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越給黃單打電話時,　人就已經出發了，他到了事務所就在車裡等。

　　黃單習慣把每件事都提前規劃好,　他算的是一個會議十五分鐘，就一定會在那個時間將所有的事全部涉清楚，不會超過一分鐘。

　　時間一到，黃單就吩咐了助理幾句，拿了大走出事務所，他看看漫天的飛雪,　正打算一頭栽進去,　下一秒便看到不遠車裡的陳越下車，了把雨傘朝他奔跑而來。

　　黃單想起了高一那年的運會，想起了場上的團結一心，榮譽與共，也想起了沖過終點直直向他飛奔的年,　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走下臺階，腳步飛快的往打著傘的男人那裡走去。

　　陳越把傘打在黃單頭頂，讓他走在裡面,　“幹嘛不等我？非要自己跑下來,　你看你,　頭發跟服都了。”

　　黃單說沒事,　“我打給宋閔，他沒接。”

　　陳越帶著他往停車的地方走，“下這麼大雪,　他不在家，也沒別的地兒去，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他沒有工作，也沒有朋友。”

　　黃單說，“我看到的，了解的確實是那樣，不過我看不到的，了解不到的有多東西，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已經查到一個重要的線索，所有的事都會清楚的，包括你的世。”

　　陳越打開車門讓黃單坐進去，他把車門一關快步繞到另一邊彎腰坐到駕駛座上面，“別發愣啊，你把安全帶系上，我們現在就回去。”

　　黃單系上安全帶，他拿出手機撥打家裡的座機，無人接聽，又打到宋閔的手機上面，也是相同的結果，“會不會出事了？”

　　陳越嗤一聲，“我剛查出他的任務者信息，他就出事了？有那麼巧？”

　　黃單問道，“你翻找記錄的事有別人知道嗎？”

　　他在猜想，這件事是不是走了風聲，宋閔知道他跟陳越都做過任務者，也知道陳越現在的兼職工作，一時想不出對策，所以才沒接電話？

　　陳越留意著路況，輕描淡寫道，“暫時不會被上面發現的，就算被發現了，我也有那麼做的理由。”

　　黃單說，“不會出現意外？”

　　陳越對他眨眼睛，“別怕，我們見機行事就好。”

　　黃單眉頭，十四年給每個人帶來的改變無疑是巨大的，不單單是容貌，財富，生活，閱曆，更多的是心態。

　　如果是年時的陳越遇到現在的狀況，肯定會很慌，也很無助，現在的他卻沉著冷靜，越是大事，他越能表現出讓人覺得踏實的一面。

　　黃單心裡明白，這些年的經曆讓陳越長，也變的很強大，只有在面對他的時候，才會出相對純碎的一面，快樂就是快樂，張就是張，不會去偽裝，也不遮掩，那是為他保留的東西，沒有被世俗侵蝕。

　　陳越握住黃單放在上的手了一下，還拿指尖撓撓，“怎麼不說話了？”

　　黃單說，“我在想，宋閔的任務有沒有可能跟我有關？”

　　陳越說，“八就是。”

　　黃單蹙著眉心說，“那你說他的任務是什麼？養育我長大人？可我還有一個多月就是三十而立的年紀，他的任務早就完了不是嗎？如果任務不是這個，那會是什麼？”

　　陳越哼笑，“不好說，宋閔那個人很不簡單，城府深，他面上是你的管家，手腳卻的很長，當年你不住校了，天天晚上晚自習回去，我都在後面送你，有一天我發現他在跟蹤我，不過那時候我是小混混，他怕我禍害你也是可以理解的。”

　　“還有啊，高中那會兒我特慫，我休學後去看過你，就跟平時一樣躲在牆角看你房間的窗戶，沒想過上去找你，或者在上學的路上攔你，宋閔說我跟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還說如果我想你好，就請我離開，永遠不要靠近你。”

　　黃單一愣，“你沒有跟我提過。”

　　陳越瞥他一眼，“這不才剛讓你喜歡上我，願意跟我在一起嘛，我現在還覺得是在做夢，你得讓我緩一緩，十幾年裡的事兒特別多，我一下子也說不完。”

　　黃單眉心擰的很。

　　陳越笑了笑，“宋閔說的也對，我跟你的確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這話劉峰也說過，你看你績好，家境好，氣質好，我就一張臉能看，可是我這個人吧，還就是個死心眼，喜歡一個就喜歡到底，中途不換。”

　　他面上的笑意多了幾分得意，“不論是高中，大學，還是工作，追你的人都有很多，宋閔沒有見一個就警告一個，在他看來，我跟那些追求你的人不同，勝算最高，所以他才那麼護犢子，你說對吧？”

　　“嗯。”

　　黃單的心裡閃過一個念頭，可能是他重回過去那段時，在面對陳越時做了一些改變，宋閔有所察覺，這才會注意到了陳越。

　　畢竟那是真實的過去，直接關系著未來。

　　陳越轉著方向盤，“靠著你那邊的口袋裡有煙，你幫我拿一下，我兩口過過癮。”

