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嬪……

　虞姝失過多, 又因著傷口殘存些許毒素，倚靠著秋香大枕，有些頭重腳輕, 腦袋嗡嗡作響，此刻眼前還仿佛可以浮現出朱雀大街上的刀劍影。

　封衡的那把劍在腦子里的印象更為深刻。

　親耳聽著封衡冊封，以及知書等人跪地朝封衡謝恩, 虞姝才篤定自己不是做夢。

　宮即將滿一個月。

　當日侍寢過后，直接冊封人已經是破例。沒想到皇上今日又冊封, 且還賜了封號。

　昭昭是的閨閣小名，皇上是因著這一層關系, 才賜“昭”這個封號麼？

　說實話，這一刻的虞姝有些盛寵之下的茫然。

　若非自己份卑微, 背后并無太大勢力，都快懷疑皇上是打算把扶持為靶子了。

　此刻，封衡也看著虞姝，男人狹長的眸，眼底是普通人看不懂的深沉, 這雙眼睛無疑可以震懾世間絕大多數人。

　有人生來即王者。

　虞姝被男人如此盯視著，生怕隔著一層//皮的心會被窺探的一清二楚, 無意識的輕咬下瓣，又想到了今日在辰王府見到的歌舞伎, 捫心自問，倘若是男子, 必定沒有皇上那般定力，怕是輕易就會為歌舞伎的而心生憐惜。

　虞姝來了靈, 依葫蘆畫瓢, 借助胳膊上疼痛, 雙眼泫然泣，將哭未哭，“皇上，嬪妾實在歡喜。遇見皇上之后，嬪妾再不是此前的虞家三小姐了。”

　想讓封衡知道，封衡在心里是獨一份的存在。

　甭管是否真，都要讓皇上以為，是個對他的子。

　果不其然，虞姝這雙潤瀲滟的含眼，讓封衡心為之。

　救了他兩次了。

　兩年前是不顧生死，今日是不顧。

　虞姝不像外殿的那些嬪妃，口口聲聲說著他的話，背地里卻都是些見不得人的鄙私。

　句句不提心悅，可封衡卻覺得，心悅極了自己。

　就連命都能豁出去了，不是麼？

　封衡在床沿落座，本還有要事在，冊封過后就會離開，但這會子不知怎的又想多逗留片刻，封衡骨節分明的手出，理了理虞姝鬢角細碎發，“那告訴朕，你既已不是當初的虞家三小姐，那眼下你又變了誰？”

　虞姝宮之前并不會講話。

　不然，但凡點小心思，也能讓辰王抬進門。

　但此刻，虞姝無師自通，看著皇上的眼，又答答撇開視線，嗓音輕，似是不敢說出來，“嬪妾如今……是皇上的昭昭了。”

　一想到不久之前在朱雀街，辰王、二哥和沈大人都喊了閨名，虞姝就怕皇上就介意。

　此言一出，封衡微鎖的眉目在無意識間舒展開來，薄涼的揚起，細一看，他笑起來還有淡淡的梨渦，但他尋常時候鮮會這般笑，旁人從未見過。

　虞姝只瞧了一眼，就愣了一下。

　皇上當真生得奇俊呀。

　據說皇上的九皇叔，楚王，乃天下第一男子。坊間有傳言說，太后和楚王之間不清不楚，曾是舊識人，封衡還一度被造謠楚王的骨。然而，三年前，封衡行清君側之舉，差點沒殺了楚王，將楚王去了雍州，這才打破了坊間的流言蜚語。

　虞姝不曾見過楚王，但可以篤定，長這麼大，皇上是所見過的男子里面最為俊朗的一個。

　可與此同時，饒是心簡單如，且并沒有見過多世面，也一眼就看出了封衡眼底的狼。

　虞姝知道，這個男人若是狠起來，子再深的對他而言，也只是低賤如草芥。

　故此，虞姝在想……可不可以，讓皇上心悅上自己呢？

　僅僅是自己“慕”著皇上是遠遠不夠的。

　人只有對自己所之人，才會給予更多的偏與維護。

　虞姝知道自己可能在異想天開，可若不試試，又怎知辦不？

　下一刻，虞姝呆呆的看著封衡的笑，也手輕了男人的俊剛毅的臉，花癡道：“皇上，你可真好看。嬪妾一看見皇上，上的傷口都不怎的疼了。”

　封衡一張臉倏然熱了起來，虧得他催力，表面一如既往的肅重威嚴、四平八穩。

　虞姝并不知道自己的話到底起到了什麼作用，見帝王突然俯過來，嚇了一跳。下一刻，封衡附耳，低低道：“昭昭可得快些好，不然朕……”

