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恭請皇上圣安。”虞老太君絕對不會放過這個面圣的機會。

　如今的帝王過于年輕氣盛、孤高冷漠, 太后又在五臺山修行，這樣的一品命婦也沒機會宮。

　曾經見過封衡還是太子時候的模樣，當初就已是印象深刻, 而今日看來，封衡的氣度與神，更是讓心生膽寒之意, 即便歷經三代帝王，早已是見過世面的老者, 可在年輕的帝王面前，老太君還是不由自主的心生臣服。

　封衡狹長眸微瞇, “老人家不必多禮，朕今日前來給太妃賀壽, 只是私事。”

　在場的蕭太妃捂一笑，四十的年紀，較之年輕時候，更是妖，“皇上對哀家可真是一片孝心吶。”

　封衡的墨眸子瞇了瞇, “那是自然。”

　蕭太妃但笑不語。

　其實，蕭太妃當年差一點就了太后。

　彼時, 太后和蕭太妃幾乎是同時被診斷出有孕，昏庸無道的先帝就下旨, 說是誰先生下龍嗣，誰就能坐上后位。

　只不過, 太后的心更狠，提前一個月開始每日踢毽子, 愣是將封衡提前了幾日生了出來。

　可以這麼說吧, 封衡從在娘胎里開始, 就是太后用來爭權奪的工。

　辰王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就因著晚了幾日出生，被蕭太妃很不待見。為了爭寵，蕭太妃也對辰王做過難以啟齒之事，辰王自弱，蕭太妃就罰他在冰天雪地赤著膀子倒立，非要讓辰王趕上封衡不可。

　不過，老天有眼，封衡越長越像那個人，才致先帝很是不喜。

　后來蕭太妃隔三差五在先帝耳畔吹枕邊風，終于在封衡七歲那年，蕭太妃如愿以償的看到封衡被遣送北地。

　可萬萬沒想到，時隔多年之后，封衡又能絕地翻盤，在楚王宮那日，封衡帶兵圍剿楚王，以清君側之名坐上帝位。

　迄今，蕭太妃都懷疑，先帝是死在了封衡手里。

　可恨，沒有證據！

　蕭太妃今日特意打扮，府門之前，往長街另一頭看了一眼，似是在期盼著什麼。

　細心如沈卿言自是注意到了這一點，他立刻給其中一名心腹使眼，讓心腹去長街另一頭查看。

　而這時，眾人辰王府。

　虞老太君趁機會提出了一個要求，“皇上，老年事已高，而今已沒甚盼頭，只要家國安寧便是萬福，老的兩個孫如今都在宮里侍奉皇上，老倍欣，不知老可否與小孫單獨說會話？”

　虞老太君一臉慈祥之，仿佛疼極了虞姝。

　虞姝一直跟在封衡側，生得乖巧，這副小模樣更是乖順。已經數日不見，虞老太君方才瞧見虞姝的一瞬間，還真是被驚艷了，只覺得像是枝頭初初綻放的春曉之花，已是容初顯。再過幾年，真不知會是怎樣的景。

　難怪聽說，皇上這幾日獨寵虞人！

　早知如此，老太君覺得自己此前應該對這個孫兒好一些。

　虞姝抬眼，漂亮的含桃花眼，此刻的神是冷的。

　好一個德高重，卻專會扯謊的祖母！

　裝什麼慈祥呢？！

　皇上可不是昏君。

　虞姝此刻最大的慶幸是，封衡不僅是一個好皇帝，還是個明的皇帝，不是一般的魑魅魍魎可以忽悠得了的。

　封衡薄涼的微微一揚，側過臉看著側的人。

　虞姝也回應封衡，看向了他。

　兩人對視之時，沈卿言直勾勾看了過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就想要看什麼，只覺得這一幕甚是賞心悅目。

