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時聿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又確定了一眼這條消息前的名字——

　沒錯，就是裴祤寧。

　就是。

　竟然在要別的男人的照片。

　周時聿對這個程致的明星有印象，上次聚餐時宋沅沅提過,今天活結束時裴昭也和他站在一起拍照，看起來很孩子們的歡迎。

　合著剛剛都是他自作多了。

　裴祤寧怎麼可能會有良心想怎麼謝自己。

　虧他還以為在為這件事煩惱。

　周時聿黑著臉又往上翻了翻，掃了幾眼程致的照片后，一言不發地退出了界面。

　剛要關掉手機,裴祤寧終于想起他似的回來了消息。

　「你想我怎麼謝？你說。」

　裴祤寧承認這次周時聿的確幫了很大的忙,也愿意表示謝意,可等了很久,周時聿卻沒有再回的消息。

　洗完澡躺回床上,裴祤寧看了眼時間,才凌晨12點。

　又發了幾個問號過去,依然石沉大海。

　難道睡了？

　林蔚倒是說過這人作息非常規律,早早睡也有可能。

　裴祤寧便沒有再追問,翻了個打開相冊，不知怎麼就又劃到周時聿的照片，在心里哼了聲,用手屏幕上他的臉：

　“沒禮貌，都不跟我說一聲就睡。”

　不過看在他今天這麼賣力幫自己的份上——

　就原諒一次他的無禮好了。

　-

　大概是慈善活圓滿結束的原因，裴祤寧睡了回國以來最安穩的一場覺。

　第二天上午，林蔚帶著幾份資料來了別墅。

　“《天橋》的總編一早就給我打來電話邀約采訪,問你最近什麼時間合適,想深度報道一下昨晚的活。”

　《天橋》是國三大時尚雜志之一,年輕讀者非常多。

　裴祤寧本來并不想太高調去接什麼采訪,無奈去年的TATLERBall晚宴現場，《天橋》的總編蘇琦又是給提角又是敬酒,就是想要回國后的第一個采訪。

　反正給姐妹會做做宣傳也沒什麼壞，裴祤寧算了算時間，應下來，“下周吧。”

　“行。”林蔚又繼續道：“周總的善款已經到賬，橙鉆也接完畢。另外港匯中心的財務也把拍賣的畫款賬了。”

　裴祤寧從沒懷疑過周時聿的效率。

　只是可惜了自己那枚還沒焐熱的橙鉆，就這樣又回了周時聿的口袋。

　想起昨晚還沒聊完的話題，裴祤寧拿起手機又看了眼。

　周時聿還是沒回復。

　裴祤寧了解他，他大概也沒把自己說的謝放在心上。

　畢竟堂堂周家準繼承人，錢撒在地上都嫌彎腰麻煩不會去撿的資本家，他能缺什麼？

　既然他沒提，裴祤寧覺得倒也不必急在一時還這份人。

　商業社會有來有往，昨天是周時聿幫了，以后他必然也會有需要自己幫忙的時候，到那個時候自己再站出來也不遲。

　人這種東西，有時候越牽扯，關系反而越牢靠。

　這是從小就深諳的道理。

　只不過利益之外，誼上的謝還是要淺淺表示一下的。

　打定主意，午飯后，裴祤寧去了趟港悅中心。

　裴祤寧年后除了給爺爺買過禮，還沒給其他男買過東西。況且和周時聿分開兩年，他現在也不再是過去十七八的年，會喜歡些什麼，真不知道。

　從一樓逛到六樓，裴祤寧最后停在某專柜的男士錢夾櫥窗前。

　一眼看中了陳列在玻璃格里的黑錢夾。

　給周時聿這樣利益至上的生意人送錢夾，應該再合適不過了。

　而且黑也襯他，總一副冷淡的樣子。

　裴祤寧沒有猶豫，直接喊來柜姐，“就這個，送人，好好包裝一下。”

