國泰民安的覺。”田山寶盯著托盤流口水，“晚上不用團長烤，全部教給我來，要是有羊串就好了。”

　“有！”

　外面傳來克吉的聲音，他和瓦爾手上各端了一個托盤，一盤隔著老遠就聞到了烤羊的味道，一盤里看出是煙熏香腸，后面跟著的芝莉，手上端著一個鋼蒸鍋。

　“呦！羊排啊！”羊排比羊便宜，不是純粹的烤羊串，依然讓在場的戰士們激。

　“你烤的羊排味道肯定比這邊正。”

　顧長逸都忍不住走過去了，珠市的羊比起北方差的不是一丁半點，北方的羊比起邊疆，又是差的不是一丁半點。

　這是因為地域不同，養出來的羊也不同。

　克吉當年為了任務，特地跟邊疆人民學會一手烤手藝，也許能彌補一些食材本的缺陷。

　“今天主食我們包了。”芝莉揭開鋼蒸鍋蓋子，土豆蘑菇飯的香味與烤羊的香氣融合在一起，頓時讓戰士們走不路了。

　“看著就好吃。”穆冰瑩其實還是最喜歡吃主食，主食能給人心滿滿的踏實，“芝莉，過幾天你有空了，教教我這道菜怎麼做。”

　芝莉一向不怎麼會燒飯，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這一道土豆蘑菇飯了，聽到穆冰瑩要跟學，臉上立馬出笑容，“沒問題！”

　“都這麼齊全了？”

　高毅端著搪瓷盆拐進來，看著桌子上已經擺上菜了，“我還以為我們是最快的，沒想到你們比我們還快！”

　搪瓷盆里裝著滿滿一盆麻辣海鮮，辣椒放得通紅，一湊近除了讓人口水泛濫，還被嗆得直打噴嚏。

　“真沒看出來啊。”曹丑牛了鼻子，“嫂子居然口味這麼重。”

　“會不會說話。”高毅將盆放下，回頭去接李如手上的另一盆，“這是你嫂子最拿手的菜，生嗆蟹，還做了干切牛給大家當下酒菜。”

　穆冰瑩和其他人一起圍過去，盆里的都是小蝦小螃蟹，沒有經過油溫炒煮，殼都沒有變，仍然是土青，躺在赤紅的醬湯里一不，生姜香蔥辣椒圈點綴在上面，讓盆里多了幾抹亮，看起來更有食。

　離得近了，聞到了濃濃的酒味。

　“這是用酒嗆死的？”穆冰瑩之前很看到海鮮，更看到過生嗆做法，倒是聽說過江南那邊有醉蟹，是用酒和鹽腌上兩三天，李如這道菜一下午時間就做好了，讓到很好奇。

　“酒和鹽一起，剛腌好幾個小時，口味沒那麼重，要是我自己吃，得腌上兩三個小時。”李如拉著椅子坐下，“聽韓團長的媳婦說過，你的廚藝很好，今天準備了什麼？”

　韓團長的媳婦就是玥了。

　“我做了珠市這邊特鹵水。”穆冰瑩轉要去把菜撈出來冷一冷切了，“烤架趕拿過來，人估計都快來了，提前烤出來，就不用留一個人出去邊烤邊吃了。”

　聽了媳婦的話，顧長逸帶著龍海幾個人，再次忙活起來。

　穆冰瑩沒有拿盤子，還是用白搪瓷托盤去裝鹵水。

　把鹵好的東西都撈出來，稍微冷卻一會兒，將豬切兩三寸不厚不薄的片狀，擺在最邊緣，牛肚因為人多，稍微切得比正常金錢肚要窄，這樣能讓大家都嘗到。

　切完牛肚并列碼在另一邊邊緣，再將鵝剁塊，沒有弄散，照著鵝的形狀擺在最中間鎮盤，再將散的鴨頭鵝頭在中間劈一道，這樣更好咬，分量也就變多了。

　一個蛋切四瓣，總共煮了十來個蛋，全部切了擺在角落，最后再將大塊的豬肘子豬蹄剁好擺上去，盛幾勺鹵水澆在上面，整盤菜頓時變得晶瑩有澤，讓人食大增。

　這鹵水拼盤就算做好了。

　穆冰瑩端著走到東院，又有很多家屬到了，顧長逸正好將烤架擺上，忙走過去接過手上的托盤。

　“哎呀，哎呀！”張婉將桌子中間的菜，都推到旁邊去，“來來，放中間，這是今天晚上最的菜！”

　等到顧長逸將鹵水拼盤放到中間，桌子旁邊的人全湊了上去，認真觀察期間，每個人臉上除了都出笑容，還都拼命咽著口水。

　“小穆，你也太實誠了！”朱艷砸吧著口水，“我長這麼大，都沒看到這麼多放在一起啊！這是珠市特菜？”

　“是珠市特菜，但是嫂子準備的特是了頂的，別說你，就是我這麼多年，都沒見過這麼完整的鹵水拼盤，往年能吃上點爪都算事了！”高毅滿眼都是興趣，看那樣子，是真想筷子也不拿了，打算直接上手拿個鵝翅吃起來。

　“我的娘哎。”柳翠霞眼神都看呆了，“這是整只鵝，這還有豬，還有肘子，這是，牛肚，牛肚也不比豬便宜到哪去啊，還有這，這些蛋，爪子，小穆，今晚真是沒有一個比得上你的！”

　“真不錯。”吃遍首都高級餐館的李如，眼神都沒辦法從這盤鹵水上移開，每一樣都是葷菜，但每一樣看著都油而不膩，特有食，“我也真是第一次見，去珠市當地飯店，都不一定有這樣的拼盤吧。”

　“沒有，沒哪家能舍得這麼做，做了，也沒幾個人舍得買了吃，大家每天能吃上一頓都是最最的日子了。”高毅咽了咽口水，他第一次去接親，接到穆冰瑩，就覺得這姑娘格大方，很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