　瞧瞧，人含脈脈，皇上眼神輕，仿佛時停滯，人和皇上正沉浸在一副畫冊之中。

　一個，。

　這時，封衡抬手，修長好看的手指在虞姝額頭重重彈了一下。

　虞姝吃痛，一邊蹙著小眉頭，一邊手了。

　帝王這個作一做出，沈卿言覺得自己悟了。

　這是皇上表達“喜”的行為，旁人不知，他卻是知曉。想當初，皇上年時每日與他習武，都是把他往死里打，若非皇上當初的“高瞻遠矚”，自己也不會有今日的好手，以及位居權臣之列。

　皇上打誰，就表示著誰！

　皇后眸微瞇，眼中掠過一異，但又一閃而逝，笑道：“皇上，你又欺負人妹妹。”

　封衡沒有看皇后，而是問虞姝，“妃，你要去與虞老太君單獨說話麼？”

　他把選擇權給了虞姝。

　虞姝略有吃驚。

　本不想搭理祖母，但……姨娘和二哥還在將軍府呢。

　虞姝點點頭，“嬪妾這就去與祖母說會話。”

　封衡磁的嗓音輕嗯了一聲，“妃一會記得回到朕邊來。”

　此言一出，封衡的眸掃過虞老太君。

　虞老太君心一慌。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仿佛覺得，皇上是在警告。

　*

　要單獨見虞姝的人，不僅僅是虞老太君，還有虞夫人。

　虞夫人面相朗，臉長，五立，兩腮無，單眼皮狹長且冷漠，給人怨氣沖天之。

　無疑，虞姝宮之前最怕的人，便是這位主母。

　以前會怯弱的喊著母親，畏畏的垂著腦袋，聽從訓斥。

　可是此刻，抬首、，腰桿站的筆直。

　數日前，還絕到了塵埃里，恨不能對面前的兩位婦人磕頭求藥，豁出命也無所謂。

　但奇怪的是，的份一變，一切都不同了。

　虞姝的菱角忽然一勾，揚起一抹嫵的弧度，仿佛再也不藏拙，出原本的狐子模樣，一笑傾人城，還帶著些許的壞意。

　“祖母、主母，你二位見我有何事呀？”不再喊母親，而是直接稱作主母。

　老太君看著的孫，在眼睛里看到了悉的緒——

　是野心！

　這個孫也有野心。

　只怕是不甘心做墊腳石。

　老太君眼下還不知虞貴嬪已經小產，還一心盼著皇嗣降世呢。

　虞夫人按捺住怒意，沉著臉問道：“虞姝，你二姐近來可好？腹中懷有金疙瘩，份尊貴，你可得好生侍奉。”

　虞姝忽然噗嗤一笑，笑靨如花，又又壞。

　好一個強勢主母啊。

　都這個節骨眼下了，還讓自己去侍奉虞若蘭！

　虞若蘭金貴，那呢？就天生卑賤？！

　不！

　虞姝絕不再那般認為了。太厭惡“人一生下來就要分高低貴賤”這樁事了！

　虞夫人面沉，“你笑什麼？！”

　虞姝臉上笑意戛然而止，“放肆！崔氏，你好大的膽子！看清了你眼前站著的人是誰？！”

　這是虞姝第一次言辭嚴肅。

　虞夫人是崔家貴，自孤冷傲慢，心比天高，誰都瞧不上。

　而此刻，當真被震懾到了。

　老太君見狀，了句話，堆了一臉笑意，“三丫頭啊。”

　故意這樣稱呼，是為了拉近距離。

　“你可是虞家的姑娘，無論如何也要想盡一切辦法護著你二姐的孩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個道理，你總該明白。你的姨娘和二哥也是將軍府的人呢。”

　不愧是老太君，簡簡單單一句話，先揚后抑，說出利害關系，讓虞姝不得不服從。

　虞姝覺得甚是可笑。

　是們迫宮，替二姐爭寵。

　可是二姐不領呀。

　二姐的孩子又是誰弄掉的？

　難道不是自己麼？

　當然了，龍嗣小產的事，眼下還無人知曉，虞姝不可能現在就說出來。

　笑了笑，“祖母，二姐自己控制不住暴戾，偏執，上回已經了胎氣了呢。”

