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宋南時醒來,慢吞吞地坐起,看著燃燒地只剩下灰燼的篝火發呆。
云止風用寬大的樹葉捧回一堆青紅相間的野果,見狀,腳步不由得頓了頓。
宋南時有氣無力的朝的打招呼:“早。”
看了看天,又神萎靡道:“不是說好了下半夜我守夜的嗎?怎麼沒醒我?”
云止風不答,只若無其事地將野果放在宋南時面前,問:“沒睡好?”
宋南時萎靡道:“做了個噩夢。”
云止風一頓,不聲道:“哦?夢見了什麼?能把你嚇這樣?”
宋南時回想了一下,狠狠一抖,一言難盡道:“好像是夢見了兩個長著豬頭的丑妖怪。”
頓了頓,強調道:“特別丑。”
一連說了兩次丑,那應當真的是相當丑了。
回想著,還皺起了眉頭,相當嚴肅道:“那兩個丑妖怪還要搶我的靈石。”
云止風看著皺的眉頭,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
他漫不經心地想,長得丑還要搶靈石,看來是相當嚴重了。
他的視線就這麼一下又一下的落到宋南時臉上,每一次都像是電一般飛快移開,耳邊聽著宋南時描述那個可怕的夢境,腦子里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直到宋南時突然道:“我好像還被嚇醒了。”
云止風作一頓,不聲道:“是嗎,那你看到了什麼?”
一個人做噩夢驚醒,云止風卻問看到了什麼,這樣的問法本來就很有問題,但宋南時沉浸在自己的回憶里沒有毫察覺。
皺眉回憶道:“我好像看到了……”
云止風開始渾繃,哪哪兒都不自在了起來。
如果說出來,那他……
云止風深吸了一口氣,一句“沒關系,你也不是故意的”已經掛在邊了。
然后宋南時就大氣道:“看到了一堆靈石。”
云止風:“……”
他面無表地抬起頭,一字一句道:“你說,看到了什麼?”
宋南時回憶了一下,嚴肅道:“一堆靈石,我半夢半醒看到的,白的很,應該不錯,我還了,的。”
說完,特意強調道:“好!”
說完,回過神來,就見云止風神冷冽地看著他,一副隨時都在不高興的酷哥樣,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一張白皙的臉漸漸泛上了。
宋南時愣了一下,不明所以。
怎麼了,天氣很熱嗎?
還不到三月份,不至于吧?
宋南時想說什麼,視線下移,又落在了他的手上。
云止風手里抓著一個青的野果,用手帕一下一下用力著,的已經非常干凈,果皮都快被他盤下來了。
宋南時就不由得道:“云止風,你有潔癖嗎?”
云止風深吸一口氣,回過神來,看了一眼手里的野果,抬手丟給了,起就走。
宋南時在他背后喊:“你了這麼久,不吃了?”
云止風冷聲:“不吃。”
宋南時:“那你去哪兒啊?”
云止風:“巡邏!”
宋南時:“……”
忍不住撓頭。
不就說了一句潔癖嘛,至于氣得飯都不吃嗎?
而且……
宋南時抬起頭,看著他黑發之下出的一雙通紅的耳朵,神逐漸一言難盡了起來。
明明沒干什麼。
但看著云止風有幾分氣急敗壞的背影和那雙通紅的耳朵,莫名有了一種自己調戲了人家一把,把人家調戲走了的錯覺。
見鬼了!
宋南時表糾結地咬了一口青果。
“呸!咳咳咳!”
被酸得神扭曲。
宋南時瞪著手里那個被咬了一口的野果。
青的牙酸。
云止風他是不是故意給挖坑!
一刻鐘之后,宋南時挑挑揀揀找了幾顆稍微紅一些的野果填飽了肚子,云止風也回來了。
他這次神正常了許多。
宋南時特意看了看他被蓋在黑發下的耳朵。
嗯,不紅了。
宋南時不由得松了口氣。
這才對嘛,一個大男人,弄得好像被一個弱子調戲了一樣,怪怪的。
云止風還問:“看什麼?”
宋南時立刻擺手:“沒什麼沒什麼。”
云止風就沒再說話,默不作聲地理好仍帶著火星的篝火灰燼。
宋南時在一旁問他:“鬼王蜂一夜都沒追上來,我們中間還過了一條河,它們再追上來的可能已經不大了吧?”
