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禾的話讓江聽雨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從混的思緒中理清思路，驚訝地捂住了，這種皇家丑事一般的辛，讓錯愕不已。

“這……這怎麼可能？”江聽雨低了聲音道。

實在無法理解，謝家為何如此喪心病狂，心積慮弄出一個謝家的脈，混淆真的皇子，為了達這個目的，可能上上一輩就已經開始謀劃了，否則謝家的族老不可能讓主家的嫡次子尚公主。

“那位長公主有生下孩子嗎？”江聽雨又問。

歲禾眸沉了下，“那位公主難產死了，據說胎死腹中，當時整個太醫院都去了，卻沒有發現端倪，現在看來是事有蹊蹺。”

江聽雨聽得冷汗涔涔，不佩服謝家的膽大包天，心積慮至此，連公主都敢謀害。

要是謝遇青不出現，還真沒有人會發現大皇子不是皇帝的親生子，畢竟長得那麼像，還有幾分像先帝，原來不過是外甥像舅罷了。

但江聽雨還是難以理解，謝惠妃怎麼肯呢？也不過是謝家的庶，真的會為了家族犧牲自此嗎？明明自己的親生兒子有奪嫡，卻拱手讓人。

不過轉念一想，也能理解了，謝惠妃出生謝家，雖貴為皇妃，但謝家拿也一樣輕而易舉，都是不由己的人罷了。

謝家的謀沒有得逞，很重要的一環就是謝惠妃私自把謝遇青送了出去，這個舉可能就是唯一能做的了，而謝遇青這些年也沒有被人發現，遇到了靠譜的養母平安長大了，還走上了科舉之路，也并非庸才，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聽雨蹙著眉，思索后又問：“大皇子有疾，在世人眼中已經不備繼位資格了，那他的…是裝的嗎？他出手攻擊謝遇青，是知道他的份的吧？”

歲禾點頭，肯定了的想法，“謝家確實為了扶大皇子上位，做足了準備，皇上不喜世家生下的皇子，他就讓大皇子裝作無法繼位，對皇位沒有野心只想當閑散王爺的樣子，事實上他們也功了，皇帝在眾多皇子中的確對大皇子不錯，心疼他憐惜他，除了大皇子長得像他對他多有疼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不會忌憚他。要是他突然駕崩了，留下“旨意”扶大皇子上位，大皇子又‘疾痊愈’，再加上本來就是長子，繼位也是順理章。”

說完，拍了拍的肩膀，“好了，回去休息吧，謝遇青是屬狼的，誰有事他都不會有事。”

江聽雨搖搖頭，“兒才不是擔心他，我是擔心爹，他住在皇宮都好些日沒有回來了，我總有種風雨來的覺，這種皇權漩渦，半點沾染不得。”

“你爹現在是‘臣’呢，不沾染是不可能的！”歲禾說完這一句就吩咐江聽雨好好休息，隨后就走了，畢竟還有很多事要部署。

既然已經推測出了秦隨風最有可能的藏之，那就刻不容緩，除了上報給江黎，也要派出自己能調的所有武力，從四個方向包抄，還得親自去一趟確保萬無一失。

代好一切后，歲禾就趁著夜策馬出城了。

而煎熬了好些天的江聞雨，終于收到了秦隨風傳遞回來的消息，秦隨風還是將后事所謀都告訴了，可見是何其信任，畢竟這信要是被截胡了，或者是江聞雨走了風聲，后果就是滿盤皆輸。

但信里的容還是讓江聞雨的眼眸冷了下來，秦隨風要扶持的人竟然是大皇子？

大皇子是謝家要扶持的人，那秦隨風會不會是與虎謀皮，最后白給人做嫁？

刺殺皇帝，承擔了最大的風險，最后要是讓謝宜林當了公主或郡主，會慪死！

但是不刺殺皇帝，也不會有好下場，秦隨風能堅持到幾時？到時候孤立無援被困在皇宮里，說不定哪天喪心病狂的老男人狗皇帝，就要下旨納為妃了。

江聞雨在這里猶豫時，謝遇青已經被帶到了皇帝的寢宮。

天已經深，寢宮里沒有點多蠟燭，僅僅是靠幾顆夜明珠的輝，著實昏暗得很，皇帝側躺在榻上，單手支撐著腦袋，要不是因為上明黃的袍太過于顯眼，甚至連影都難以察覺。

皇帝后的暗，傳來了書頁翻的聲音，謝遇青聽到了，也知道是江黎，就是不知道這靜是江黎故意發出來提醒他的，還是無意之舉。

皇帝也沒有用對付江聞雨那套迫謝遇青，很暢快就開金口了，“謝遇青，知道你自己的世了嗎？”

謝遇青袖子底下的手攥了，他無權無勢，所有的信息碎片都是翻閱了這些年的民間野史，還有從秦隨風那里旁敲側擊來的，再就是這大半年來在國子監結的世家子那里套的，對于他的世，他是真的不知道。