　此言一出，老太君和虞夫人當即面大驚。

　尤其是虞夫人，走上前就恨不能揪住虞姝的襟，問個清楚，“你說什麼？！胎氣？將軍府辛辛苦苦把你送宮，你怎一點作用也起不到？！這些年將軍府白養你了麼？！”

　虞姝被這話給逗笑了。

　這些人真的是可笑極了。

　二哥十三歲起就跟著父親屢立奇功，得了不功勞與賞賜，皆被將軍府私吞了，和姨娘怎是吃閑飯？！

　太過貪心，是沒好下場的。

　皇上可不是以往的歷代昏君，豈會外戚把持超綱？父親手握兵權一日，虞家的姑娘就不可能生下龍嗣。

　如此簡單的道理，們竟然都不懂。

　虞姝覺得無趣，打算離開，“二姐已數日不曾踏出翠碌軒，聽說胎相十分不穩。至于旁人，我亦不知。”

　說得是實話。

　就在這時，虞夫人抬手就是一掌，打了虞姝。

　早就看虞姝這張妖的臉蛋不爽了。

　虞夫人直接威脅，“你若是護不了你二姐周全，小心你姨娘和你二哥！”

　棋子就是棋子，還敢越權不？！

　看到虞姝得寵，虞夫人有些不安了。絕對不能讓虞姝爬到自己兒的頭上去。

　虞姝生生吃了一掌。

　疼啊。

　真疼。

　疼得那般清晰。

　從小到大，因為莫須有的罪名，被打過多次？自己都記不清了。

　虞姝緩緩站直了子，沒有捂著臉，突然笑了，“崔氏，一會皇上看見我臉上的痕跡，你說，皇上會如何想？”真是有其母必有其。

　老太君愕然，厭惡的瞪了一眼兒媳。

　虞夫人子一晃，這才意識到，已是今時不同往日，大意了！

　虞夫人故作鎮定，“我兒是貴嬪，我母族乃京都崔氏大家族，你敢威脅我？”

　虞姝呵笑，也抬手打了虞夫人一掌。

　啪的一聲。

　的手心都打疼了。

　真不明白，為何總有人喜歡掌摑旁人。

　當真是吃力不討好。

　打別人之時，自己也會遭到反噬啊。

　虞姝甩了甩打疼的小手，笑了笑，“崔氏，你給我聽好了，但凡你敢我姨娘與兄長一手指頭，我就讓二姐死在宮里！你自己也看見了，皇上正寵著我呢。”

　虞夫人反過來被威脅了。

　而且，虞姝的威脅無疑起到了震懾作用。

　虞夫人面煞白。

　老太君暗道事不妙，忙要打圓場，卻在這時，偏房外傳來了虞鐸的聲音，“昭昭！”

　他一路尋來，逢人就問，迫切想要見到虞姝。

　妹妹起初宮，是因他而起，虞鐸心里頭自是愧疚不已。

　此時，虞姝一聽見二哥的聲音，直接無視了老太君和虞夫人，打開房門，帶著一臉掌印痕，直奔虞鐸。

　兄妹二人關系甚好，上回見面，還是虞鐸被人從前線抬回將軍府，差點就是生死相隔。

　此番見面，兄妹相擁，完全是義使然，忘了規矩。

　“二哥！”

　“昭昭！”

　虞鐸將妹妹抱了起來。

　封衡幾人正好走來，在小徑上看得真真切切。

　封衡幽眸一瞇，親眼看到虞姝像只歡快的鳥兒撲向虞鐸。

　辰王在一旁，擰著眉心，思慮過重導致他一臉愁郁。

　沈卿言瞧了瞧所有人，不知起了什麼心思，竟也覺得虞兄和虞家妹妹相擁的這副畫面甚。

　封衡的嗓音微微揚起，足可讓虞鐸聽見，道：“朕的妃和虞副統領，還真是兄妹深。”

　沈卿言算是聽出來了，皇上這話，還真是酸里酸氣兒。

　虞鐸聞聲，果然迅速放開了虞姝。

　虞姝也尋聲過來，恰與封衡對視上了，男人狹長的眸，幽若深海，在與對視的瞬間，角那一抹薄涼的笑意消失的一干二凈，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片霾死寂。