云止風惜字如金:“嗯。”
宋南時蹲在他旁邊著下:“那個枕頭兄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嘖嘖,鬼王蜂都追不上來了,他要是想再追上來,除非他還長了個狗鼻子。”
說著,隨手拿了木拉了一下篝火灰燼。
然后就看見和肩并肩半蹲著灰燼旁的云止風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宋南時:“???”
不明所以:“怎麼了?”
云止風深吸了一口氣,平靜道:“我的意思是,我們該走了。”
他說著又去整理行裝。
但其實兩個人的行裝都在儲戒里,他能整理什麼呢?
但他就是在哪里胡忙來忙去,就是一眼都不看宋南時。
他甚至不惜主靠近了往日里他恨不得離得遠遠地驢兄,幫它拉了兩下。
驢兄寵若驚。
宋南時卻在背后瞇了瞇眼睛。
這云止風,很不對勁啊。
但既然都說要走了,宋南時就再次起了個卦。
然后八個方位,占卜出了七個兇。
宋南時:“……”
果然,這修真界第一熱門的境就是不同凡響,活了十七年,還沒見過這麼四面楚歌的卦象。
云止風看了一眼,卻道:“很多時候,境的兇險不在于境本,而在于進境的人。”
宋南時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云止風意有所指:“已經是進境第二天了,很多爭端也該出來了。”
宋南時想了想就明白了。
境嘛,在外面誰也不認識誰,進去之后誰也管不了誰,豈不是殺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好地點?
有老老實實探索境的,自然也就有不勞而獲想著一勞永逸的。
宋南時占卜出來的兇,天災有幾個尚未可知,但人禍一定不。
宋南時嘖了一聲,看了看八個方位之中唯一一個網之魚,道:“那就只剩這個了。”
東南。
……
此刻,和宋南時他們前進方向完全相反的西北方。
諸袖拽著郁椒椒從一群心懷鬼胎的修士中,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當即就眉眼嚴厲地問道:“郁椒椒!這次若不是我正好找到了你,你就準備讓他們搶走你的東西嗎!”
郁椒椒張了張,手足無措:“師姐,我、我錯了。”
諸袖看到別的修士欺辱自己小師妹的滿腔怒火在小師妹那小心翼翼的目之中猶如被迎面潑了一盆冷水。
閉了閉眼睛,漸漸冷靜了下來。
最小的這個師妹,沉默寡言,膽小怕生,而且一向沒有主見,這點知道,兩輩子都知道。
但從沒想過,小師妹為何會養這樣的格。
為什麼呢?
諸袖用力去想,電石火之間,一些被塵封的記憶突然浮現在腦海之中。
小師妹被師尊帶回無量宗時甚至還不會說話,師尊將人帶回來之后萬事不管,這個小師妹就在孤堂里長大。
同樣在孤堂里長大的,還有比小師妹大兩歲的宋南時。
而那時的則是每日跟在師尊邊服侍,滿心滿眼的都是報答師尊。
覺得,既然三師妹能在孤堂里平安長大,那麼小師妹也是可以的。
這麼想,所有人都這麼想。
直到小師妹四五歲時,從小孤僻并不和他們親近的宋南時突然找到了,說:“二師姐要是有空的話,把小師妹從孤堂接出來吧,我找不到大師兄和師尊。”
不解:“為什麼要接出來呢?小師妹弱,還不到開蒙的時候,蘭澤峰沒有養奴仆的習慣,也沒人養育……“
年的宋南時也不說話,直接帶著去了孤堂。
們悄悄去的,沒有驚任何人。
看見那比同齡人瘦小一圈的小師妹排在一群小孩子后盛飯,盛飯的弟子看瘦小,特意給多盛了一些。
諸袖想,這不好嘛。
然后,盛飯的弟子忙完,就這麼匆匆離開了。
他離開的下一刻,一個胖胖的男孩突然轉撞了小師妹一下,小師妹碗里的飯頓時撒了大半。
小師妹卻像是早已經習慣了一樣,默默端著剩下的一小半飯,坐在了角落。
期間還有很多孩子,他們平日里活潑可聰明伶俐,這時候卻都習以為常一般,神自然的一個個走過來,夾走小師妹碗里好吃的菜肴。
諸袖看完這一切,張了張,困且茫然:“為什麼呢?孤堂不缺他們吃喝……”
年的宋南時平靜道:“是不缺,但是小孩子并不像大人想象的那麼天真的,或者說,利益和權力是刻在每個人骨子里的東西,沒有人引導的話,一群小孩也是一個小社會,沒有食時他們會爭搶食,質充裕了他們的就是權力,而彰顯權力最原始的方式,就是對最弱小的那一個進行迫。”
諸袖幾乎是震驚地看向說出這番話的宋南時。
宋南時卻笑了笑,道:“你們都太忙了,如果師尊有空看一看,讓其他人知道小師妹是蘭澤峰弟子,小師妹就不是最弱小的了,但可惜師尊沒來過。”
諸袖沉默片刻,幾乎艱的問:“你小時候,也是這樣嗎?”
