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徹了云霄，足足有八十一下。

九九歸一，昭示著，皇帝歸天。

街上的歡聲笑語似乎瞬間被人掐住了脖子，不過片刻，便見這街道上的行人都紛紛開始收拾東西回府。

顧九站在原地，驟然回過神兒來，吶吶道：“夫君……”

秦崢笑容早已收斂起來，沉聲道：“我送你回府。”

他才將顧九送到門口，還不等進門，就見宮中的侍監已然來了，沖著他行禮道：“秦大人，請您雖老奴進宮一趟。”

皇帝薨了，按著規矩，文武百都要進宮守孝。

秦崢應聲，先回府換了服，又安的拍了拍顧九的手，這才轉出了門。

才到了垂花門，就見林氏也匆匆回來了。

才被謝遠城送回來，見到秦崢，頓時蹙眉問道：“崢兒，萬事當心。”

帝王更迭，伴隨著的往往是常人難見的雨腥風。

若是有可能，林氏并不希秦崢也在此列。

聞言，秦崢寬一笑，道：“母親安心便是。”

他說著，又道：“這兩日我大抵不會回府，還請母親替我看顧些阿九。”

林氏自然點頭應了，待得秦崢走之后，眉眼中越發多了幾分擔憂。

只是想到顧九，又拍了拍臉，讓臉上的擔憂褪去，旋即去了顧九的房間。

夜正濃，目之，已然都了一片裹素。

為了上元節，原本是布置的極其奢華的花燈，現下都被宮人給急匆匆的收了起來，街上尚且可見被踩踏在地的彩花燈，可宮中卻已然無可尋了。

秦崢目不斜視的進了主殿，果然見臣子們已然匯聚一堂。

這些人臉上不見笑容，其中有幾分顯然神有異。

見他前來，鄭懷頓時迎了上來，悄聲道：“大人。”

秦崢點頭應了，問道：“可問清楚了？”

鄭懷點頭應了，輕聲蹙眉道：“說是今夜皇上格外有興致，宮設宴看燈，獻舞的舞姬生的妖嬈，他便幸了那子。只是還不等完，便……死了。”

當今圣上，這個一輩子都在追求著英明神武的皇帝，卻在臨了，竟死于馬上風。

說出去，這是何其的笑話。

鄭懷有些難以啟齒，說完之后，又張了一圈四周，低聲音道：“現下那舞姬已經被大皇子扣下了，此事也被摁了下來。只是到底有些是不能滅口的，怕是流言蜚語是擋不住了。”

聞言，秦崢了然的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他們才說完，便見侍監從了出來，那人是皇帝邊的大太監，往日里每次見到，都是氣神兒飽滿，然而此刻也是制不住的滿臉疲倦：“諸位大人，殿下正在乾安殿等候，還請諸位隨老奴前往。”

……

冊封太子不到七日，皇帝便薨逝，朝中一時流言四起，有說是新太子下的手，也有說是皇帝英明，自知天命有所召喚，故而才在死前將后事都給安排妥當的。

但不管那些坊間傳聞如何揣測，因著如今朝堂的局勢，并無一人敢站出來指摘新太子的不是。

國不可一日無君，皇帝的靈柩還未下葬，已然有朝臣上書，請求太子登基了。

都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這里面上奏的人，自然都是太子一黨。

秦崢并未參與這些事，他如今倒像是完全的閑人一個，除卻在宮中待了幾日守靈，待得回府之后，卻是日日在家里閉門謝客。

朝中爭執不休，到底在未出正月的時候，將事做了定局。

皇帝的尸了皇陵，國喪雖在，可京中卻又了一片欣欣向榮的新氣象。

二月二龍抬頭，太子在這一日了新帝。

帝王更迭，于百姓們的關系并不算太大，可到底影響到了林氏他們。

林氏跟謝遠城的婚事在二月初六，原本按著兩家的意思，是想要大辦的。

可秦崢是朝臣，先皇又才喪，雖新帝登基，可這時候誰敢大大辦？

讓人拿住了便是話柄。

謝遠城因此好一陣郁，甚至于林氏商議，不如去北越辦喜事。

以他的話來說，便是：“西楚的皇帝死了，總管不到北越的頭上去，我陪你去那邊風大辦，待得辦完婚事咱們再回來。”

林氏哭笑不得，先打斷了他的想法，只道：“才出了正月，眼下春寒料峭的，誰耐煩跟你出去跑。”

末了，又笑著安他：“況且，我們婚，只要至親在邊就足以，我也并不喜歡那些虛無的禮數，余生那麼長呢，何必只在乎這一日？”

林氏說了半日，才終于將謝遠城的想法給打消了，待得到了婚當日，果然一切從簡。

眼下還在國喪，這婚事并未請太多的賓客，唯有相的近親前來，饒是如此，院落里也是熱熱鬧鬧的。

這會兒新娘子沒到，謝遠竹等人招呼著賓客們，待得回頭看到自家弟弟張的神，不由得輕笑道：“你這是著什麼急呢，吉時未到，到了自然有人提醒你。”

從夜里到現在，謝遠城不知問了幾次吉時了，謝遠竹看的又好笑又心酸。

這個傻弟弟喲，等了半輩子，如今才算是終于得償所愿了。

好容易熬到了吉時，謝遠城頓時便帶著人走了，那背影里都帶著著急忙慌。

而此時的秦家，也是同樣的喜氣洋洋。

只是正房的氣氛，卻算不得太好。

天將亮的時候，有人送來了一封書信并且一個箱子，說是邊關林家送來的。

林氏跟謝遠城的婚事定下之后，便著人去給邊關的哥哥們送了信跟請帖。

父親前兩年便去了，倒是哥嫂都在邊關，只是聯系的了，但林氏心里待這些親人卻是格外上心的。

誰知眼見得都到了婚期這一日，他們的回信才到。

林氏起初還帶著喜，但看清楚信件里所寫的之后，臉上卻浮現出了幾分難過。

顧九見狀，哪里看不出來這是出事兒了，因屏退了下人，自己則是走到林氏的邊，悄聲問道：“母親，這是怎麼了？”

林氏強笑著搖了搖頭，道：“無事，只是你大舅舅他們說走不開，便不過來了，特命人送來了賀禮。”

事實上，這信里面寫的，要比林氏所說的不客氣多了。

當初為了怕兄長反對自己這門親事，林氏也顧不得丟人，早將這些年的經歷與他們說了。

誰知如今，倒還是換來了一句，林家丟不起這個人。

至于那些禮，與其說是給自己的賀禮，倒不如說是得罪不起兒子，所以送過來敷衍的。

其實林氏早就想到過這個可能，可到底懷揣著一點點微薄的希冀，畢竟，那到底是之親，萬一呢？

可誰知道，到底是想多了。

見林氏這模樣，顧九哪里不知道，必然是出了什麼事兒。

走到林氏的邊蹲下，握著的手仰頭看著笑道：“母親，今兒是您大喜的日子，可不能為了七八糟的事難過。您的好日子，可都在后頭呢。”

說到這兒，顧九復又笑道：“再說，您還有我們呢。”

顧九這話點到即止，林氏卻是鼻子一酸。

輕笑著點了頭，握住顧九的手，應聲道：“是，母親還有你們呢。”

親緣這東西，不可強求。兄長看不慣，可也不能為了他們就不嫁了呀。

更何況，還有邊的人。

不管是兒子兒媳，還是謝遠城，都是此生需要在意的人。

顧九見林氏終于出笑意來，也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氣，旋即命人進來重新給上了妝。

才收拾妥當，就聽得外面喜娘過來回稟，道是：“花轎進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