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廿七行走江湖,常游離生死之間,更慣于匿人群,不會像愣頭小子那樣不就氣得一蹦三尺高,非要爭出個高低輸贏我對你錯。
像這種況,他也就是一笑而過。
這不是說他脾氣好,或者是弱可欺。而是他的閾值高。
不到生死危急的程度,本不會氣。
何況眼前這武館,花花架子一座,他也本沒看上。所以他只淡淡說一句:“那打擾了。”
武館老板說:“你們去別家看看吧。”
這種培訓機構的課,主要眾就是學生。所以課時都安排在工作日晚上,或者周末。
晚上就那麼點時間,上一班的課18:00結束,下一個班的課就18:00開始,可以說爭分奪秒了。
下一節課的學生們已經集合,老板說完就轉回場子里。
廿七也轉拉著阮卿打算離開。
一拉,沒拉。
扭頭一看,阮卿那臉繃著,生氣呢。
廿七知道是為剛才那人說的話生氣,失笑,過去哄:“沒什麼大不了,咱們去別家看看。”
但阮卿咽不下這口氣。
不是不能接拒絕,看學歷這種事也不是不能理解,這個社會就是這樣的,大家都懂。
但是他居然踩廿七。
而廿七居然不生氣。
阮卿覺得會不會是以前自己怕他曝份,所以過多地制他,才導致他這個老好人似的脾氣?
要這樣的話,以后在外面,很容易被人欺負的。
那可不行。
握著廿七的那只手用了用力,下了決定,抬眼對廿七說:“去踢館!”
廿七凝視著。
也凝視著廿七。
他為什麼不立刻答應?
他是不是不喜歡這麼做?
這是不是又讓他覺得不舒服了?
自從被阮爸爸、阮媽媽分別教訓過之后,阮卿已經在反省自己了。
其實以前跟系草跟賀嶺相的時候都還溫和的,后來也是因為兩次不愉快的分手,以及養了趙昊這麼一個不的小孩,在這兩年里逐漸養了獨斷專行的子,習慣于兩個人之間由發號施令。
最開始的時候還不明顯,但當廿七和確定了關系后,這個病就逐漸顯現出來了。
要不是爸媽說,自己還察覺不出來。
現在,廿七沒有立刻給出回應,令剛剛提出“踢館”要求的阮卿忐忑起來。
是不是又過分了?
正惴惴,廿七問:“什麼是踢館?”
阮卿:“……”
扶額。
想多了,原來廿七只是單純地沒聽懂。踢館這個詞出現得比較晚,是廣東一帶武館盛行時期才出現的一個詞匯。
而在廿七那個時代,廣東還是貶、罪犯的流放之地呢。
“就是,”阮卿說,“他一頓,讓他別裝大瓣蒜。”
語意練,非常傳神。
廿七失笑。
“去嘛!”阮卿晃他手,“忒可氣了這個人。”
廿七特別喜歡阮卿偶爾撒,他對這樣完全沒有抵抗力。
別說踢館,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是不可以試試。
老板同時也是這個武館的總教練。
他靠這生意養家糊口呢,比較認真負責,上課的時候,從來都是親自在場上巡視監督。
家長們對他這個態度也贊不絕口。
正背著手巡視兩個班的教學呢,忽然教練和學生都往他后看。
跟著就聽見背后有人說:“兄弟。”
老板回一看。
場子里為了照明,用了燈,效果跟舞蹈教室差不多,能把人照得特別閃亮突出,自帶環似的。
剛才來求職被他拒絕了的長頭發男人就站在后,正沖他抱拳。
哎,這個姿勢好看,有范兒,可以考慮以后加進教學里面去。上課前集合不鞠躬了,改讓學生們行抱拳禮。
氛圍就更好了!家長們一定喜歡!
正腦子里飛快地轉著怎麼搞營銷,只聽戴口罩的長發男人朗聲說:“大家都是武道中人,今日有緣相聚,想跟兄弟切磋一下,還請賜教。”
老板:“……”
啥玩意?他在講什麼玩意呢?
老板懵了。
雖然教的是武,但其實老板從來都沒有把自己這攤生意視為“武館”,至沒有視為那種傳統的武館。
那種東西的確也還存在,中原地區因為某寺的緣故多一點,然后就是南方傳承得比較好,也還有一些。
但是,他這個“求武堂”是什麼?
是武館嗎?不是!是青年、兒課外素養培訓機構!
兄弟你能理解嗎?我們是搞素養培訓的,誰TM跟你是武道中人啊?
廿七盡力了。
他用盡量現代化的用詞遣句表達了他意思。
要擱著古代,就得說“在下聞聽貴館大名,特來切磋,還足下不吝賜教”云云的。擱在現代就太“古”了,反而有裝。
廿七覺得自己說清楚了,但為什麼這個老板一臉呆滯呢?
是他沒表達清楚嗎?
老板反應不過來沒事,學生們反應過來了。
首先一個是這個長頭發的人特別有范兒,那造型、那口罩、那一抬手抱拳的模樣,臥槽,帶!
尤其聚燈下,他好像渾裹著一層似的!