宋南時想了想,道:“我不是,因為我不是最弱的。”
那天之后,諸袖就將小師妹接了回去。
但是一年又一年,小師妹沉默寡言,膽小怕生,不出門。
天賦卓絕,卻幾乎沒顯過自己的才能。
宋南時說這社恐,格如此而已,不一定就是小時候的經歷影響的。
可是這一刻,看到小師妹被一群人威脅的那一刻,卻想起了年的小師妹被人欺負默默忍耐的樣子。
諸袖突然覺得很后悔。
這麼些年,自己都干了什麼。
三師妹年孤苦磕磕絆絆的長大、小師妹養了這樣的格、大師兄海深仇,重生之前一概不去管,偏偏一心跟隨那個什麼師尊。
師尊目下無塵,萬事不管,為師姐不也是這樣?
那和師尊又有什麼區別?
除了師尊,除了那所謂的,前半輩子還做了什麼?
諸袖深吸了一口去,突然低下頭,按住郁椒椒的肩膀,道:“師妹,師姐對不起你。”
郁椒椒震驚地抬起頭:“不、師姐,怎麼會……是你救了我啊!”
諸袖卻道:“不是,你聽我說。”
郁椒椒張了張,安靜了下來。
諸袖看了一眼師妹懷里警惕地盯著的黑兔。
死之前,妖族太子正在追求師妹,那時候就懷疑那個太子是不是師妹曾經的靈。
但是無所謂了。
不管師妹對那妖族太子有沒有心思,不能讓一個這樣的師妹去妖族。
妖族太子?呵!算什麼。
平靜道:“師妹,我從前沒教過你什麼,現在你長大了,我沒有資格再教導你,但是我想讓你知道一個東西。”
郁椒椒:“什、什麼?”
諸袖:“反抗。”
郁椒椒愣住。
而正在此時,旁邊傳來一陣靜,兩人一兔轉頭,就看到一個腫的和豬頭一樣的男人跑了過來。
他一見諸袖,大喜過:“諸袖,你聽我說……”
諸袖認出了他,沈千州,那個未婚夫,別說變豬頭,化灰也認得。
便笑了:“這不巧了嘛。”
道:“師妹,我讓你看看什麼反抗。”
諸袖大步上前,長劍自袖中出,落在了手中。
沈千州腫豬頭的臉上仍舊是茫然不解的,哪怕諸袖拿著劍,他似乎也不覺得諸袖會做什麼。
因為前半生,諸袖也從未反抗過。
跟隨師尊,于是師尊說這個婚約合適,便也認下了這個婚約。
師尊和未婚夫說端莊起來才像樣,便端莊。
沒有自我,不懂反抗。
沈千州還在道:“諸袖,我不知道你聽說了什麼,但我們的婚約……”
諸袖冷笑:“婚約,老娘當年是瞎了眼才看上你這麼個狗比,婚約個嘚兒!你xxxx……”
沈千州不可置信地看向諸袖,似乎不相信這種話是從里說出來的。
諸袖卻道:“師妹,你看好了。”
利劍毫不留地斬下,一劍斬斷沈千州的右手。
他騙的婚約,但曾有恩,廢他用劍的右手。
兩清了。
以后見面,他們就是生死仇敵。
道:“這是反抗。”
“欺辱你的人,你得讓他付出點兒代價。”
無視沈千州的痛呼,轉頭,目意有所指地落在黑兔上:“任誰都是這樣。”
妖族太子突然渾一寒。
這悉的覺。
他再次回憶起了宋南時給郁椒椒《一兔八吃》時的恐懼!