　男人一言至此，便坐直了子。

　虞姝眨眨眼，不需要在封衡面前表現的太過聰慧，亦或是太過遲鈍。順應本能才是最佳的。

　“不然……皇上會怎樣？”虞姝看似求知//旺盛。

　封衡抬手刮了一下小巧的瓊鼻，這個作一做出，他自己都愣了一下，竟是沒發現他也有打罵俏的潛質，輕笑一聲，“朕豈不是獨守空房。”

　虞姝，“……”

　天下之主，日后必定三宮六院，談何獨守空房一說？

　皇上不用去安一下淑妃娘娘麼？

　只以為像父親那樣的人，是會用一張哄騙子的渣漢子，可原來皇上也是。

　才不會像姨娘那般癡傻，無論皇上說怎樣的甜言語，只聽聽就罷了。

　虞姝心里雖是嘀咕，表面卻是抿一笑，答答，“那……嬪妾這陣子就好生鉆研鉆研。”

　封衡一怔。

　鉆研什麼？

　是那事麼？

　他的虞人竟也會說虎狼之詞！

　封衡站起，看上去面如常，抬手撓了撓眉骨，有那麼一瞬間，竟有幾分年人的意氣風發，但也只是一瞬，就被一代梟雄帝王與生俱來的肅重威嚴給取代了。

　“朕走了，妃好生歇著。”

　丟下一句，年輕帝王邁開走出了殿，背影倒是頎長拔，尤為肅嚴。

　知書和墨畫相視一笑，再度屈，“奴才恭賀昭嬪娘娘。”

　虞姝只笑了笑。

　方才為了應對皇上，可真是費了心神了，“你們幾個皆有賞。”

　*

　封衡走到外殿，方才聽聞虞姝晉升的嬪妃們還如喪考妣，神各異。下一刻，幾乎是看見封衡的瞬間，立刻如同花苞綻放，一個比一個笑得燦爛。

　“皇上萬福金安，昭嬪妹妹無恙就好，嬪妾這就進去恭賀。”

　“是啊，皇上，昭嬪妹妹這次是立了大功了，臣妾定命人好生照料。”

　“皇上和昭嬪姐姐都是吉人自有天相呢。”

　“……”

　掃視了一圈外殿，封衡看著這些一個個涂脂抹的子，在們臉上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兩個字：爭寵。

　若是今日換其他嬪妃，會以相救麼？

　恐怕不會。

　封衡臉上沒甚緒，皇后幾人捉不，“昭嬪這幾日需要修養，任何人不得叨擾，你們都回去吧。”

　皇后臉上的笑搐了一下，但以最快的速度恢復了常，拿著帕子的手卻是得死。

　冊封這麼大的事，皇上也不事先和通通氣兒！到底還是不是后宮之主？！

　到底是皇后，足夠忍屈服，無半句怨言，笑著應下，“皇上說得是，昭嬪妹妹的確應該靜養，臣妾這就帶著其他妹妹們暫且離開，等到昭嬪妹妹子康復些，臣妾再給昭嬪妹妹籌辦晉升喜宴。”

　皇后笑容慈睦，對待虞姝的這次晉升，宛若比虞姝自己還要歡喜。

　張貴妃暗暗嘲諷，后宮嬪妃的位份一直沒什麼變，至今無人辦過晉升喜宴。皇后還真是個聰明人，直接把昭嬪變了眾矢之的。

　皇后輕而易舉，就讓昭嬪了后宮所有人仇視的對象。

　要知道，封衡子清冷，就連小公主和皇長子在他面前也不得臉，太后也難逃被孤立之命，虞姝到底何德何能？憑什麼會讓皇上特殊對待？

　不患寡而患不均。

　誰得了殊寵，就等同于是了后宮嬪妃的眼中釘中刺。

　張貴妃一笑而過，心中再怎麼酸楚，也在清醒的權衡利弊，至……再不能表面上與皇上抗衡。

　淑妃的心思沒有那麼多千轉百折，縱使有點小聰明，此刻也已是被滔天醋意熏昏了頭。

　晉升喜宴？！

　如此得寵，也不見皇后給辦過晉升喜宴！

　不過，話說回來，新帝登基之時，就已經是淑妃了，在淑妃的位置上待了三載，都忘卻晉升的快/。

　淑妃毫不遮掩，一雙漂亮的眸子含怒似嗔的看著封衡。

　封衡原本未給予理會，但他不知想到了什麼，眸一凜，看向了淑妃，“妃，朕聽聞你子不適，既是如此，就好生歇著。”

