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港貨?”王雨娟從屋里沖了出來, “讓我看看!”
穆暉媽拉住王雨娟,“娟子,你怎麼聽到東西就這樣莽撞,懷孕了還這樣。”
穆冰瑩驚訝看過去, “嫂子, 你懷孕了?我怎麼都沒聽說。”
“就是上個星期才確定的,知道你要回來, 就沒去公社麻煩打電話。”王雨娟對于懷孕的新鮮勁早就過了, 現在對籃子里的港貨充滿了興趣,“瑩瑩, 都是些什麼啊?在僑匯商店買的, 還是在港口買的?”
“到底是娟子進城次數多,懂得也多。”穆暉媽笑道:“我們聽過港貨,不知道從哪里買,人隨口就說了兩個地方。”
“這港貨是不是很貴?”
“要票嗎?什麼樣的票?”
“桂紅嬸, 冰瑩姐讓你燒的東西,你現在就燒唄。”
“我……”
“哎呦!”董桂紅揮了揮手,“我一張回得過來你們這麼多張嗎,進屋再說,娟子, 你注意點走,別橫沖直撞的。”
“知道了, 媽。”
一家子剛回到屋里, 穆德厚和穆江波回來了,后還跟著村支書。
穆冰瑩看著三人一頭的汗,“爸, 你們去哪里了, 怎麼出這麼多汗。”
“去公社開會了,知道你要回來,我們走的急。”村支書率先開口,接過顧長逸遞過來的香煙,“什麼時候到的?”
“剛到,才進門。”顧長逸給老丈人遞了煙,知道大舅哥不,沒有遞過去,“怎麼這個時候還去公社開會。”
村支書就跟等著兩人問似的,一聽這話,臉上就笑出了花紋,“好事,大好事!”
“你們等下講,我們現在要看港貨。”村支書要講的事,王雨娟也不覺得新鮮了,想一邊看一邊聽小姑子介紹商品,以前看人嘚瑟過,自己都不知道這些東西長什麼樣子,預今天要全部都給看齊了。
穆江波打了水進來, “你等下看。”
“發生什麼好事了?”穆冰瑩將籃子給嫂子,讓自己去看,“是小叔提什麼建議了?”
村支書一愣,“你怎麼知道?”
沒等穆冰瑩回答,村支書接著道:“你小叔是出力了,不過主要還是在你啊,對了,還有馨。”
“馨?”穆冰瑩疑問:“怎麼了?”
“之前不是馨那個文工團來我們村學習驗生活麼,前兩天《南燕》 首場公開演出是放在咱們公社,很多人跑來我們公社看,那一個人山人海。”村支書現在想起來依然激地滿面紅,“除了觀眾,還有人民日報,珠揚日報,首都日報,江南省報……反正好多家報社,都是特地從外地趕過來采訪,靜太轟轟烈烈,引起了縣里市里省里的關注,連著幾天都有報社記者來村里采訪你,找不到你就找我們,我們都被采訪上報紙了,今天的報紙呢,拿過來看看!”
“這呢。”董桂紅隨手了一張報紙出來,“你看你激的樣,瑩瑩和長逸天天看報紙,還用你講。”
穆冰瑩和顧長逸今天早上還真沒來得及看報紙。
接過報紙后,兩人頭挨著頭,看著《南燕》演出的頭條,舞臺后面碩大的湖溪公社四字,寫在紅標語上面,報紙上詳細報道了演員們為了將《南燕》扮演的惟妙惟俏,特地到原著作者玫瑰的家鄉,湖溪公社穆溪村學習驗,并將全國首站演出放到了湖溪公社。
演出正式開始之前,黎副團長登臺謝了穆溪村的所有村民。
演出正式結束之后,演員們挨個謝了玫瑰,謝了穆溪村的照顧,每個人都說了穆溪村如何如何好,山清水秀,民風淳樸,思想覺悟高,男平等,文化之村……等等等。
《南燕》早就在全國引起震天駭地的靜,在正式表演之前,就有無數家報社搶登了南燕即將有話劇,舞蹈,歌曲,舞臺劇面世,眾所期待之下,首站表演自然備關注。
報紙一出,湖溪公社與穆溪村,玫瑰家鄉,迅速傳遍全國,被全國人民知。
趁著這東風,報社想挖出玫瑰的真實份,但是在穆德保的控制之下,全公社愣是沒有一個人將玫瑰是穆冰瑩的消息出去。
于是記者們改為采訪村干部,穆溪村村支書第一個被選中,滋滋接采訪,說了穆溪村的兒園,小學,中學,說了玫瑰為了讓更多可能會輟學的孩子來上學,自掏腰包準備了蛋粥之類的事。
村支書也夸張,說玫瑰就靠一點微薄的稿費生活,但還是義無反顧拿出來資助中學生。
穆冰瑩看到這一段都覺得臉紅,這三大伯,真是太能吹了。
“三大伯,你以后不用這麼夸張。”
村支書連忙擺手,“不是我夸張,是郝老師打電話到公社特意代的,說要把你往窮了說,要低調,不要把你說的過于高調。”
穆冰瑩:……
真想對村支書說,有沒有可能是你誤解了郝老師的意思。
但是報紙都采訪了完了,報紙都登出來了,穆冰瑩沒再糾結這件事,問道:“那你剛才說的好事,大好事,還有小叔做的事,就這個?”