……
宋南時站在一個水潭旁,看著潭中唯一的一朵蓮花,算了一卦又一卦。
最后,道:“還是禍福相依的卦,賭不賭這一把?”
云止風已經在劍了:“你不是已經想好了嗎?”
也不看。
嘖,也不知道在矯什麼。
宋南時撇了撇。
道:“那就老規矩?”
云止風:“老規矩,我手你放風,事后對半。”
宋南時當即就出了自己寫了“離”字的黑簽,道:“搞快點!”
云止風正準備把那朵罕見的七蓮摘下來,卻突然頓了頓。
然后他轉,抬手把一塊宋南時很眼的玉牌丟了過來:“拿著,防。”
是他那塊儲存了劍意的玉牌。
宋南時揚手接住。
然后云止風便手了。
他作很快,整個人略過湖面,劍鋒劃過,轉瞬之間七蓮已經到了手中。
隨即他飛快的將七蓮塞儲戒,轉就跑。
但比他更快的是水底突然之間沖出來的一條條水蛇。
宋南時站在岸邊,大急:“云止風!快快快!再快點!”
云止風卻直接轉應敵,冷靜道:“我快不過他們,只能打了。”
宋南時見狀正準備搭把手,抬頭就是臥槽。
只見四面八方麻麻的爬行生圍了過來,目標就是宋南時,數量一點兒都不比云止風那里。
宋南時這個恐爬行的看得頭皮發麻。
提聲道:“云止風,你行不行?”
云止風:“你撐半刻鐘。”
宋南時聞言毫不猶豫,一道火墻就將自己圍了起來。
可這些鱷魚壁虎之類的爬行生悍不畏死一般,一個個越過火墻,上仍舊著著火就往宋南時上撲。
宋南時一時間恨不得自己和云止風掉個個。
對付那些爬行生對付的頭皮發麻,應付的疲力盡,而好不容易將他們都引進火圈,自己在外面又套了一層火墻讓他們一時之間出不來,還沒口氣,轉頭就看到一個豬頭朝宋南時狂奔而來。
看著那人上頂著個豬頭的生,宋南時一瞬間想起了自己昨夜做過的噩夢。
豬頭發出了枕頭兄的聲音:“宋仙子!我終于找到你們了!”
宋南時頓時大怒!
我對付冷爬行生已經夠惡心了,你一個豬頭枕頭也來惡心我?
宋南時毫不客氣,見他跑過來,迎面就給了他一拳。
這一拳打的豬頭枕頭懵了一下,但還沒倒下,宋南時正想補刀,就見一道劍鋒從后劃過,豬頭枕頭躲閃之間,倉促跌進了火圈。
云止風:“走!”
說著,他沒等宋南時上驢,當即一手提起宋南時一手提起驢兄,迅速略過戰場。
后,豬頭枕頭兄已經被暴怒的兇們圍攻了起來。
兩個人一直狂奔到看不到戰場的影子,這才停了下來。
云止風放下宋南時,靠著樹略微著氣。
宋南時則喜笑開道:“云止風,東西呢?”
云止風指了指自己的儲戒。
宋南時大喜,當即拍著口道:“云止風你果然夠兄弟!你放心,等出去之后我請你吃頓大餐!不!我請你吃十頓!”
頓了頓,補充道:“等我發財了之后。”
云止風抬眼看了一眼:“你不想請就直說。”
宋南時:“???什麼意思?”
云止風慢吞吞道:“沒必要加這種不可能實現的前提條件。”
這是在咒自己窮?
宋南時大怒,上前就要和他比劃比劃。
云止風抬手接住了的拳頭,一頓。
他覺得這一拳估計是真能打死人的。
云止風沉默,很想問問為何下此毒手。
然后他突然停住,看向了宋南時后。
宋南時不明所以,也轉頭看過去。
兩個人就這麼對上了面無表的江寂。
江寂眼帶殺意:“云止風,你在干什麼?”
后,柳老頭似模似樣的捂著眼:“還能干什麼,打罵俏唄!噫~沒眼看沒眼看……”
宋南時:“……”
維持著能打死人的“打罵俏”姿勢,面無表地看著柳老頭。
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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