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臺上的戲還沒開始,霍棲在旁邊百無聊賴,剛和邊的姬飲了口茶就看見旁邊的畫面,忍不住地又調侃起來:“裴三郎可真會疼人。”
“閉。”這回裴硯沒好臉地斥了回去,“別擾我娘子。”
他話里含著告誡,端是不愿霍棲再不留意地說出什麼輕浮之言。霍棲對自己那張多也有點數,聞言就悻悻地閉了口,不跟他搭話了。
楚沁抬眸看看他,撥下幾粒石榴籽放到他手心里,輕聲說:“甜的,嘗嘗。”
裴硯噙笑吃了,一嘗確是不錯,索將剛才剝出一塊的那石榴重新拿起來,慢條斯理地將籽剝下,堆在白瓷碟子里,方便一會兒一起吃。
如此無所事事地等了約莫半刻,戲臺上的戲終于開唱了。這樣的戲園子里唱的戲五花八門,經典名目自然有,但也會穿些自己寫的新本子,讓看客們瞧個新鮮。
是以從前在府里也偶爾戲來看的楚沁很快就看到一出沒看過的,講的是江湖上的事。起先是說兩個江湖人士拜了把子,后來又一起行走江湖、出生死,了過命的。
后來二人先后退,又各自娶妻生子,打的道就了,有了幾許“君子之淡如水”的味道。
再后來,當弟弟的那個不知怎的招惹了山匪,竟慘遭追殺。他帶著妻兒輾轉多地,還是難逃一死,拜把子哥哥趕到的時候他已命喪黃泉,但從柴房的空水缸里找到了他幸存的妻兒,就趕救出,帶回了家。
為了避免山匪趕盡殺絕,這當哥哥的只得假稱這是自己的妾,并說已相好多年,只是從前一直養在外頭,如今眼看孩子越來越大了,不得不帶回來給個名分。
然后便相安無事了很多年,直到孩子長大養父才告訴他真實份。最后的結局落在年人單槍匹馬殺盡了山匪為父報仇上,戲臺子上的打戲激烈熱鬧、酣暢淋漓,引得滿堂好。
這種戲對楚沁而言本是看完便罷,也跟著為武生喝了一通彩,就安然等著看下一出了。
然而坐馬車回府時,兩日自然要聊聊適才看過的戲,提起這一出,楚沁與裴硯起先也自然都是夸打戲湛,可再深聊下去,楚沁忽而覺出了些別扭,薄抿了一抿:“卻也有不好的地方。你看那當哥哥的,為了幫弟弟的親眷姓埋名,假稱是妾室庶子掩人耳目,自然無錯,可這麼多年,他竟也不與發妻吐半句實,焉知妻子不會難過?”
這樣的細節,戲里沒提。但這哥哥的妻子本也是江湖人士,若沒嫁人應當活得瀟灑暢快。于是楚沁下意識地覺得既肯嫁人勢必付出了真心,遇了這樣的事不可能不難過。
接著,忍不住地想起了一些“舊事”。
上一世,他也往家里帶過外室與孩子,那時雖自問與他分不深卻還是難了一陣。
私心里知道男人納妾無可厚非,當時府里本來也有好幾個妾了,多那一個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止不住地在想:他們當了這麼久的夫妻,他在外頭有了外室、有了孩子,都不配他提前知會一聲麼?
那時一連幾日都睡不好,連睡夢中都著魔般地在心里一遍遍問自己:在他心里,到底算什麼?
當然,那件事終究是過去了。彼時那麼想當個賢妻,再難也沒在他面前顯半個字,更沒給接回來的妾室和庶子穿過小鞋。那妾室倒也是個識趣守禮的,待恭敬客氣,孩子后來對這個嫡母也很孝順。
這樣的結果大概算是很好的了。
可現下回想起他接他們回來的那個雨夜,還是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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