　“是。”

　“等等。”裴祤寧又遲疑地住柜姐，在心里掙扎了好幾秒，還是沒控制住心魔，“再要5個一樣的，直接給我。”

　柜姐：“……是。”

　裴祤寧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購時，尤其是包這類的奢侈品，總喜歡買6個。

　好像缺了一個，這個包就會失去靈魂，失去意義，甚至會帶來不幸。

　這是獨屬于裴祤寧的強迫癥。

　安自己，就當是謝周時聿，間接給他的商場KPI做貢獻了。

　雖然錢夾買了六個，但有效錢夾只有打算送給周時聿的那個，柜姐包裝好后，連著另外五個一起遞給裴祤寧。

　“裴小姐，東西都在這了。”

　可裴祤寧只接了包裝致的那個紙袋，剩下的五個看都沒看，直接丟給了跟在后的司機，“拿著。”

　而后打開微信給周時聿發：「在哪？」

　那頭的周時聿收到消息，淡淡掃了一眼，把手機又放了回去。

　昨晚這人在群里要別的男人照片的事在心里還沒翻篇，他現在不是很想搭理。

　可一分鐘沒到，周時聿又重新拿回了手機。

　「有事？」

　裴祤寧：「有樣東西要給你，你現在在哪，我過來。」

　周時聿手指停在屏幕上，似乎在考慮怎麼回復。

　坐在他對面的人看出了什麼，用英語問他：“如果您現在有事，我可以改天再來。”

　周時聿搖頭，“不必。”

　他直接給裴祤寧發了現在所位置的定位。

　收到地址，裴祤寧發現是一家離商場并不遠的咖啡廳。

　——周末，咖啡廳。

　裴祤寧眨了眨眼，意味深長直接問他：

　「這麼悠閑，跟誰喝下午茶呢？」

　「我過來合不合適啊？」

　每天氣我66次：「話這麼多就別來。」

　裴祤寧其實就是故意調侃周時聿，見他這麼說了，又輕笑著給他回：

　「你要真那麼出息在和孩約會，我爬也要爬過來看一看的。」

　周時聿：“……”

　周時聿非常耐心地回：「看什麼？」

　裴祤寧：「看是哪位勇士敢跟你周爺談啊:)」

　周時聿覺得自己就不該搭理。

　「你別來了。」

　咖啡館離港悅中心并不遠，開車十分鐘就到。

　周時聿最后的那條回復已經能想象出他黑臉的樣子，裴祤寧忍住笑意，提著紙袋下了車。

　被侍應生領進廳，裴祤寧看到周時聿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

　而坐在他對面的，是個外國中年男人。

　有點眼。

　裴祤寧走過去，還未想起是誰，外國男人主站起來跟用英語打招呼：“Hi，Yolanda！”

　Yolanda是裴祤寧的英文名字。

　知道裴祤寧這個名字的人不多，在腦中快速回憶，無意中瞥見桌上的幾本珠寶畫冊，終于慢半拍想起——

　這人是給自己設計18歲人禮王冠的知名珠寶設計師Maks。

　當年裴祤寧過18歲生日，周家特地請設計師打造了一頂奢華漂亮的王冠給做生日禮，裴祤寧帶著它，像公主一樣完了自己的人禮。

　而那個王冠至今都放在家里最重要的地方，裴祤寧誰也不準。

　“好久不見。”裴祤寧也用英文回應了Maks，“你怎麼會在這？”

　Maks聳了聳肩，指著周時聿笑說，“周總又需要我幫忙了。”

　裴祤寧并沒有聽出這個“又”字背后的意義，只是好奇周時聿會需要一個珠寶設計師幫什麼忙。

　剛想問，腦中便閃過一個念頭，“等等。”裴祤寧馬上看向周時聿，“你難道是要把橙鉆拿來設計？”

　“不然呢。”周時聿淡淡道：“花六千萬買回來放著看嗎。”