　淑妃被帝王的目一盯視，忽然子一怔，可聽了帝王的話，又愣了一下。

　這個男人，曾經讓看不懂，而今亦然。

　他給的無盡富貴和榮華，都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此前，淑妃也覺得自己獨占圣寵。

　而今，有了虞姝一對比，又開始懷疑，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象。

　淑妃咬著牙，到底不能像年時那樣對待封衡，只埋怨道：“皇上只顧著昭嬪妹妹就好，臣妾的子是不是不適，皇上何須在意！”

　皇后心翻了個白眼，淑妃也是個蠢的，當了這麼多年的靶子，也該清醒了。

　張貴妃不聲竊喜，男人的就像是咳嗽，藏不住的。不，也同樣明顯。原來，淑妃比更可憐。

　封衡幽眸無溫，他看著人時，很容易給人一眼穿的錯覺，淑妃被他盯視了幾眼，突然就變得沒多底氣，“皇、皇上……”

　封衡神依舊，“你們都是朕的妃，朕一視同仁，豈會不在意？”

　此言一出，眾嬪妃只覺得嚨干。

　皇上這話，怎聽起來像是民間的風月高手哄騙一大群紅知己的謊話？

　但皇上說什麼，就是什麼。

　們誰又能置喙？

　那日賞賜的東珠分量，還各有不同呢！

　蕭才人、柳才人、劉寶林和周四人則更是委屈難耐，們還沒侍寢過呢？太后不在宮里，皇后又是個表里不一之人，后宮無人住持大局，誰又給們“一視同仁”了？

　封衡無視數雙幽怨且又的眼神。他狹長幽眸掠過一寒，“來人，淑妃子不適，自今日起，給淑妃好生調理子。”

　丟下一句給醫，封衡邁開長，遠離了脂濃郁之地，一走出朝閣，他膛微微起伏，不再摒息。

　林深屈迎面走來，弓著子，道：“皇上，十三回來了。”

　十三是封衡藏在暗的“影子人”首領，也是封衡親自調/教，頗封衡信任。

　封衡抬步上了轎輦，闔眸掐著眉心，片刻方道：“讓他去書房見朕。”

　今日出門，非但沒有抓到那個人，還差點害了自己的小昭嬪，這讓封衡有種挫敗，心頭不爽。

　九皇叔，你可千萬別讓朕抓住你！

　封衡擅記仇，又給楚王多加了一筆。

　楚王的人傷他妃胳膊，他就要卸了楚王一臂。

　在心中默默記下這一筆仇之后，封衡幽幽睜開眼來，“傳話給辰王，朕要讓他協助沈卿言，全力抓捕刺客。”

　林深一凜，隨即掩蓋異，這便應下了，“是，皇上。”

　其實，坊間對后宮私的傳言，遠不止封衡可能是楚王的骨，甚至于辰王也是。

　一旦辰王和楚王聯手，封衡就會于劣勢。

　皇上這是要試探辰王？

　還是讓辰王和楚王對立？

　林深一時捉不，皇上年時就能想得比常人遠太多。

　*

　封衡離開朝閣之后，各路嬪妃也不便久留，畢竟皇上都已下令，讓們莫要叨擾昭嬪。

　皇后一直熬到景元宮，了殿，才直接癱在了貴妃椅上。

　今日也是了大驚嚇之人！

　雖是沒傷，可皇上為何就連一句安都沒有？！

　皇后到了此刻才想明白了一樁事，突然呵呵笑了起來，讓一旁的杏兒嚇到了。

　“皇后娘娘，這是怎的了？可是今日在宮外嚇壞了？奴婢這就去小廚房熬驚參湯。”

　皇后臉上笑意又戛然而止，裝作大度賢惠還真是累！

　像是看著庭院，可又似乎什麼都沒看，眼神是放空的，“皇上這次之所以帶本宮出宮一趟，并非是恤本宮，而是想讓本宮將他的寶貝疙瘩帶出去！”

　“本宮一直以為，在皇上心里，后宮妃嬪皆是工，可本宮自己又何嘗不是？”

　皇后像是對杏兒說出這番話，可又像是對自己說。

　杏兒沉默，不知該說些甚。

　皇上心思深沉，心狠手辣，到底是在北地飲膽嘗一路殺過來的，誰又能想象一個七歲失寵儲君是如何在北地活下來的？

　不死，也會了魔！

　可魔鬼，怎會有心呢？

　他為何又對虞姝不同？

　單單是和傲人段？

　可今日在辰王府，那些著薄紗的歌舞伎，哪一個不是令天下男子把持不住的貌？

　最終，皇后想到了虞家的兵權。

　可倘若皇上是為了虞家兵權，最應該寵之人，應該是虞若蘭。

　虞若蘭才是嫡出，并且其母族還是崔氏一族。

　皇后緩緩閉上了眼，“取本宮的護心丸過來。”

