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邀從不是什麼圣人, 他也有自私的時候，可人不能太自私，他當初耍了點手段讓迎羨嫁給他這事, 實在稱不上明磊落。

　他都用一張結婚證把綁在邊了, 想去到更高那便去, 他沒什麼怨言, 也沒辦法有怨言。

　只能認栽，也因此, 愈發珍惜出國前的這段日子。

　車前的紅燈翻綠, 在夜里散發微弱芒。

　宿舍里，喬佳發現迎羨撐著腦袋的姿勢保持了很久。

　來到后順著的視線過去, 淺褐的木板上空空如也, 只有一顆綠圖釘釘在那兒。

　也不知道在發什麼呆。

　而此刻迎羨的腦中正在不斷播放昨晚車里的形。

　他竟然沒有說一句挽留的話，有些意外。

　隨之而來的還有失落，說不上有多濃重，很淡，淡到心口微微發麻，像被削掉了一塊表皮，無傷大雅, 但不可忽略。

　昨晚回去后誰也沒再提車上的對話, 他給煮了碗面，坐在對面安靜地看吃完。

　后來又想了想, 覺得自己實在矯, 對方挽不挽留對后續的結果并不會造影響。

　程邀大概也悟到了這點, 所以干脆什麼也不說。

　這個世界沒有誰離不開誰就活不下去, 地球照樣轉, 明天太照常升起, 迎羨七八糟想了半天，煩了，便不想了，且走一步看一步。

　翌日，周一。

　陶芋和宵圓沒有課，躺在床上提前過起了老年生活。

　喬佳收拾好背包，見迎羨看手機發呆，過去彈了下的腦瓜，“想什麼呢，羨羨，還要不要去上課了？”

　“沒想什麼。”迎羨沒什麼心思地拿了課本跟一塊出門。

　走到一半，說道：“前天我的卡消磁了，你那本書用姚軻的卡借的。”

　抿了抿：“姚軻你還記得嗎？”

　“怎麼能不記得？”喬佳簡直對他印象深刻，新生軍訓那會，那小子可是天天給們送水。

　用肩膀撞了撞迎羨，八卦道：“不容易啊，你還記得人家的名字。”

　像迎羨這種貴人多忘事的人，同班同學的名字都記不得幾個，更別提那些前赴后繼的小學弟。

　借人家的卡，總不能對方是誰都記不住？

　迎羨回以一個微笑：“他當時做了自我介紹的嘛。”

　“我想呢，”喬佳撇了撇，“怪不得你會記得。”

　“嗯，”迎羨說：“你到時候按時還就可以。”

　“那必須的，我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兩人一路上扯天扯地聊了不，喬佳轉頭看，又言又止。

　迎羨疑地眨了眨眼，就聽認真說：“羨羨，我發現你好像變了。”

　面上的疑更深，“何出此言？”

　“覺你變得更沉穩了，你沒發覺嗎？”喬佳上下打量，“是那種越來越溫婉的沉穩，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迎羨還真沒發覺，挽著喬佳的胳膊往前走。

　如果放在以前，早就揚起眉眼反駁了，喬佳有理有據地猜測道：“難道是被程師兄影響了？”

　此話一出，迎羨的心臟咯噔一下，“不會吧。”

　喬佳換了個說法：“那就是你最近練舞太累了。”

　“有可能。”迎羨點了點頭，心下好像被投一顆石子，一點點下沉。

　迎面而來的生有點眼，馬路上大家都遵循靠右原則，直覺告訴這人是沖著來的。

　果不其然，到達跟前的時候，出其不意地揚起了手。

　“臥靠！”喬佳下意識要把迎羨護到后，然不等有所作，迎羨已經攥住那人的手腕。

　對方還想揮起另一只手，本不給作妖的機會，住肩膀，警察架犯人的姿勢將的手反剪到后。

　生嗷了聲，一頓掙扎，聲嘶力竭的喊道：“你放開我！”

　“你干什麼！放開！”的同伴一見事態不妙，急忙上前。

　迎羨手一松，那生踉蹌了幾步摔倒在同伴的上，被們一左一右扶住。

　往后退開幾步，從包里拿出紙巾慢條斯理了手，抬眼看們：“我也想知道你們要干什麼，想打架嗎？”