　辰王看到虞姝臉上的掌紅痕，也是眸一滯，幾乎是頃刻間向了從偏房走出來的虞家婆媳二人，怒意甚濃。

　老太君活到這把歲數，頭一次心慌無措。

　虞夫人也慌了，饒是頭頂著崔氏名門頭銜，此刻也是心虛的。

　虞鐸腮幫子鼓，修養讓他暫時忍住了滔天盛怒。

　沈卿言眼觀鼻、鼻觀心，眼珠子四轉了轉，立刻將一切納眼底。

　無疑，又有故事要發生了。

　虞家妹妹臉上的這一掌絕對會引發一連串故事。

　他滿心期待看好戲的同時，也默默心疼了一下虞家妹妹。

　可憐見的，怎的總是見虎狼之徒。

　虞家婆媳不是好東西，辰王不是良配，皇上也絕非良善之人吶。

　封衡對虞姝招了招手，“過來。”

　嗓音清冷無溫，可又似乎著強大的不悅。

　虞姝看了一眼自家二哥，對他笑著點點頭，以示自己甚好，讓他莫要憂心。

　虞姝走向了封衡，在離著封衡還有一步遠的距離時，封衡的手出，那只握筆平天下的手，此時輕輕了一下人面頰，只覺得掌印十分刺目。

　讓他不喜。

　“誰做的？”封衡問道。

　虞姝輕咬紅，這個時候并沒有訴委屈。

　但，越是如此，封衡就越覺得自己心之被人欺負了。

　就在虞夫人以為，封衡不可能不顧全大局時，年輕的帝王低喝一聲，“朕的人，誰敢？!”

　男人的嗓音仿佛天生有破，如驚天巨雷破空而炸，虞夫人子一，立刻跪下了。

　虞姝一雙含桃花眼眨了眨，手握住了帝王的手，仰面看著他，眼睛里有波浮，至純至艷，于清純與嫵這兩個極端之間。

　“皇上，這事也怨不得母親，是母親心切，讓嬪妾定要侍奉好貴嬪姐姐，可貴嬪姐姐……子孤高，并不喜歡臣妾挨近呀。再者，貴嬪姐姐的孩子能不能保住，嬪妾哪能篤定呢，嬪妾又不是太醫。”

　虞姝一番看似求的話，實則句句指責。

　沈卿言在心給虞姝豎起了大拇指，虞家妹妹，以退為進的法子，妙啊。

　封衡的目落在了人握著的手上，那雙小手看似無措至極，握著他。

　這些年，在將軍府到底過了什麼日子？

　已經是帝王的人了，卻還慘遭掌摑？

　封衡不是個講道理的人，他這人偏執、記仇、護短。

　他的人，只能他自己欺負哭。

　好一個虞夫人，真是大膽！

　虞貴嬪腹中的孩子到底是怎麼來的，將軍府的人，心里沒數麼？！

　都該死！

　封衡沒有看虞夫人一眼，直接下令，“來人，崔氏枉顧三綱五常，對后宮嬪妃不敬，亦是對朕不敬，枉為命婦。自今日起，撤領俸祿！”

　言下之意，虞夫人不再是命婦了。

　要知道，虞大將軍可是本朝武將第一人，他的夫人也稱得上是貴圈命婦第一人，而今卻是撤了頭銜，對崔氏而言是奇恥大辱。

　虞夫人癱在地，雙手死死抓著草坪，指甲陷土里，滿臉憤恨，卻又無可奈何。

　老太君也跪地，這個時候反駁一句都是徒勞，只做認罪狀，“老教導不周，讓皇上見笑了。”

　此時，辰王看向虞夫人的目，帶有殺意。

　虞鐸則既是大快人心，卻又心疼妹妹。

　封衡反手握住了人小手，牽著離開此。

　沈卿言暗暗嘆了句：這大概就是沖冠一怒為紅了吧。

　作者有話說：

　沈卿言：就……眼下事有點復雜，下回見分曉～

　讀者：→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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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子們，咱們明天早上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