　　黃單把手到陳越的大口袋裡面，他到了煙盒跟打火機，還有個五角星，“你怎麼還把這個戴在上？”

　　陳越說習慣了，“這是我的護符，等我確認我跟你的現在不是做夢，我就會把它放進保險櫃裡。”

　　這真不怪他，抱著那點兒得可憐的回憶過了十四年，突然得到了，不但答應跟他回城堡，還主說要跟他結婚，幸福鋪天蓋地朝他砸過來，這短短幾天他整個人都是懵的，一覺睡醒會立刻去找證據來讓自己相信，這是夢想真，而不是夢中夢。

　　夢中夢陳越做到過，不止一次，醒來以後的失落會讓他接下來一段時間都很痛苦，還只能一個人忍，沒人能理解，也不敢隨便讓別人知道。

　　黃單拿著五角星看，“我不會折。”

　　“不會就不會吧，我會就行了，什麼繩子，幸運星，千紙鶴，沒有我不會的。”

　　陳越調侃道，“我經常在想，哪天我要是破產了，就憑我這手藝，還能出去支個攤賣那些小玩意兒。”

　　黃單聽出了這裡面的心酸，他一煙塞陳越裡，按打火機給他點著，“煙不好戒的，你下次出門在上帶點薄荷糖吧。”

　　陳越一口煙，“糖我只喜歡吃大白兔，薄荷的我不喜歡吃。”

　　到國外以後，他就多了一個吃大白兔的習慣，每天都要吃一顆，知道睹思人會更難，但就是戒不掉，跟煙一樣，上癮。

　　黃單思索著說，“大白兔不行的，要不吃片口香糖？”

　　陳越側頭看他，揶揄道，“其實網上說的哪個法子對我都不行，你得對我說幾句狠話，比如不戒掉煙，你就不跟我過日子，這話一說，我保證乖乖就範。”

　　黃單把後半句話重複一遍。

　　陳越忙把煙給掐了，“寶貝，別啊，我剛才是開玩笑的。”

　　黃單說，“我當真了。”

　　陳越，“……”

　　黃單不逗他了，“戒煙是個大工程，慢慢來吧，我會監督你的。”明知道以前沒有一次功過，還是會去努力。

　　陳越松口氣，他在心裡咒罵，媽的，差點嚇出心髒病，人就不能得瑟。

　　這場雪還沒有覆蓋整座城市，並不影響出行，路上的車輛多，有的路段會很堵，吭吭哧哧的往前開，很容易發出沖突，越這樣，就越不能煩躁，要靜下心來慢行。

　　有人不停按喇叭，有人降下車窗嚷嚷，也有人往外頭丟煙頭，哪個作都在暴著心的焦慮。

　　陳越每次回國見黃單，被堵在路上的時候就一一的煙，迫自己淡定點，要是趕上通事故等警來疏通，短則個把小時，長則小半天時間，能把人急瘋，恨不得背上能長出一雙翅膀。

　　現在不一樣了，人就在邊，手可及。

　　車裡放著《簡單》，陳越聽了十幾年，還是不覺得厭，他沒遇上黃單以前，認為自己是三分鐘熱度，後來知道大錯特錯，自己是個長的人。

　　黃單的手機響了，是宋閔，他讓陳越把音樂關掉，“喂。”

　　宋閔說，“爺，你找我？”

　　黃單嗯了聲，他沒問宋閔為什麼不接電話，去了哪兒，只是說，“我在回去的路上，有事要跟你說，你別出去了，在家等我。”

　　聲音是一貫的平淡，聽不出任何異樣。

　　宋閔沒問是什麼事，他說好，“那你路上小心。”

　　黃單掛了電話看陳越，他的語氣裡有幾分篤定，“宋閔知道了。”

　　陳越吃味兒，“宋閔只是跟你說了兩句話，一句‘爺你找我’，一句‘那你路上小心’，你就能猜到他的心思？”

　　黃單有點無語，“是他把我養大的，相的時間久了，聽氣息都能聽出來一些東西。”

　　陳越嘖了聲，“那我真不孝，我爸我媽也養了我幾十年，別說聽氣息了，就是面對著面坐在一塊兒，我也照樣猜不到他們心裡在想什麼。”

　　黃單，“……”

　　陳越手黃單的腦袋，抿笑道，“要是宋閔願意，我把他當老丈人供著，給他找一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房子，讓他安晚年。”

　　到家是在四十多分鐘以後，黃單進門看到地上放著兩雙拖鞋，宋閔知道陳越也跟過來了。

　　在下車前，黃單就跟陳越商量好了，這件事由陳越來挑明。

　　陳越換了鞋，一口水都沒喝就開始講述所有事的起因結果，從他去年出車禍死亡開始，到穿越執行任務，重生，看守主系統網域，再到黃單上個禮拜五晚上下班回來，在小區裡莫名穿越，持續到同學聚會當天，一共八次，最後一次是重回過去，以及他同時跟對方一起進出任務世界的事。

