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來得正好,賞花宴的主人公就差你了。”謝慎從對王說完,又看著荔知,“荔宮正在這兒也是緣分,便一起來吧,今日說不得會就幾段金玉良緣。”
什麼金玉良緣,在謝蘭胥面前說這樣的話完全是對的催命良言。
荔知又不能當眾反駁皇帝,只能心不甘不愿地沒謝慎從龐大的隨從隊伍,跟著他一起往瑤華宮而去。
到了瑤華宮,賞花宴的架勢已經擺好了。
怡貴妃這次舉辦的賞花宴不局限于后宮之人,而是廣邀了京中名門,全京都有頭有臉人的未婚子,幾乎都在這兒了。反而是后宮嬪妃,只有零零星星幾位,鹿窈也在其中,按怡貴妃的子,定然是皇帝擅作主張來的。
鹿窈在宮妃中也是最矚目的一個,作為十年來晉升最快的后妃,宮人左右簇擁,陸續有誥命夫人上前對請安問好。鹿窈在忙里閑間對上荔知的視線,遠遠地沖遞出一個無奈的眼神。
頗有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覺。
明眼人都知道,這是王有絕對優先權的選妃宴。
賞花宴一開始,荔知就專往人的地方走。既不愿意被人瞧上,也不覺得自己會瞧上別人,還是將空間讓給有心人的比較好。
怡貴妃的后花園,在后宮嬪妃中有小花園之稱。
曲曲折折,彎彎繞繞,百花在夏末競相開放,爭奇斗艷。旁的草花雖然麗,但都沒有讓荔知停下腳步,一門心思往偏僻走,卻無意中撞一棵遮天蔽日的桂花樹下。
從未見過如此壯碩的桂花樹,略一看也有百年之久,樹干兩人也無法合抱。
樹冠枝繁葉茂,開滿黃的花朵,站在樹下,就好像站在一片香海下。
桂花香氣如波浪一般,隨風而起,隨風而逝,一波接一波地迎面而來。
人群幾乎都集中在花和牡丹的旁,桂花樹附近空無一人。
荔知閉上眼睛,貪婪地獨這鋪天蓋地的芳香。
后有腳步聲響起,荔知腦海里浮現出謝蘭胥鬧別扭時的面孔。
涂了的哄人好話已經準備好口而出,笑著轉過后,看見的卻是王的面孔。
不荔知愣了,謝韶同樣愣了。
他看著出笑容的荔知,仿佛到什麼鼓勵,邁進滿地金黃的桂花之中,徑直走到的面前。
荔知垂下眼,匆匆行了一禮就想離開桂花樹下。
“等等。”謝韶說。
不得不停下腳步。
“今日,我一定要問個明白。”他說。
“……王要問什麼?”
“京中傳言你和瑯琊郡王關系匪淺,你——”以謝韶的自尊心,實在難以說出那句話,他咬了咬牙,才終于說出,“是否時過境遷,你的心意已變?”
荔知難以遏制自己的驚訝出現在臉上。
一陣微風吹過,樹冠里灑下一片黃金雨,金黃的小花飛舞在兩人之間。
謝韶看向的左手手腕。
他出手,向自己領口。從領下拉出一條紅繩。
紅繩上,赫然掛著一枚黯淡的白貝殼。
“你若變心,為何還一直戴著那條手鏈?”
荔知目不轉睛地盯著躺在他手心里的貝殼項鏈,一瞬間豁然開朗,隨之而來的痛惜和哀傷讓心中攪海翻江。
無論何時相見,謝韶永遠一鮮華服,他最簡樸的玉簪是剔的和田玉,腰帶上最低調的鑲嵌是潔白的象牙,誰能想到,他的領下,戴著一褪的紅繩,繩上串著一枚最普通不過,海灘上隨可見的白貝殼。
和荔知手腕上幾乎一模一樣的白貝殼。
“我……”
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能說什麼。
“十一歲那年,我在國子祭酒舉辦的壽宴上第一次見到你。”謝韶目哀痛,緩緩說,“你和們一樣,還只是個小姑娘,國子祭酒家的姑娘說著不知所謂的傻話,旁的姑娘要麼哈欠連天,神游天外,要麼就為了彰顯自己的才識,尖酸刻薄地反駁,而你始終如一地耐心傾聽,像個大姐姐似地溫微笑,偶爾點頭但并不說話。每次你一點頭,耳邊的珍珠耳珰就會跟著點一點頭。小小的,圓圓的,雪白無暇。”
“我在遠的涼亭里,不知不覺看愣了,被太子保的兒子取笑,忍不住和他打了起來。我雖然打贏了,但是卻被你看見了狼狽的一面,我愧不已,只能匆匆離席。但那以后,我忍不住打聽你參加的每一場活,只要可能,我都想方設法地去參加……只是為了和你見上一面。”
“即便我們從未談……但我曾以為,我們的心意是一樣的。”
一幕幕畫面,從謝韶的眼前閃過,讓他的心更加悲痛。
一次次蓄謀已久的相遇,換來越來越多的眼神匯。
他們在朝朝暮暮中不斷相逢。
他送玉山上第一支迎寒怒放的紅梅,也收到過金秋時節璀璨金黃的一片銀杏。
變得喜紅,而他看見曇花便滿心歡喜。
他曾以為,他們心意相通。
“若非如此,你妹妹在南巡時為何又說那樣的話?”謝韶說。
荔知聲音沙啞:“我妹妹……說了什麼?”