但于他而言，最好的結果是他是孫嬪的兒子，且是皇子，雖然皇帝心里會膈應幾分，但至不是世家所出，不會皇帝忌憚。

只可惜，剛剛在江家時江夫人臉上那言又止的表，很大概率不是。

難不他不是皇帝的兒子？

這麼想著，謝遇青背脊的都寸寸僵直，智多如他，都想不到他會是謝惠妃所出。

既然猜不到他就如實回答了：“回陛下，學生不知。”

“你是朕的兒子。”皇帝很干脆，給了謝遇青一顆定心丸。

確實，這話讓謝遇青輕松不，是他的兒子最差的結果也不過是個不得寵的皇子罷了，至命無憂。

“敢問陛下，學生的生母是……”謝遇青也直言不諱。

皇帝坐起了，又換了個姿勢斜躺，語調沒有任何變化，聽著不輕不重，卻有種難言的帝王迫，“你生母是謝惠妃，不過很快就會被賜死了，混淆皇家脈，誅九族，死不足惜。”

這話讓謝遇青驚得瞳孔驟，他抬頭直視皇帝，腦子里一瞬間電火石流轉。

皇帝也不知道看沒看到謝遇青的反應，又自顧自地說：“拿你換了娘家的侄兒，妄想讓謝家的脈為這大晉的主人。”

冷靜如謝遇青，一時都忘了該怎麼反應，和皇帝還沒正式相認，就先知道了皇家的驚天丑聞，他還是丑聞的主角之一。

他的生母是即將被賜死的罪妃，他的母族更是臣賊子，犯了誅九族的大罪，皇帝會留他一命嗎？

“呵，還世家，真是齷齪又窩囊，當初朕祖父的趙家軍殺到京城，宰了那將天下攪和的民不聊生，還屢戰屢敗，屢敗屢降，割讓了十城給敵國的昏君，那把持朝政的謝家也不過是那昏君的幫兇罷了，被割讓十城，也不過是他們世家都看不上的窮鄉僻壤，那些苦的百姓，不在他們高高在上的世家子眼里，外面如何水深火熱，他們依舊吃喝樂不愁……”

“若是那謝家為了江山，敢于攜文武百拼死抵抗趙家軍，朕還敬他有幾分膽識，當時降了，為我趙家服低做小，卻在背地里搞這般上不得臺面的算計，什麼世家風骨，不過是里的老鼠罷了，骨頭還心比天高……”

皇帝像是發泄一般數落著謝家，帶著強烈的怨氣和個人彩，謝遇青聽得心涼了半截，皇帝這麼厭惡謝家，而他偏偏就有謝家一半的脈，皇帝的貶低也有他的一半。

他上有皇帝最厭惡的脈，且他從未和皇帝相過一天，甚至是他被人愚弄的證據，都說帝王無，等待著他的會是什麼下場？

謝遇青的指甲深深陷進了里，心里的恨伴隨著痛蔓延全。

他一個皇子，流落民間十八載，盡人冷暖，罪魁禍首莫過于貪心不足的謝家，許是他那素未謀面的生母一時心，他才沒有將一條命也搭進去。

憑什麼？他從來沒有過謝家半點恩惠，卻要承他們罪孽帶來的惡果。

皇帝發泄完了，語氣又變得漫不經心，“謝遇青，對此你怎麼看。”

不知道是不是謝遇青的錯覺，他覺皇帝說他的名字的時候，語氣加重了。

江黎將這一切看在眼中，心想謝遇青真正的考驗來了，這個問題的回答事關他的命運，他也好奇謝遇青會怎麼回答。

謝遇青似乎在垂眸沉思，皇帝也沒有催促，莫約一炷香時間，他才抬頭，目里已經沒有了猶豫。

“學生思索了一炷香的時間，還是無法找到最優解，若說學生與皇上同，甚至比陛下更痛恨謝家，那就顯得學生過于冷，那畢竟是學生的外家，脈親緣是這世上唯一辨不明的東西，但讓學生為其辯解開……學生著實做不到，若二者取之平衡，用迂回回避問題，那就是愚弄陛下……”

皇帝扯了扯角，似笑非笑，“你現在不是在做科舉的卷子，這問題沒有最優解，你只需要說出你最真實的想法。”

謝遇青抿了抿，垂眸掩下自己眼中的狠意，“陛下明察秋毫，想來學生在踏宮門之前，就已經對學生的生平了如指掌，學生和母親自小被宗族迫，盡苦楚，學生生平最恨就是宗族世家閥門，他們是寄生在平民百姓上的螞蝗，學生從未過謝家一天的恩惠，反而是因為他們的妄念而改變了一生，說不恨是假的，學生恨不能生啃其。”