　“……”

　“我對鉆石又沒興趣。”

　裴祤寧張了張，“你沒興趣可以送我”這句話到底還是沒好意思說出口。

　雖然當時周時聿說過想拍這顆橙鉆給做畢業禮，可現在人家真金白銀地為自己的慈善活花了六千萬不說，還加碼了兩千多萬。

　要是再手打這顆橙鉆的主意，似乎是有些貪心了。

　裴祤寧只好把話咽回去，故作隨意地問，“那你想做什麼？”

　周時聿漫不經心地翻桌上的畫冊，“鋼筆帽。”

　“……？”裴祤寧以為周時聿在說笑，“六千萬的皇室橙鉆你拿來鑲嵌在筆帽上？”

　周時聿微掀眼皮睨，“有什麼問題？”

　“……”裴祤寧直接語塞。

　“或者。”周時聿又漫不經心道，“你覺得應該做什麼。”

　這就問對人了。

　裴祤寧馬上打開手機相冊，周時聿跟著看過去，第一眼就看到某分類略圖上程致的照片。

　口沒來由的又是重重一梗。

　裴祤寧完全沒發現周時聿的神，打開分類為珠寶收集的相冊介紹，“當然是做首飾啊，你看類似這樣的，這樣的，對還有這種，這個戒指——”

　裴祤寧把手機送到周時聿眼皮底下。

　照片上的戒指中心是一顆彩大鉆，周圍以其他白鉆以不同層次圍繞，彩十分強烈。

　是裴祤寧一貫喜歡的奢華風格沒錯了。

　“你做這樣的戒指，以后就算去跟迪拜公主求婚都沒問題，相信我。”

　周時聿眼底微了下，很快又移開視線，面無表地跟對面的Maks說：“就做鋼筆帽。”

　Maks：“OK。”

　裴祤寧：“……”

　這人懂欣賞嗎？

　這和暴殄天有什麼區別？

　Maks整理好畫冊，很識趣的和兩人道別，并表示會盡快出一個設計草圖給周時聿看。

　心的橙鉆要被嵌在鋼筆帽里，就很離譜。

　裴祤寧暗自呼了口氣。

　行吧。

　橙鉆現在的主人是周時聿，他想怎麼做是他的事，自己這個前主人的確沒什麼發言權。

　說不定珠寶界從此會掀起一鋼筆帽的熱呢。

　嗯，尊重，祝福。

　大概是想把這口氣順下去，裴祤寧隨手端起桌上的咖啡就喝，直到看見周時聿落過來的視線才發現——

　自己一時沒注意，喝了他的咖啡。

　“不是故意的。”裴祤寧聳聳肩，把杯子推了回去，又沖侍應生招手，“來杯一樣的。”

　等裴祤寧再回頭，發現周時聿還在看。

　有些莫名，“看什麼？”

　“沒什麼。”

　周時聿緩緩回正視線，不知道該給出什麼反應。

　裴祤寧似乎跟自己毫無男之間的界限。

　往好了說，這是跟自己悉，親的表現。

　往壞了說——

　對自己完全沒那方面的心思。

　周時聿又想起剛剛相冊里瞥到的程致的照片。

　沒想到看就算了，還存了。

　昨晚話倒是說得聽，要謝自己，原來就是這麼來謝的。

　周時聿沒被氣死都是自己度量大。

　他不聲按下堵在口的那氣，問裴祤寧，“你跟那個程致很？”

　“不，沅沅的朋友。”裴祤寧對周時聿的試探毫無察覺，從后拿出紙袋，“這個送你的。”

　周時聿有些意外，垂眸看，“送我？”

　“你這什麼表，里面裝的是禮，不是炸/彈好嗎！”

　“……”

　有生之年竟然能收到裴祤寧的禮，周時聿確實有些不可思議。

　他把紙袋拿到手里，“是什麼。”