　今天有點不在狀態，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稱得上厭世，眼皮半掀，渾的氣場著冷。

　對面三人被震懾住，就連邊上的喬佳此刻都張大了，一臉驚訝的看著。

　那個生回過神來，外強中干地梗了梗脖子，“迎羨，你還要臉嗎？搶別人男朋友算怎麼回事？”

　為了充場面，儼然把自己擺在正宮的位置，音量揚的很高。

　頭頂上，禿禿的樹杈被風吹得微，落下幾片為數不多的枯葉。

　周圍的目聚攏到迎羨上，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迎羨向來不在乎周遭的看法，凝視的臉看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是前天下午和向聞曖昧的生。

　看來是被甩了啊，好笑地掀：“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搶了，那人渣我還看不上。”

　“況且，”迎羨挑了挑眉，客觀地陳述事實：“喜歡我的男人多的是，還需要搶嗎？也只有你把垃圾當寶。”

　左一句“人渣”，右一句“垃圾”，被質疑眼有問題的生惱怒地沖上來，看樣子是越挫越勇，還想和大戰三百回合。

　迎羨一點沒在怕的，結果因外力拉扯，猝不及防跌進一個懷抱。

　來人比迎羨還要不好惹幾分，連祁箍住的腰護住，回頭笑不達眼底道：“喲，欺負人，欺負到我妹頭上來了。”

　他剛好在這附近，看見七八糟的同學群里面說有好戲看——疑似原配撕小三。

　本來不關他什麼事，直到看見最新消息跳出來，其中一個主人公是迎羨。是被撕的那個。

　他松開，剛才看見那生要打人，他差點一腳踹過去。

　連祁抬手抱拳，指關節摁得嘎吱響，居高臨下地看著比他矮一個頭的生：“要打架？我來跟你打。”

　毫沒有“男生不打生”的覺悟，邊上看熱鬧的同學們頓時熱沸騰，心道這是什麼護妹狂魔！簡直帥呆了！

　迎羨和連祁一直是學校的風云人，再者有之前的澄清帖加，已然為同學們口中的風云兄妹。

　兩人現在站一塊，神就像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連角下的弧度都出奇的一致。

　帥哥冷著臉也是賞心悅目的，別提多吸引人眼球，有人拿出了手機。

　生被連祁嚇退，正宮氣勢全無，腳一跺，捂住臉泣著跑了。

　這場鬧劇在不知所云中收場。

　后來上課，喬佳把手機推到手邊，課本擋住自己，用氣聲說道：“恭喜你倆，兄妹cp的熱度更上一層樓。”

　樓里還有人拍了照片上傳，用他們的話說就是隨便一拍都是壁紙。

　還有人把迎羨當時說的話轉播了一下——

　【喜歡我的男人多的是，還需要搶嗎？】

　【這是什麼王發言！它將為我的座右銘】

　“話說……”喬佳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低聲問道：“男主人公是誰啊？為啥要說你搶了男朋友？”

　弓著背脊深吸一口氣張大，瞳孔放大，有了個大膽的想法：“難不就是程師兄？”

　“不是，”迎羨無奈地翻了個頁，低頭說：“可能有被害妄想癥吧。”

　口袋里的手機輕微震，麻麻的，腦中第一個跳出來的就是程邀。

　拿出來瞧一眼，先前的那點壞心頃刻間被稀釋掉。

　不知不覺間，每一次都有了期待。

　老狗賊【晚上司里要聚餐，可能不能來接你了】

　迎羨一邊注意著講臺上老師的向，一邊單手打字【正好，我也有個聚餐】

　那邊回的很快【現在不是在上課？】

　以前上課從不玩手機的乖寶寶迎羨有一種被老師抓包的既視，簡潔道【地】

　老狗賊【還是要認真點】

　迎羨努了努，這人一點趣都沒有，有時候刻板地像個老父親。

　這兩天都是住在學校，而他，雷打不一到點就會來問要不要接。

　胡思想了兩天，也該是個頭了。

　的指尖敲在屏幕上【還不是為了回你消息】

　覺得語氣不夠重，又加了三個嘆號，看上去又回到了以前的聊天模式。

　那邊大概愣了一下，回【嗯，真是三生有幸】

　迎羨的角止不住上揚，猜對方這時候應該也掛著淺淺的微笑。

　“看什麼呢？笑得滿面春風。”喬佳探頭過來，奇怪的讀出屏幕上方的三個字：“老、狗、賊？”

