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剛才出去一個人,男的,是誰?”云安突然發問,“我好像見過。”
林嘉只頓了一息,便道:“是凌侍郎家的人。”
京中只有一位侍郎姓凌,再無第二個。云安問:“你和他家的人怎麼有來往?”
林嘉道:“你知道,我不是在京城長大的。我其實是在金陵凌家長大的。”
云安:“咦?凌熙臣他們家嗎?凌昭凌熙臣?”
“對,就是那個探花郎。”林嘉道,“就是他們家。我養母一個人帶著我過不下去,的堂妹在凌家為妾,我們過去投奔。凌家看我們孤兒寡母無依無靠,善心收留了我們。使我們有屋住,有飯吃。我出嫁的時候,探花郎的母親賞了我十畝良田,那時候對我來說,是很厚很厚的嫁妝了。”
道:“可惜后來都沒了,好在舅舅和婆婆讓人找到了我。”
云安松了一口氣,道:“原來是這樣。那你在金陵,見過凌熙臣沒有。”
林嘉道:“見過的,他在家閉門守孝,不見外客,旁人很難見他的。”
云安問:“凌家的人來找你干嘛?”
“凌九郎要出孝了。”林嘉道,“是過來告訴我,等他出孝,四夫人要隨著他一起進京來的。我囑了他四夫人一到趕告訴我。我好去拜見。在凌家的時候,實是了凌家太多的恩惠,只那時候無長,想報恩都沒法報。”
云安道:“那你到時候就能見到凌熙臣了。”
林嘉笑道:“他回京城要做的吧?我等他去了公房再去拜見四夫人不就可以避開了?”
云安一噎。
云安都忘了自己最開始是為著什麼想來林嘉這里坐坐的了。
總之現在沒那個心了,隨口贊了兩句凌家家風仁厚,不愧是江南世家,便走了。
林嘉松了一口氣。
送完客站在院子里,抬頭看看湛藍的天。
忽有人:“姐姐,姐姐!”
扭頭一看,笑起來:“囡囡。”
太子幫著尋了三個男孩子讓挑,林太嬪說既然不打算再嫁了,那就不如多收養幾個。
三個男孩便都留下了。月初,又從善堂收養了兩個孩,一個才是小囡囡,一個更小還是嬰兒,在襁褓里就被丟棄了。
都是孤兒。
比起來,的命要好多了,一直都有人,又找回了家。
男孩子送到書塾里念書去了,囡囡日常在家,林太嬪和林嘉一起教紅和識字。
想著等再大點,讓親戚們幫著尋尋,看誰家的學可以讓附個學,送囡囡正經讀書識字。
這些孩子是過繼給杜蘭的孩子,杜蘭是林嘉的養母,故他們算是林嘉的弟弟妹妹,管林嘉喊姐姐。
囡囡特別會討好林嘉。
囡囡吃過苦,如今過上好日子,深知該討好誰。
這本不需要經過思量,完全就是小孩子的本能。
林嘉太懂了。
每看到囡囡努力想討好,就會到心疼。
“姐姐!”囡囡跑過來,“囡囡穿新子!”
林嘉笑著將一把抱起,還舉高高:“囡囡新子好漂亮。”
待放下,風吹起來,將面吹得翻飛。京城就是風大,一年四季都有風。
囡囡的小手忙著子。
“該系個步面。”林嘉牽住了的小手,“走,我們給囡囡做個步去。”
“我前日里新買的那盒珠子呢?”
皇城,宮闈。
皇帝問:“疏勒的使團走到哪里了?什麼時候到京城?”
太子翻了翻桌案上的奏折。
折子都分好類了,還了彩的紙條,很好找。他找出來看看,道:“上次來報信是……我看看,預計著五月中旬能到吧?”
皇帝點點頭,道:“疏勒王庭這次派使團過來,看看他們想要什麼,不太貪,就給他們。”
“沈赫城趟平了北邊,且休養生息兩年。疏勒王庭壯大,先不,西邊先穩住。”
“不急,留給你。”
“西邊留給你,沈赫城也留給你。”
說到這個話題,就躲不過皇帝孱弱的。
太子不接話,只難過地低下頭去。
“宣平侯府也留給你。”皇帝說,“,未曾篡位。到底皇位是給了我,將來也會傳給你。是我嫡母,宣平侯府不能滅在我手上。”
先太后其實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
在的治理下,用了十幾年的時間,大周鐵騎平了北疆。
太子咬牙。
“我知道你恨。”皇帝說,“阿尨,你爹我也想要名聲啊……”
阿尨是太子的名。因皇帝自己病弱,有了第一個兒子的時候,很怕孩子像自己一樣,便給他起個賤名為著好養活。
皇帝又問:“凌熙臣幾月回?”
太子道:“他五月出孝,走快點,六月能回來。”
皇帝道:“他的信你看了嗎?”
太子道:“看了,我覺得可行。”
皇帝道:“有點太急。熙臣原不是浮躁的人,這一次,有點急。以他的頭腦,該知道把這事留給你,比給我強。”
太子道:“可能是因為丁憂時間太久了?”