這話讓江黎挑眉，他不相信謝遇青是一個那麼緒化的人，他這麼說無非是在賭罷了，賭皇帝對世家的仇恨已經到了一個極端的地步。

皇帝的五個皇子，三個出自世家，還有一個已經廢了的二皇子，四皇子也不堪大用，現在選秀的妃嬪再生下皇子，那也要至花費二十余年才能長，能不能長皇帝想要的模樣，那還真是看造化。

而皇帝需要的是一個能夠傳承他意志的皇子，因為世家盤錯節，靠他在位的幾十年，是不能將這樣的龐然大給打倒的，比如現在，皇帝已經從各方面給世家添堵了，但世家給他添的堵也不。

就今年，孟家為了讓皇帝適可而止，借著秋領府有旱災，糧食征收不到為由，直接拖延糧稅近三個月，皇帝還不是毫無辦法，世家抱團，很多重要的郡府員都是他們的爪牙，天高皇帝遠，皇帝都只能吃悶虧。

所以，能將他的政策延續下去的繼承人，比什麼都重要，要是他死了，上位的皇子又是扶持世家或者世家鉗制的，那他一生做的，就是無用功。

那還有比謝遇青更合適的嗎？他時家貧，深知平民百姓之苦，還同樣對世家深惡痛絕，且他母族注定被滅，永遠不會被母族桎梏，很大程度降低了外戚專權的概率。再則，謝遇青的資質也很不錯，那麼艱苦的環境，又沒有名師指導，學問比其他皇子好的不是一星半點，可見其聰慧過人。

此刻皇帝微瞇起的眼里是夜也掩飾不住的，他坐直了，沉默地看著謝遇青，一直到把他的冷汗都看出來了才道：“行，夜深了，你先回去吧，還有，朕是你父親，記得自稱兒臣，皇家的禮儀規矩想必你還不懂，國子監放假的時候，朕會派人去教你，不過現在你還是以課業為重，等你參加完科考，朕再許你上書房。”

聽完這話，謝遇青的心才真正放了下來，松懈下來的那一刻他才發現他已經憋氣好久了。

“謝陛……謝父皇，兒臣還有一事相求。”

“什麼事？”

謝遇青沒有猶豫，“兒臣想去見一見兒臣的生母。”

皇帝起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轉之際，背對謝遇青說了句：“見一面也行，去吧。”

江黎輕笑，謝遇青的確聰明，皇帝不喜謝遇青對謝家心，但也并不希自己的兒子是個連親生母親都視若無睹的畜生。

不說古人最重視的孝道，皇帝對謝惠妃也沒有面上那麼無，從他對大皇子的態度就能看出端倪，且謝惠妃從他潛龍的時候就跟了他，二十幾載了，還頂住的謝家的力給皇帝保存了一條脈，總歸是有些的。

謝遇青很快就去到了謝惠妃的所在的林棲宮。

層層門簾后面是殿，隨侍恭敬地開門，謝遇青從門看到了著裝整齊，正在泡茶的謝惠妃。

還很，一舉一都是世家貴族才能熏陶出的，還沒進殿，茶香就已經盈滿了他的鼻腔，混合著宮殿里淡淡的茉莉香氣，沁人心脾地和諧。

“你來了。”謝惠妃抬頭看了謝遇青一眼，語氣竟沒有一生疏。

謝遇青走進，向謝惠妃行了禮，謝惠妃沒有起扶他，而是了這一禮，才請他落座。

“你的養母將你教養得很好，是個了不起的人，你就是我親自教都不一定教得這麼好。”謝惠妃先開了口。

謝遇青抿，他選擇來這里，除了籠絡皇上的心，他也真心想來問一句為什麼。

“為什麼？”這麼想著，他也這麼問了。

謝惠妃垂眸，知道他這沒頭沒尾的問話是什麼意思，無非就是問為什麼愿意將自己堂堂正正的皇子給送走，養一個別人的孩子。

謝惠妃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娘親當時也想問為什麼，也像你這般直言不諱地問了謝家的族長，我的兒子也是皇家和謝家的脈，我能教導他親近謝家，謝家圖謀的東西我的兒子也能實現……”

說著凄然一笑，“可是他告訴我，我只是一個人，我生出來的是趙家的種，脈不純，我還是庶出，他謝家要的是謝家堂堂正正的嫡出脈……他們拿我就像是踩死地上的一只螞蟻一般，我沒有辦法，我的父母，兄弟姐妹，我謝家六房的上上下下三十多條人命都被人攥在手里……”

“這多可笑啊！哈哈哈哈哈哈！”

謝惠妃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就下來了，沒有用帕子，而是轉頭看向謝遇青。

笑中含淚，“我知道你恨我，也允許你恨我，我知謝家氣數已盡，你最好早做割席，你不需要在皇上面前表演什麼孝道，相比孝道，他有更在乎的東西，你必須要跟著他的思想走……”

謝惠妃越說語氣越沉，像是在代后事一般，又說了很多皇帝的喜惡。

謝遇青又有了那種兩耳失聰的覺，他什麼也聽不進去，就看見謝惠妃的張張合合，心底一片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