　“這是誰？”

　迎羨調靜音將手機塞進桌肚，面不改：“程師兄。”

　喬佳霎時間瞪大了眼睛，捂著小聲道：“你這備注還新奇。”

　迎羨大大方方承認：“稱嘛，就要獨特一點。”

　“倒也不必這麼獨特，”喬佳欣賞不來這麼別致的昵稱，“可別讓別人瞧見，不然還以為程師兄是什麼無惡不赦的大貪。”

　迎羨回：“我也就私下里，你別說出去就。”

　們挨到下課，去食堂打包了兩碗香鍋，三份飯，剛好夠一個宿舍的量。

　連祁的室友瞧見們，手肘了他胳膊，嘖嘖嘆：“你早說你有個這麼漂亮的妹妹。”

　連祁眼睛瞇起，只能看到一個背影消失在門口，他挑了顆米花扔里：“早說也不著你，打消你那點念頭。”

　不料手臂上被一只咸豬手抱住，大庭廣眾，世風日下，室友黏黏糊糊道：“大舅子~~~”

　連祁剛咽下的卡在嚨不上不下，他出胳膊，嫌棄的不行：“滾吶。”

　們回到宿舍，陶芋和宵圓聞到香味狗子地下床幫忙架起折疊方桌。

　迎羨拿出手機充電，連祁在十幾分鐘前給發了微信——

　連狗【我求求你，你結婚這事趕昭告天下吧】

　連狗【不然某些男大學生老以為自己能癩蟲合蟆吃天鵝】

　連狗【你知道從我們公開關系到現在，我多了多個妹夫嗎？啊？】

　連狗【不說線下，是線上就324個啊！】

　迎羨【……】

　連狗【？】

　連狗【省略號是什麼意思】

　連狗【不是吧，我都看得出來程邀喜歡你，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迎羨看著對話框里的消息心復雜，連連祁這種馬大哈都能看出程邀的心思，又怎麼會看不出。

　那邊見沉默，自顧自發道【你還有什麼顧慮跟哥說說】

　迎羨放在屏幕上的手打了刪，刪了打，有一瞬間喪失了組織語言的功能。

　連狗【我算是看出來了，是你不想讓大家知道你們的關系是吧】

　連狗【你這跟耍流氓，拔吊無的渣男有什麼區別？】

　迎羨最終打出了兩個字——

　【向聞】

　什麼都不用說了，一切盡在不言中。

　對面突然沒了靜，上方的備注一不。

　迎羨嘆了口氣，放下手機。

　上午因為收到程邀的消息而轉晴的心，再次轉向了。

　迎羨今晚有一個高中同學聚會，本來不想去的，上周連祁死皮賴臉磨著讓陪他一塊去，就沒見過干這事還娘們唧唧要人陪的男人。

　他們打車前往聚會的所在地點，迎羨問他：“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連祁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眼睛瞟向窗外：“我能有什麼事。”

　“你絕對有事，”迎羨篤定地看著他，“不然你為什麼不敢看我？”

　正在開車的司機見多了小吵架，他過后視鏡看后座的兩人，叼著沒點燃的煙，勸道：“小兄弟，趁你朋友現在還好說話，有啥你就招了吧。”

　聞言，連祁的舌尖：“師傅，是我妹啊，您可別點鴛鴦譜。”

　“我想呢，”司機又打量了他們一眼，“怎麼有長這麼像，原來是兄妹，不好意思啊。”

　哪里像了。

　迎羨睨了眼連祁，這司機真逗，睜著眼說瞎話。

　到目的地，高中時的班長站在門口一眼就瞧見了他們，熱地上來迎接。

　連祁往班長的邊掃一眼，“其他人呢？”

　班長攀上他肩膀：“都進去了，就等你倆呢。”

