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時聿話音剛落,嘭一聲，又是重重的推門。

　這次進來的是裴祤寧。

　長發微，明顯是匆忙地趕過來,看到裴靳果然在周時聿這里,馬上走過去護在周時聿桌前。

　“你有什麼不高興沖我來就是,別遷怒別人。”

　裴祤寧這個下意識的作,讓裴靳發覺自己最錯的，是從沒想過近在眼前的兩人會連一線。

　看著這個被自己輕視多年的堂妹，他漠然一笑,“沖你來什麼,謝你今天為我做的這場戲嗎？”

　“寧寧,我從畢業就進君庭工作，我努力加班，熬夜做方案，出差當飯吃，可你爺爺從沒看到過我。”

　“快十年了，我永遠只能做一個部門總監。”

　“你是我妹妹,昭昭也是我妹妹,憑什麼你出去就眾星捧月,昭昭出去就被冷嘲熱諷？”

　“別說我自私,我也曾經真心實意地為君庭付出過,希彌補我爸的錯，希爺爺別把我當他——”

　“可你最終還是變了他。”裴祤寧打斷裴靳。

　氣氛死寂,久久沉默后,是裴祤寧無奈的反問,

　“不是嗎，哥。”

　這一聲哥,得裴靳有些晃神，好像回到很多年前他剛剛大學畢業，遇上裴祤寧父母車禍，那時看著才13歲的小姑娘，他心疼可憐，也曾發誓要像護裴昭一樣護裴祤寧。

　只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利益的不對等，地位的偏差，裴之業常年的不忿，讓裴靳逐漸變得迷失。

　裴祤寧的話在耳邊回響，變得遙遠，“我又何嘗沒有真心實意地把你當我的哥哥。”

　裴靳退兩步蒼涼地笑了笑，沒再說任何話，離開了華越。

　……

　辦公室里彌漫著一種遍地灰燼后的無奈傷，周時聿輕拍裴祤寧，“事過去就別想了。”

　裴祤寧低著頭，帶點鼻音，“沒想。只是——”

　再怎麼看淡，心里總會有點難過。

　周時聿懂的心，把抱在懷里輕輕安，“未來你還會遇到很多人，就像路上遇見的各種風景，不可能全都是賞心悅目，總會有丑陋的一面，但也正因為那些不好的存在，才能讓你看到更真實的世界。”

　周時聿每次哄裴祤寧的時候聲線低又溫和，聽到耳里有種莫名讓人安心的魔力，裴祤寧貪地靠著他，過了會不知想起什麼，忽地抬起頭，“你是故意的嗎。”

　周時聿：“故意什麼？”

　“安我的話都是6句……”

　“……”

　周時聿有些無語，彈了彈的額，“我在認真安你，你在數句子。”

　裴祤寧著額頭笑，“我也不知道怎麼就數上了。”

　小的總算緩沖了那些不好的緒，兩人待了一會，一起吃過午餐后，去醫院接裴祖出院。

　到醫院的時候，老爺子正在床上躺著，見裴祤寧進來，收起手里的老照片，“回來啦。”

　裴祤寧嗯了聲，見床頭有新鮮水果，猜想應是有人來“求證”過，坐下問：“他們來找過您了？”

　老爺子擺擺手，似乎不想提，只握住裴祤寧的手道，“我聽林蔚說了，我孫真棒。”

　說完又看后的周時聿，“孫婿也棒。”

　裴祤寧：“……？”

　裴祤寧下意識看了眼周時聿，尷尬地想捂老爺子的，“爺爺您說什麼呢。”

　裴祖一副不解的樣子，“你們不都同居了嗎，難道以后不結婚？難道不是我孫婿？”

　“沒有，”裴祤寧忙解釋，“我們沒住一起。”

　“沒有？”老爺子皺著眉，又疑地看向周時聿，一副你這人怎麼說話不算話的眼神，“你不是說了要照顧寧寧的嗎？”