　　整個過程中，陳越的語速都始終懶散，像是在嘮家常，說著一些明天有雪，氣溫還會持續下降，要多穿服之類的話題，他沒有讓氣氛變的沉悶起來。

　　停頓一下，陳越看了眼雙鬢發白的男人，“宋叔叔，你的事是你自己說，還是我來？”

　　宋閔面不改。

　　陳越跟黃單對視一眼，他繼續說，“你是第一批任務者，跟你同期的那些人都早就完任務各回各家了，就你一個人沒回去，顯示的狀態是任務中。”

　　這話不知道是刺激到了宋閔的哪神經，他垂放的手指用力，指腹微白。

　　黃單能猜到宋閔怎麼了，大家都是第一批任務者，可是別人都走了，就自己還在做任務，換誰，心裡都會憤憤不平。

　　也許還要算上他對穿越一事的瞞，跟陳越說，卻不和養育了自己幾十年的人說。

　　當事人肯定會傷心難過。

　　宋閔在木椅上坐了下來，後背往後仰出一個隨意的弧度，他的作有些僵，大概是當一個管家當的太久了，把那種上下尊卑的等級概念帶到了骨子裡。

　　好一會兒，宋閔才開口，他的面部廓冷，似乎是在克制著什麼，“該說的都說了，我沒有什麼好說的。”

　　陳越把玩著打火機，“你有，你的任務，黃單的世，這都是你要說的。”

　　宋閔拿手肘撐著膝蓋，雙手扶住額頭，他維持著這個略顯頹廢，且有幾分焦躁的姿勢不變。

　　黃單沒有催促，陳越也有，倆人在難言的氛圍裡剝了個橘子，你一片我一片的吃掉，長在別人臉上，著急也沒用。

　　不知過了多久，宋閔的聲音響起，“你無父無母。”

　　黃單抿，真的沒有嗎？“人都有父母，我為什麼沒有？”

　　宋閔還是那副一不變的語調，“你不是人。”

　　黃單愣住了。

　　陳越嗤笑，“不是人是什麼？別他媽告訴我，他是天上的大羅神仙轉世。”

　　宋閔說了三字，“實驗品。”

　　周遭的氣流凍結，客廳裡死寂一片。

　　嘭——

　　陳越背後的椅子倒地，他青筋暴突的低吼，“實驗品？這麼一個大活人，你跟我說是實驗品？我眼睛瞎了？”

　　黃單坐著不，也不說話。

　　宋閔說，“既然不信，那我就沒有說的必要了。”

　　陳越從口袋裡拿出煙盒，他費半天勁才從裡面出一叼邊，打火機突然鬧脾氣就是不配合，按好幾下都按不出火，氣的他把打火機大力扔了出去。

　　“能走能，能吃能睡，能哭能笑，怎麼會是實驗品？”

　　宋閔反問，“能笑？”

　　陳越的瞳孔一，一句話都說不上來了。

　　宋閔拍拍子上不存在的灰塵，“所有緒都有，偏偏不會笑。”

　　他補充道，“痛覺神經還異於常人，哪兒磕破一點皮，都能疼的快要暈厥過去。”

　　“這是正常人會出現的況嗎？”

　　陳越看向椅子上的人，他還是那個樣子，不說話，也一不，不知道在想什麼。

　　“證據呢？你上下皮子，說什麼就是什麼？”

　　宋閔把疊在一起，“一旦出現自己無法想象，超出認知的事，人都會去逃避，去欺騙自己，本能罷了。”

　　陳越厭惡他這種看一切的語氣，“別說廢話，說重點。”

　　宋閔說，“什麼是重點？你定的，還是我定的？”

　　陳越的面部||，想打人，他扯扯西裝領口，“媽的，你故意玩我們是吧？如果黃單是實驗品，你是什麼？”

　　宋閔著虛空一，思緒無聲無息的偏遠，好一會兒他的裡蹦出了幾個字。

　　客廳裡再次陷死寂當中。

　　宋閔是科研人員，確切來說是打下手的，助理而已。

　　那天宋閔向往常一樣跟著教授進科研基地查看最功的實驗品，也就是黃單。

　　他的工作就是給還是嬰兒期的黃單換尿布，剪剪手指甲，量高，稱重，觀察新陳代謝得出的數據是否在正常範圍之，然後回去寫個報告。

　　沒想到就在宋閔抱起黃單，準備把他放進水裡給他洗個澡的時候，一大一小稀裡糊塗穿越到了平行世界。

　　意外沒有就此停住，宋閔還來不及思考，就了任務者，監護人是s01。

　　完所有任務就能回去，這是s01說的，所謂的給功者的獎勵。

　　宋閔一口氣完了九個任務，卡在了最後一個上面。

　　他為了不崩人設，必須按照養劇本來，一把屎一把尿的把黃單養長大，眼看就要完任務了，半路卻殺出來個陳咬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