　“自己回去看。”侍應生送來咖啡，裴祤寧喝了一口，見周時聿還在打量，又挑了挑眉說：“便宜你了，這可是我除了爺爺外第一次給男人送禮。”

　又是便宜。

　好像自從回來，自己就在不斷地占便宜。

　周時聿莫名覺得好笑，心底郁氣也因此散了些，他拎起紙袋起，“那就先走了。”

　“不送。”裴祤寧沖周時聿眨眼睛，“回去記得看禮。”

　周時聿面無表地嗯了聲，只是轉那一瞬，角還是微不可察地有了弧度。

　周時聿離開沒多久，裴祤寧也回了家。

　逛了一下午的街有點累，進門就讓按師去spa間準備，司機提著一個大大的紙袋跟在后面，有些不知所措。

　“小姐。”

　裴祤寧疑轉，“？”

　“這里面的東西放哪？”

　袋子里裝的是剛剛買的另外五個錢夾。

　裴祤寧剛要說送到三樓帽間，可轉念一想，三樓都是自己的服和配飾，放男人的錢夾算怎麼回事。

　而且現在只有五個了，放進去也怪怪的，不吉利。

　可東西總不能扔掉。

　裴祤寧想了想，“你去爺爺那一趟，先送一個給他，然后我再給你幾個地址，一個一個送。”

　司機畢恭畢敬點頭：“是。”

　連著寫了好幾個地址，算下來五個錢夾已經送出去四個，還有一個找不到男人送。

　就在這時，老王子地端著一份黃桃冰淇淋過來，“小姐，天熱，逛了一下午街要不要吃點冰的涼快涼快。”

　裴祤寧看著面前的王叔，再看他手里的冰淇淋——

　到底是照顧過周時聿的人，確實比別人多一份細膩的心思。

　裴祤寧有了主意，接過冰淇淋，同時把最后一只錢夾塞到他手里，“這個月的獎金。”

　老王子：“啊？”

　-

　另一頭，周時聿開車回了公寓。

　換鞋進門，他坐到沙發上，看著手里拎著的紙袋。

　從小一起長大，這是他第一次收到裴祤寧的禮，用破天荒來形容都不為過。

　白黑邊的包裝袋里，放著一個心包裝的盒子。

　周時聿手，作很輕地一層層拆開包裝，到最后，在盒蓋上微微停頓幾秒才打開。

　他一眼看見了里面擺著的黑錢夾。

　黑很質，款式也很實用大方。

　周時聿拿在手里，不知為什麼，莫名就笑了笑。

　或許是想到了裴祤寧那句——“便宜你了，我還是第一次給男人送禮。”

　從里占過那麼多的“便宜”，這次的便宜總算有了些真切的價值。

　就憑那個第一次，一切都值了。

　周時聿靠在沙發上，把錢夾放在手里翻轉打量了半天，才想起什麼似的，拿起手機，打算給裴祤寧說聲謝。

　他打開微信，本想找裴祤寧，卻不小心點開了朋友圈。

　正要退回去，前管家發的一條狀態引起了他的注意。

　【謝大小姐對我工作的肯定。】

　配圖，是一張和自己手里一模一樣的錢夾。

　周時聿：“……？”

　周時聿覺得有哪里不對，直接截圖點開王叔的頭像問：

　「什麼意思？」

　老王子：「爺，裴小姐說我表現不錯，送了我一個錢夾。」

　周時聿：「？」

　以為大爺要吃自己這個中年老男人的醋，老王子馬上又補了一條：

　「您別多想，小姐買了好多呢，給裴老爺子也送去了一個，還給其他好幾位朋友送了。」

　周時聿：“……”

　明明眼前的字都認識，可連在一起，周時聿卻好像怎麼都不認識了。

　“便宜你了，我可是第一次給男人送禮。”

　裴祤寧好聽的聲音言猶在耳，周時聿深深地吸了口氣——

　……這個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