“那時你已經開始躲避我,我百思不得其解,即便是南巡路上也憂心忡忡。一日晚上,我實在是睡不著,便外出散心,在海灘上遇見了你的的妹妹。”他說,“正在撿貝殼,說要串手鏈送你。”
荔知的心間已經在震不已了,幾乎是用盡力氣才說道:
“……然后呢?”
“我向了自己的疑……那時的我,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從前種種,好像了我一個人的妄想。或許是我做錯了什麼,可我本毫無頭緒。我希荔夏為我指明方向,告訴我是否從前都是我的一廂愿,我的好意,是不是已經為姐姐的負擔?”
“可是你的妹妹說……”
謝韶的眼前浮現出那天晚上的荔夏。
寂寥的海浪好像永遠也不會停止,浪花反復拍打在兩人腳邊。
月灑滿他們的上。
他一定滿臉傷心,一定像個沒長大的孩子那樣執拗地著眼在自己的委屈和不平上,因為從來都大大咧咧的荔夏,眼底竟然罕見地也有難以遏制的傷痛。
“王什麼都沒有做錯,姊
姊并不是在對王生氣。”
“那為何對我避而不見?”他著急問。
“我和姐姐去廟里上香的時候,曾聽一個游方的和尚說,只要在五年間克制凡心俗念,便能和心之人結百年之好,三世緣。姐姐恐怕便是因此,才會故意避開王罷。如果王當真對姐姐有意,不妨全的一番念想,也好證明王的心意不是蜉蝣夏蟬,電石火。”
謝韶抬起眼,直視面前的荔知。
“南巡回來后,我收到了你送的貝殼項鏈。我知道是你妹妹送給你,然后你轉送了其中一枚給我。那時我便想,只要你的心意沒有改變,五年又算得上什麼。”
“自那以后,我一直在等……”
此時此刻,他不是年得意,意氣軒昂的王,只是一個悲傷而困的平常年。
“我一直在等你……等得累了。”謝韶扯了扯角,出一個慘淡的笑容,“五年了,我好像還是沒有等到我在等的人。你就站在我面前,可我總還是覺離你很遠,似乎眼前的你,并不是你。我想不明白,你對我,到底是何心意?”
大山一樣的哀痛將荔知得無法息,本應避開,卻無法避開。在謝韶的只言片語里如似地去雙生姊妹存在的氣息。
即便這氣息,像是迎面刮來的箭矢,哪怕被刺穿心脈,哪怕雙眼淚水涌,都必須要去追尋。
無比激眼前的王,因為他,雙生姊妹短暫的一生并沒有以為的那麼彩貧瘠。
有責任,給他一個回答。
一個屬于荔知的回答。
“每穿一顆貝殼,我都誦經千遍……惟愿佩戴之人長樂無憂。”說。
謝韶的眼睛睜大了,希的火重新在他眼中燃起。
“王說得對,時過境遷,我已不是從前的那個我了。”
“王盡可以恨我,但請不要否定曾經種種……至那時的朝朝暮暮朝朝,”荔知說,“每一時刻,我都是真心的。”
無法形容謝韶此時此刻的表,正如也不知道這些蒼白的言語是否能夠為王和雙生姊妹戛然而止的帶來一。
或許還有更讓謝韶開心的話,但不能說,說不出。
永遠永遠,也不會去玷污這段。
荔知克制著心中的悲痛,握了雙手,轉走出了小徑。
的心神仍還留在那棵桂花樹下,所以并未發現不遠站了許久的謝蘭胥。
等回到賞花宴的筵席,荔知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坐下來沒一會,春梅便請去和鹿窈說話。
荔知去到鹿窈邊,陪說笑,只字不提桂花樹下發生的事。
花/徑/忽然有些喧鬧,荔知抬眼去,原來是謝蘭胥走路沒留神,險
些和一名名門貴撞在一起。謝蘭胥虛扶了對方一把,風度翩翩地詢問對方是否有恙,惹得滿面,只得用團扇掩住臉上緋紅。
不知是否錯覺,荔知總覺得謝蘭胥雖然在笑,但眼底神卻從未有過的冰冷。
忽然之間,鹿窈的驚呼喚回了的注意力。
“春梅,你冷麼?怎麼在發抖?”鹿窈驚訝道。
春梅雙目圓瞪,和肩膀都在抖。
順著凝滯的視線,荔知看了過去,發現是微笑的謝蘭胥。他剛剛告別的閨秀,獨自一人走向對他招手的皇帝。
春梅怔怔道:“是他……”
“什麼?”荔知皺眉。
“是他……”
春梅忽然用力握住荔知的手臂,死死地盯著,滿眼驚恐。
“是他!那個飛書的小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