然后就是他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聽著似乎音量也不大,但是穿特別強。好像直接穿了耳響在了腦子里。
不管你是在場子中心的學生,還是坐在邊邊角角的地方刷手機的家長,全都聽得清清楚楚。
大家愣了一下之后,全都反應過來了——踢館!有人踢館!
轟地一下,場子里就沸騰了。
別說學生,家長都激了!
能送孩子來學傳統武的家長,你要說他們骨子里沒有點中二魂,恐怕自己都不信。
純純為著健防的,大可以選擇拳擊、散打、自由搏擊等等更“實用”的項目。
為什麼獨獨跑來學傳統武呢?
一定是那麼點自己都察覺不出來的東西在心底的。
一下子,都被這個長發帥哥給激發出來了。
學生們直接嚷嚷開了:“踢館了!踢館了!有人踢館!”
一張張小臉蛋都激紅了!
刷短視頻的家長也從塑料小椅子上站起來了:“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一個個著脖子往前,生怕了什麼熱鬧。
老板一個做生意的,自詡生意人,教育人,本就不想接廿七這個挑戰。
可是突然之間,就變得騎虎難下了。
那麼亮的燈打在場地中心,人家長發像鑲了一圈邊兒似的,自己這兒說“我不接”,學生能干嗎?家長們能干嗎?
“武技”、“武道”、“武魂”三大幅字還在場地墻上掛著呢!
媽的早知道不整這麼大的字了!
廿七再一拱手:“閣下?”
這個人舉止氣度太有古風的范兒了!那口罩也很酷!
學生們已經不隊形,把老板和幾個茫然的教練圍起來了,開始起哄:“打!打!打!”
老板到底是混生意場的人,日常跟人打道多,很快冷靜了下來。
今天這架勢,不接是不行了。
他“咳”了一聲,說:“好。切磋切磋有助于提高,好。”
他目巡視一周,選中了一個資格老的教練,沖他一抬手,介紹說:“我們張老師,是XX大武專業的高材生,拿過市級比賽的二等獎。今天就由張老師出戰。張老師,來,請。”
他手掌向場地中間。
張老師被他抬出來,心中一句MMP,但也只能站出來,和廿七站在對面。
他說:“我擅長通臂拳。你呢?”
廿七說:“我沒有特別擅長的,大小擒拿手、分筋錯骨手、長拳、纏拳都有涉獵。”
張老師問:“哪個學校畢業的?”
“沒有學校。”廿七說,“師門傳承,野路子罷了。”
張老師問:“比套路,還是實戰?”
這都不用廿七回答,學生們已經爭先恐后地喊起來:“實戰!實戰!實戰!實戰!”
廿七不想廢話了,直接抬手:“請。”
張老師張開雙臂,往外擺擺手。
圍一圈的學生們聽話地紛紛往后退,別的老師也維持秩序,指揮大家讓出空間。
張老師拉開了架勢。
這起式,一看就很好,科班出,很正宗。
但廿七沒,只負著手看著他。
學生們嘩然。這也過于挑釁了吧。
張老師也是習武之人,而且科班出的人有點傲氣,對野路子的是比較鄙視的。
他哼了一聲,先不攻上去,先拉開架勢,原地唰唰唰就是三招展演!特別帥!
學生和家長們都啪啪啪鼓掌!
老板還背著手點評:“這就是‘千趟架子萬趟拳,通臂出來一勢打不完’。”
“通臂拳講究靜、剛、虛實、快慢、相互制約、相互轉變【注】。”
正講解著,張老師一聲吼,攻過去了!
“漂亮!看張老師這下盤,這法,不愧是市級比賽二等……”
“獎”字還沒出口,Duang!張老師倒下了。
點評戛然而止,空氣突然安靜,死一樣。
頭頂的燈特別明亮。
但是誰都沒看清那個長發男人是怎麼出手的。
他不是一直都背著手呢嗎?只看到張老師一團風似的攻過去,然后……
然后聽了那麼一聲,張老師就壯烈了。
寂靜無聲中,張老師自懵中清醒過來,試著爬起來,卻噗通一聲又跌倒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剛才是怎麼回事。
那個男人出手的速度本看不清。
不是,他好像出的是?
疼痛和麻痹甚至比神智反應得還慢一拍。這時候才從膝蓋側面蔓延發散。
張老師發現自己對這條完全失去了控制力。
作為學習武科班出的人,他知道那里有一些位。那種麻痹就是從某位發散出來的。
張老師第二次在眾人注目中起失敗后,憋得滿臉通紅,抬頭看向自家老板,以目求助。
憾老板已經完全呆住了,別的同事也呆住了。
學員和家長們雀無聲。
廿七上前一步,彎腰,好像很隨意地在張老師彎拍了一下,然后拉他起來:“沒事吧?”
“沒事,沒事。”張老師滿面通紅。
剛才那一拍,部的麻痹就解除了。
張老師心中雪亮,這是遇到了真正的高人了。
高人不一定科班出,很可能在民間,而且沒有學歷。原來是真的。
廿七放開他,抱個圈:“承教。”
張老師滿面通紅:“認輸。”
他退了兩步,把還目瞪口呆的老板出來了。
廿七看向張開閉不攏的老板,一抬手:“請。”
老板:“……”
老板汗珠子都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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