　周時聿低頭輕笑，“我會的爺爺，您放心。”

　裴祤寧：“……”

　你笑什麼？

　老爺子年紀大了瞎起哄你也跟著起哄。

　裴祤寧暗中瞪周時聿，卻被那人輕輕握住手，表態也好，承諾也好，算是公開在裴祖面前承認了。

　老爺子一看小兩口手牽手眼睛笑彎月，滿意地直點頭，“這下可以徹底退休咯。”

　裴祤寧：“……”

　兩人幫老爺子收拾行李出院，之后又把他送回東郊莊園，直到吃過晚飯才離開。

　周時聿開的車，送裴祤寧回翡翠湖。

　疲憊的一天過去，回去的路上裴祤寧很安靜。

　周時聿也沒說話，邊開車邊想著上午咨詢某個相的心理醫生時對方說的話——

　“這是典型的心理創傷導致的強迫癥，對數字的強迫，表現在特異或敏的事件或人上，患者會偏執地認為某個數字會帶來不幸，而某個數字會帶來幸運，所以在日常生活中，會有意規避不喜歡的數字，但對喜歡的數字，又會強迫地服從。”

　“如果始終在心里執著，其實是很痛苦的一件事。你不妨在生活中多給一點，包容和理解，多陪伴，給一些快樂的回憶，要知道，家人的陪伴和治愈是非常重要的。”

　……

　想到這些，周時聿突然在路邊停了車。

　裴祤寧有些莫名，“怎麼了？”

　周時聿微頓，轉過來看，“我們同居。”

　“？”裴祤寧沒回神，“什麼？”

　周時聿語氣很堅定：“我說我們同居，從今天開始，住在一起。”

　裴祤寧并沒有對這個提議到抗拒，只是有些突然，“為什麼？”

　周時聿朝靠近了些，手輕的臉，“我想每天睡前，睡醒后看到的人，都是你。”

　裴祤寧：“……”

　裴祤寧很難拒絕這樣一句話。

　或者是從周時聿第一次提住在一起這件事時，同居這個詞就在心里埋下了種子，也或者是昨晚躺在他懷里睡覺的覺太好，有些貪回味。

　總之最后，裴祤寧佯裝抱拿喬，“可我很難伺候哦。”

　周時聿調轉汽車方向，撿起裴祤寧最喜歡聽的話，“想伺候裴小姐的從京市排到黎，便宜我了。”

　果然，裴祤寧沒忍住翹起角，“油舌。”

　兩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出來。

　-

　昨晚來周時聿公寓是半夜，自己又困，心也低落，話都不想多說。

　但今天所有事塵埃落定，再來這里，裴祤寧站在門口，忽然有些拘束。

　周時聿給遞來新的士拖鞋，“站著干什麼，進來。”

　和翡翠湖的熱鬧比起來，周時聿這里非常安靜，安靜到讓裴祤寧覺得整個房子除了周時聿還是周時聿。

　連呼吸的空氣都是周時聿的味道。

　二人世界的覺很微妙，也很新鮮。

　明明不是第一次來，可裴祤寧以“同居朋友”的份再進來，覺看哪里都是好奇的。

　“明天我陪你回去收拾一些東西過來，拿必要的就行。”周時聿遞給裴祤寧一張卡，“其他都買新的。”

　裴祤寧抿笑出來，“我很會花錢的，你這張卡夠我刷嗎？”

　周時聿在尖親了下，語氣輕，“朋友的無限卡。”

　說完了的頭，“先坐會，我去給你放水洗澡。”

　“嗯。”

　周時聿離開，裴祤寧把他給的黑卡拿在手里反復看，雖說自己也有類似的，可男朋友送的，好像就是多了種不一樣的溫度和覺。

　彎彎，把卡片珍而重之地放到卡包最顯眼的一格位置里，見周時聿還沒回來，踩著拖鞋去了衛生間。

　站在門邊，裴祤寧看到周時聿在幫調試水溫。

　很簡單的一個作，卻看了很久都沒。

　室外早冬寒意降臨，而室水聲嘩嘩流，溫暖熱氣似乎流淌進了裴祤寧心里，站了會，忽地兩步上前從背后抱住周時聿，手纏住他的腰。

　周時聿微怔，回頭，“怎麼了。”