　*

　書房。

　十三站立筆直，一絳紫窄袖勁裝，未免埋伏時被發現，他們這些影子人所穿的料上沒有任何花紋與刺繡。要知道，就算是微不可見的暗繡，也可能會在日下暴出行蹤。

　十三面無表，多年殺戮讓他們這樣的人，只會聽從主人的命令。

　他們亦如自己的主人一樣，仿佛早已掙了俗塵世事。

　封衡在龍椅上落座，十三意識到主人的氣息不穩，稍稍一怔，但表面上沒有出任何驚。

　十三抱拳行禮，“皇上，微臣回來了。”

　封衡只淡淡應了一聲，他端起涼茶，飲了幾口，“說。”

　十三如實回稟，“微臣在辰王府潛伏的這幾日，未曾察覺到辰王與可疑之人接，相反，辰王也在尋找楚王的下落，并且暗中發布了懸賞令，誰能取了楚王項上人頭，賞黃金萬兩，眼下各路江湖人士、殺手、鏢局、山賊都開始主了。”

　封衡幽眸微瞇。

　忽的，角又是猛的輕輕一扯。

　這個皇弟啊，倒是比他更狠。

　但饒是十三在辰王府潛伏了幾日，封衡還是不可能徹底信任辰王。

　十三離開時，沈卿言風塵仆仆趕來，兩人打了個照面，沈卿言很想單獨找十三敘敘舊，喝杯小酒，但十三卻徑直走開了。

　沈卿言只能兀自訕了訕。

　仿佛天下人都絕，唯有他一人重爾。

　沈卿言走上前，“皇上，臣又布下了天羅地網，只要京都城有可疑之人，定能被抓獲。”

　封衡忽然冷不丁開口，“你上次也是這般說，可今日為何會有刺客？”

　帝王的嗓音不溫不火，甚至于聽不出緒。

　然而，下一刻，沈卿言直接噗通跪地，膝蓋撞在了大理石地面上，發出骨節撞僵之的聲音，是聽著聲音就覺得疼。

　“皇上，一切都怨臣，是臣能力不足、思慮不周、行遲緩，竟是輕視了楚王那個賊人，臣今后打算這樣做……”

　“夠了！”

　封衡出言制止，免得沈卿言一直滔滔不絕。

　沈卿言又閉了。

　封衡深邃的眸，目幽幽，“朕的沈大人，你好端端的一個人……”為何會長了？

　沈卿言抬首，“皇上，臣好端端的怎麼了？”

　封衡言又止，以免沈卿言會錯了任何細節，年輕的帝王不免費心叮囑了幾句，“殺手尸細細查看，朱雀街兩側的商販也有嫌疑，另外，現場一切散落的武、料，皆要收大理寺，讓陸卿協助你。”

　“今日虞鐸立了功，但暫時不宜再晉升，你亦可讓他協助。”

　沈卿言連連點頭，如小啄米，“臣知道了！還是皇上考慮周祥，想當初臣和皇上在北地……”

　封衡見狀不對，立刻再度出言制止，“若無旁的事，你先出宮吧。”

　沈卿言張了張，告退之前，他關切一問，“皇上，臣聽說，皇上又晉了一位昭嬪娘娘，可是……虞氏？”

　封衡手中杯盞一滯，頓了一個呼吸，重重擲在龍案上，冷冷啟齒，“退下！”

　沈卿言，“……”他難道就不能問問麼？

　他在皇上眼里，應該是個特殊的存在才是，他又不是“閑他人等”。

　虞家妹妹的事，他得打聽清楚了，才能去告知虞鐸呀！

　*

　辰王府。

　帝后雖是離開了，但蕭太妃還沒盡興，一直沉浸在生辰帶來的歡愉之中。

　前院的嘈雜陣陣傳來。

　辰王手中的馬鞭一次比一次更狠的打在幾名被綁著的小廝上。

　溫年看得心驚跳。

　何必呢。

　小廝何錯之有？

　當日虞家三姑娘登門，是太妃下令驅逐，王爺揪著幾個小廝不放，無非只是撒氣。

　好片刻過后，辰王收手，又斷了一鞭子。

　下人遞上棉巾給他拭，辰王厭惡的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小廝們，嗓音低啞到了極致，“盯了，別讓他們輕易死了。”

　這人間的苦楚，豈能讓他一人承呢，都好好著吧！

　作者有話說：

　沈卿言：又是被嫌棄的一天，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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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們，咱們下午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