“不是,今天這事,是后來的事。”村支書滿臉堆著笑解釋:“當時文工團走了,我們就收了一點電費,什麼場地費,住宿費,學習費我們都沒有收,那些演員都是自己帶被子帶飯燒著吃,也都干凈,沒怎麼給村里添麻煩,我想著你們又都是軍區的人,作為娘家人不能給你丟人啊,就犟到了最后,無論他們怎麼給,我們都不收。”
“沒想到他們走了之后沒多久,文工總團就來人,說讓我們村準備一個紡織加工坊和印染加工坊,專門做演員們的表演服裝原材料,我們所有人都能去干活掙工分,還特地找了技員來指導我們。”
“啊?”穆冰瑩驚訝與顧長逸對視一眼,看到他眼里也有驚訝,明白他也才剛知道,“這建了?”
“沒呢,這不農場里沒什麼人了嗎,村里決定給里面好好拾掇拾掇,該拆的墻拆了,該刷刷,快要忙好了。”村支書得眼睛都瞇一條了,“我們原來還擔心要買機,村里錢不夠用,沒想到人家說就是要純手工制作,才在我們這里安排加工坊,說現在大廠里都是機,做不出來他們想要的材料 。”
聽到這里,穆冰瑩猜測是婆婆在里面安排的,否則這種技員,怎麼可能把技傳給穆溪村的人。
“你小叔知道這件事后,就想到了材料源頭棉花,直接去向市里申請了服裝專用西疆棉花種,打了好幾次報告,申請加大湖溪公社棉花種植面積,另外還申請了棉花種植技員,今天開會就是說通過這件事了!”
穆冰瑩驚訝得好半天緩不過來,這一連串的拐彎抹角,卻又環環相連,如果加工坊和印染坊是改善穆溪村生活條件,那麼種植棉花和得到種植紡織印染技,就是讓穆溪村和湖溪公社走向真正貧致富的道路。
“啊?通過啦!”王雨娟驚愕,還以為這件事市里不可能同意,哪有吃不飽肚子去種棉花的事,加工坊都還沒建立起來,沒想到還真通過了,“我們從春天開始就種棉花了?那糧食能夠吃嗎?”
“不了你吃的糧食。”穆江波將洗手盆端到村支書面前。
“我們責任重大啊,得帶著這些思想眼跟不上的社員一起往前走。”村支書嘆口氣,怎麼人跟人的差距怎麼能這麼大呢。
讀書,還是得讀書!
冰瑩就是讀書多,眼界才能這麼寬,覺悟才能怎麼高,想的也才能這麼長遠!
“說到底,不管是馨,還是文工團,本還是在冰瑩你這里,要不是你先砸了祠堂,把我們思想都點醒了,就算馨來了,文工團來了,也不可能有今天這樣的結果,更不可能有穆溪村這樣的好名聲。”
能有這樣的結果,穆冰瑩自然高興。
正想講話,看到村支書突然由笑轉哭,抹著眼淚喊道:“我終于完了祖輩們沒做到的事,現在就算讓我死了,我都能風風,特別榮的去見列祖列宗,冰瑩啊,到時候我一定在列祖列宗面前好好夸你,把你做的事,把你得到的就,給村里帶來的榮耀都說給列祖列祖……”
“行了行了。”董桂紅踢了踢搪瓷盆,“一口一個列祖列宗,說得瘆人,你才多大你就死,加工坊棉花都沒正式開始,穆炎還沒結婚家,你死什麼死,說這些喪氣話。”
“可不是,冰瑩難得回來一趟,你就哭天抹地的,大過年的多不吉祥。”
“這些都是因為冰瑩才有的變化,冰瑩都沒還沒哭,你嚎這樣。”
幾個婦一起說著村支書,村支書低頭洗了一把臉,抬頭不哭了,看著董桂紅道:“你說得對,你說得最對,我知道,是你把冰瑩培養出來了,你才是我們穆溪村和湖溪公社的幕后功臣,你和德厚,以后活著就是我們穆溪村的太上老君,死了也要進祠堂最中……”
“哎哎哎!”董桂紅不耐煩打斷村支書的話,“族老都活著,你先是把對我們兩口子抬那麼高折壽,接著又說我們死了怎麼怎麼樣,我看是你想當這太上老君吧,給你,都給你,都讓給你當,你快點閉!”
“哈哈哈哈哈~”
村民們都被逗得捧腹大笑,笑聲充滿了穆家堂屋。
看到大家這麼歡樂,在這一刻,眉間全沒了記憶中的愁苦,穆冰瑩跟著笑出聲,由衷到高興,下意識朝著顧長逸看過去,對上他的眼神。
顧長逸抬了抬眉頭,穆冰瑩懂得了他的意思。
父母的房子,能蓋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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