　或許是經歷了白天的那場變故，眼前的一切顯得格外珍貴，裴祤寧突然就是很想抱住他，很想抱住這樣安定的時。

　但上卻輕佻逗他，“男朋友腹。”

　周時聿：“……”

　“我看看有沒有六塊，沒有我不收貨哦。”

　裴祤寧佯裝在周時聿小腹起來，那雙手又又，沒點分寸地到點火，周時聿忍了會，轉過來扣住的手，“先洗澡，待會水冷了。”

　他走開，裴祤寧抿笑了笑，掉服泡到溫暖浴缸里，可剛閉上眼打算放松一下，莫名的強迫思緒又浮上腦海。

　等會，那周時聿到底有沒有6塊腹啊。

　他萬一是5塊或者7塊怎麼辦？缺一個看著很難的。

　又或者萬一是4快呢？

　自己豈不是要天天和4塊腹睡在一起？

　那怎麼行……

　就這樣，一個本該放松舒緩的澡，被裴祤寧泡得心不在焉，不到十分鐘就草草結束。

　雖然有點恥，但今天必須要確定一下周時聿有幾塊腹。

　裴祤寧的男人必須要有6塊腹，不能多也不能。

　裴祤寧裹著浴巾出來，換上周時聿臨時給準備的一件深T恤，雖然覺得服有點眼，但當下顧不上去想別的，迫不及待就回了臥室。

　周時聿也在別的房間沖了個澡，見過來怔了下，“這麼快就泡完了？”

　“差不多了。”裴祤寧抓了抓頭發，在心里想著怎麼開口。

　穿著自己的服，臉上還有被熱氣蒸過后的緋紅，兩條筆直地|在外，上有好聞的沐浴香味。

　周時聿結不自覺地滾了兩下，拍著床，“過來，我有話——”

　“我有話跟你說。”裴祤寧已經控制不住腦中奔騰的念頭，搶先一步把周時聿拉到床邊坐下，“你是不是說過，如果我強迫癥犯了，你會理解我，不會嫌我煩。”

　周時聿：“怎麼了？”

　停頓須臾——

　“那你到底有沒有6塊腹，我剛剛洗澡時糾結了半天，難死了。”

　周時聿：“……”

　裴祤寧眼的，“讓我數數。”

　……

　周時聿這輩子沒聽過這麼莫名的要求。

　可答應過裴祤寧的不能言而無信，況且讓住進來，本就是想盡一切可能地讓開心。

　所以，安靜了幾秒后——

　周時聿站起來，默默撈起上，出自己的小腹。

　裴祤寧微微彎腰，眼睛睜大，又好像看不清似的在他面前蹲下來，手在他小腹上一塊塊地邊邊數。

　這個角度有點讓周時聿冒出了一些惡劣的念頭，他回避視線，卻擋不住裴祤寧手指的攻擊。

　嗓子有火掠過，他咽了咽，有些啞，“數好了嗎。”

　“真的有6塊誒！”裴祤寧突然高興地站起來，“我舒服了！”

　周時聿：“……”

　周時聿深深呼了口氣，放下服。

　裴祤寧心滿意足地躺到床上拉好被子，踢了一腳周時聿，“發什麼呆，來睡了。”

　那被起來的火蠢蠢，周時聿平復了下涌的緒，轉過去，從另一邊上床，“先別睡，我有話跟你說。”

　裴祤寧看他，“什麼？”

　周時聿知道，要減輕裴祤寧的強迫癥，需要從本的痛點手，比如害怕4，在生活中會本能地回避類似4號這樣的數字，那他就要竭力去改變對4的印象。

　“寧寧。”