　直到進了包廂，大家起打招呼，迎羨終于明了他的不對勁出自何。

　原先做什麼都漫不經心不著調的人，在和學習委員打照面的時候，整個人都張了起來。

　真是稀奇了，迎羨多注意了兩眼學習委員，是個萌的南方妹子，大大的眼睛，的嬰兒，說話的語調輕輕，像摻了清甜的桃。

　連祁跟說話的時候，聲音都不自覺地和了下來。

　迎羨拽了拽他胳膊：“這就是你來這的目的？”

　以前上學，怎麼沒發現他竟然喜歡這一卦的？

　“昂，”連祁跟一起找了個位置坐下，不敢表現的太明顯，噓聲道：“白天哥救了你，現在有個讓你報答救命恩人的機會擺在你眼前。”

　迎羨“呵呵”笑了兩聲，用最淡定的語氣說最不可一世的話：“白天沒有你，我也能把們干趴。”

　連祁的耳朵裝了自過濾，牛頭不對馬道：“對，你待會找機會把你嫂子的微信要過來。”

　迎羨抖了抖上的皮疙瘩，這人沒救了，病膏肓了。

　飯間男士們不了拼酒，為了連祁的終大事，迎羨暫時舍去小我就大我，跟坐在學習委員旁邊的哥們道：“這都是男生，我跟你換個位置。”

　連祁眼睜睜瞧著坐到了學習委員邊，心里直呼上道，太上道了。

　迎羨們宿舍，除了宵圓外，喬佳和陶芋都有社牛癥，迎羨經過日日夜夜的熏陶，算是有半個社牛在上的，所以坐下后自然而然地和學習委員搭起了話。

　學習委員真的是個很靦腆的小姑娘，主跟說話的時候，居然從對方臉上看到了“寵若驚”這幾個字。

　迎羨想，莫非是和程邀待久了，自己都有領導風范了？

　整個聊天過程學習委員一直保持著張拘束的小臉，直到快結束，才稍稍放松下來，迎羨從沒有喋喋不休地說過這麼多話，趁熱打鐵點開了自己的二維碼跟加好友。

　同意好友后，迎羨隨口道：“你和我一個室友還像的，都很可。”

　旁邊沒了聲，疑看過去，只見小姑娘愣愣地看著——

　臉紅了。

　迎羨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時刻關注他們這邊向的連祁在這時發來消息——

　【你跟說什麼了？臉紅那樣？】

　迎羨也無辜的【沒說什麼啊，就隨便說了兩句】

　而后，聽見邊上的姑娘小聲道：“迎羨，原來你格這麼好，我一直以為你很不好接近，我以前錯怪你了。”

　迎羨在學校里從來是眾星捧月的存在，但也因此會讓那些和有極大差距的人產生難以接的錯覺。

　原來是這樣，迎羨盡量讓自己顯得平易近人：“沒事，現在接近也不晚。”

　畢竟以后可能還會接很長很長的時間，看連祁那副恨不得把眼睛黏在上的樣子，應該是栽了。

　手機里又進來了消息，是程邀的——

　【你那邊結束了，我來接你？】

　迎羨從周六開始像鴕鳥一樣躲了他兩天，前兩次他說要來接均被以無關要的理由搪塞。

　今天是第三天了，于心不忍，答應下來。

　老狗賊【嗯，先把位置發給我吧】

　迎羨將自己所在的地址分過去。

　那邊卻意外地發來了位置共，疑之余點進去，看見兩個人的頭像將將重疊在一起。

　的在上，遮擋了他大部分。

　小窗口【這也太巧了】

　程邀【[微笑]是的】

　表達開心的表包有很多，他卻選了最標準最死亡的系統小黃臉表。

　他或許不知道這個表在年輕人眼中有多麼貶義。

　迎羨角的笑容僵了僵。

　第一次，到了年齡差十歲所帶來的代。

　迎羨想了想，回了三個一模一樣的表過去【[微笑][微笑][微笑]】

　拿起手邊的橙喝兩口，本以為聊天就此結束。

　那邊不太確定問【你好像很開心？】

　相那麼久，還從未發過這麼多笑臉。

　彼時，迎羨想象了一下對面的表，比同齡人要年輕的多的俊臉上帶著稍許天然呆，懵懵然地看著的三個小黃臉陷迷。

　迷茫的同時，還會不顧三七二十一的彎起眼睛笑。

　以對他的了解，一定是這樣。

　到此，承認自己有一點開心。

　好像突然get到了老男人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