員丁憂兩年多一個月,最后那一個月代表了一年,就算是三年了。
待結束,還得等吏部派。因原來的職位早有人坐了,一個蘿卜一個坑,一個坑里坐不了兩顆蘿卜。
若運氣不好,可能起復后就沒有好的位子,或者要等很久。很影響仕途。
有的員為了不丁憂,甚至瞞報父母的喪訊。但這是重罪,一旦被發現,就革職永不錄用。
太子隨即又搖頭:“翰林院怎會沒他的位置,熙臣清楚得很,他不會為這個浮躁。”
“年輕人擱了兩年,未必不急躁,也并非不可能。”皇帝道,“待他回來,讓他詹事府。”
皇帝想了想道:“左春坊左諭德。”
這是給凌昭的新位子。
凌昭丁憂之前是翰林院侍講,從五品。左春坊左諭德也是從五品,算是平調。
但詹事府是輔導太子的機構。
皇帝道:“凌熙臣也給你。”
他道:“讓他在詹事府里養一年,再讓他兼起國子監司業,好好地給你培養人。養個十二三年,你便有足夠的人,掀翻老家伙們。”
“我是不行了。”他道,“但你年輕,不能像我一樣,不是這個著,就是被那個著。”
太子扼腕道:“熙臣的缺點,就是實在太年輕了。”
其實太子也才十九歲。但文臣極講究論資排輩,凌熙臣的年輕在這件事上反而了短板。縱他每一級的升遷速度都比旁人快,到底是還不能將他提到他們希他在的位置。
還得耐心再養他幾年。
養嫡,就是這樣。
一甲進士及第的三個人直接翰林院,優秀者,養個十年,養侍郎,原是可以的。大周的歷史上,的確有科舉十年便登上侍郎之位的先例。
只那人二十點狀元,十年的時候,正正好三十了。也算到了而立之年,做侍郎雖年輕,也不會有人反對。
這也是大多數士林菁英該有的年紀。
唯凌昭凌熙臣,他十六歲便點了探花,他實在太年輕。太早把他推出去,老家伙們一定會制他。
還得再養養。
未來將他養侍郎,尚書,閣老。
當閣里足夠多的人是皇帝的嫡系時,皇權便能制相權。
每個皇帝都希能一言九鼎。
皇帝到疲倦了。
他太,道:“當年金鑾殿上,我一看到熙臣,就想,這不是上天給我準備的人,這是給阿尨準備的人啊。”
“那孩子,上生機太盛。”
“他的年紀也正好輔佐你。”
太子道:“所以父親賜他字‘熙臣’,其實對兒臣的期?”
皇帝嘆氣:“我這輩子,注定是一個病弱無為的皇帝。”
太子氣道:“別瞎說,早點休息吧。”
天家常無父子。年邁的皇帝也常厭惡年輕健壯的皇子,常常防備著他們。這些,史書都常見。
但皇帝和太子一直活在太后的力之下。且皇帝早就明白自己不過是替那個人坐龍椅的傀儡,他有著清醒的認知,更要在力中保護住自己的長子——他妻子唯一的孩子。
這對父子可以說這些年是相依為命過來的。他們和民間任何一對父子都一樣,有著很深的。
太子扶著皇帝去躺下,他蹲下給皇帝鞋子。
皇帝躺下,太子要告退,皇帝卻忽然住了他。
“沈赫城的字也是我起的。”他說。
太子:“咦?”
“他當年,父親和兩個嫡兄先后過世了,長房無子,二房子。家里就他一個年男丁。那一年他和你現在一樣大,才十九歲。”
“他嫡母知道必須保住家里的爵位,掏空了家底去打點。”
“可他,是個庶子。”
“有人嘲笑,多大的臉,敢請恩準庶子襲爵。”
“恰被我聽到了。”
“我其實,也是庶子啊。庶皇子,不照樣是庶子嗎。”
那個時候年輕又病弱的皇帝便人領了那個年輕的庶子進宮給他看看。
庶子的頭腦清晰,武藝也好。
只家里不太行了,接連兩代沒出像樣的人,漸漸被排出了權力圈子,邊緣化。
空有個爵位的沒落勛貴之家。
“我雖然是皇帝了,但大事都在太后手里,能到我手里的都是些零狗碎的事。真巧,他家請爵的折子就在我手上。”
“也是赫城的運氣好,那時候正趕上北疆正吃。我朱批‘北疆危急,用人之際,不可寒人心’。”
“不過一個伯位而已,閣看到我的朱批,也簽章了。他家因此保住了爵位。只閣又說,是特事特例,他得去北疆為國效力。”
“呵,老狐貍們打得好算盤。”
“赫城若能戰,朝廷不虧。赫城若庸碌,死在北疆,再收回他家的爵位也不遲。”
“赫城走之前,我給他賜了字。他跪下對我發誓,效忠于我。”
“可恨,真可恨。”
皇帝著帳頂呢喃。
“沈赫城明明是我的人,可史書一定會把這赫赫戰功都記到頭上。”
“是一代賢后。”
“我,一個庸庸碌碌的病皇帝。”
“一事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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