　“其實，365天里會有很多個4號，世界上每天都會有人離開，有人誕生，4號會發生的事，5號也可以，6號也可以。”

　裴祤寧好像明白周時聿要跟自己說什麼，默默聽著，“然后呢。”

　“我的意思是。”周時聿把裴祤寧摟到懷里，像安小孩般輕輕拍著，“也許今天，11月4號，依然帶給你一些不好的回憶，可是——”周時聿摁亮手機，“你看，4號還有一個多小時才過去，我們還可以留一些快樂的回憶在今天。”

　裴祤寧茫然看著周時聿，看到他從枕下拿出一樣東西遞過來，“這個給你。”

　戶口本？

　裴祤寧翻開，眨了眨眼，“你的戶口本給我做什麼？”

　“你說今天4號，你又失去了一個親人，所以我把戶口本給你保管，是想告訴你，今天你也可以多一個親人。”

　“無論以后我們的關系是什麼，周時聿首先都會是裴祤寧的親人，永遠不會變。”

　“……”

　裴祤寧著薄薄的戶口本，一不地看著周時聿，心底反復回他說的這番話，覺整個人被一種深深的安全包裹著。

　他會永遠在自己邊。

　他永遠是自己的親人。

　裴祤寧難免，吸了吸鼻子，“那以后你想跟誰結婚……要先問過我了。”

　“當然要問你，反正，”周時聿撥了撥臉頰的碎發，微頓又意味深長，“最后都要你同意才行。”

　床頭燈昏黃曖昧，對上周時聿的視線，裴祤寧忽地仰起頭輕輕吻住他，“謝謝你。”

　裴祤寧只吻了一下便收回，安靜地看著周時聿，卻覺得男人眼中緒漸重，好似自己點燃了某個引子，有些東西無聲無息地便在空氣里蔓延開來。

　很快，那個吻便重新由周時聿延續。

　他覆上，難抑地低頭吻住，零碎又洶涌，沾染的舌尖，攫取口中的氣息。

　裴祤寧悶咽了一聲，閉上眼，也圈上他后背，一點點吻從邊離開，到臉頰，到耳邊——

　熱氣包裹住耳垂，裴祤寧沒忍住出一點聲音，覺有種奇妙的栗從大腦皮層開，在里橫穿。

　下意識把周時聿抱得更，焦灼地著什麼。

　周時聿的吻沒停，熱勾勒脖頸線條，停在肩，領被拉開，舌齒在上面留下印記。

　直到帶著一涼氣的手覆上腰，激得裴祤寧突然回過神。

　猛地睜開眼睛——“別。”

　推開周時聿，輕輕息，“不要。”

　周時聿：“……”

　濃戛然而止，周時聿不知道原因，明明很投。

　他啞著嗓子，“為什麼。”

　裴祤寧也很難。

　周時聿在最后的1個小時里給了快樂又的回憶，可不想破壞這一切，繼續添上一筆可能會不快樂的回憶。

　見裴祤寧不說話，周時聿不再問，躺回去又把抱到懷里，“沒事，等你準備好。”

　他這麼說，裴祤寧更覺抱歉，“不是你想的那樣。”

　糾結幾秒，決定還是如實告訴周時聿。

　雖然很難以啟齒。

　“其實我上次就發現，”裴祤寧不知怎麼說才顯得合理，可的很多思維本就是不合理的，猶豫半天，干脆用被子蒙住頭和盤托出，“可能是太在乎了，我發現自己在跟你談這件事上的強迫癥很嚴重，做什麼都要6次，覺得6次才會完，上次接吻要接6次，現在做這件事……我可能也要做6次才罷休，所以我有點怕。”

　弄了半天，又是強迫癥。

　周時聿終于明白了裴祤寧的心結，可他不明白，“怕什麼？”

　裴祤寧從被子里出兩只眼睛，頓了頓，如蚊子般的小聲：“……怕你不行。”

　周時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