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遲疑道,“這我也說不準,也只是聽來的。”
陳忠明連忙道,“但說無妨,但說無妨。”
胡屠夫開始回憶,“這五趾豬不過是多生了一趾,別說豬了,就是人都有可能多生一趾,這一頭豬可不便宜,東家給的銀子多,就有屠夫不信邪,接了這活計。”
陳家人互相覷了覷。
得,他們就是這樣想的,這才宰了吃了這頭豬。
胡屠夫:“宰了后,夜里時候,聽說家里靜頗大,娃娃夜夜啼哭,他們在門口撒了香灰,第二日可以看到豬蹄子印”
“后來,那位屠夫就拿出蓑,倒穿著蓑在外頭跑了幾趟,再回來時,那豬胎人心的五趾豬就尋不到宰它的人了,這夜里的靜也就去了。”
陳伯文一聽,立馬就去灶房里搜出了蓑。
“我我,豬是我殺的,我立刻倒穿了去村子里跑上兩圈。”
陳忠明嘆了口氣,搖了搖手,“去吧。”
陳伯文一溜煙的出去了,腳步跑得賊利索。
胡屠夫看過其他幾人,遲疑了下,“不若都跑一跑吧,你們都吃了,上可是沾了那五趾豬的味兒呢。”
“對對對,我們也得跑跑。”陳仲武大著嗓門應和。
一時間,整個陳家都忙碌了起來。
胡屠夫起告辭,“陳老伯,旁的我也不清楚了,實在不行,你們尋個人瞧瞧。”
陳忠明愁苦的點頭。
“,今兒多謝胡賢侄了。”
胡屠夫拱手,“不謝不謝,我也沒幫上什麼忙。”
他抬腳走出陳家,回頭瞧了瞧陳家門戶,上頭已經了新的神荼郁壘畫像,院子里,陳忠明幾人的臉在白雪的映襯下格外的白,還有些青。
胡屠夫急急的收回目,埋頭就往前大步走去。
嚇人,陳家這事兒嚇人啊。
趕走!
這日,趙刀燒灶,大水燒滾,鐵鍋里頭擱了姜片料酒,滾水一燙,的豬蹄兒皮,接著有浮沫浮起。
雖然是漢子,趙刀的作卻頗為利索,勺撈出豬塊,涼水一沖,鍋灶里重新擱了干凈的水,這才將洗凈的豬蹄兒放到灶里燉了起來。
“哎,差點忘記擱黃豆了。”趙刀一拍腦門,著又撒了一把黃豆下去。
隨著火舌邸鍋底,灶房里的豬蹄
兒燉黃豆愈發的香了。
東廂房,趙家佑嗅著香味兒,微微有些失神。
倏忽的,他握書的手一痛,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唉喲,痛痛。”
“知道了知道了,我馬上勤學不分心。”
待這句保證出來,他手上的那只大夜翹這才松了口。
趙家佑兩眼發暈,書中自有如玉,書中自有大豬蹄兒,他不饞,他一點兒也不饞!
趙刀端碗,“小蓮,喝湯了。”
陳小蓮吞了吞口水,支起子,歡喜應道。
“哎!”
又是一個夜,泰安村,陳家。
黑影重新在村子里凝聚,它左右尋了尋,似乎是尋不到方向,正待生氣時,倏忽的又有一道黑氣來,黑影低頭一看,自己殘缺的右肢長出了許多,眼下就剩一個掌沒長了。
它的目朝東面看去,接著,影尋著另一個味道走了過去。
那兒,有人吃了它的呢。
日頭東升,明亮的日一點點的驅散了黑暗,也驅散了夜里那些魑魅魍魎留下的痕跡。
如灰霧的鬼炁被暖一照,一點點消弭。
只是,被嚇到的那顆心可沒那麼容易平靜,趙家陡然響起一聲子尖利的哭嚎。
靖州城,長寧街,顧家。
“我回來了。”
顧昭人未至,聲先到,最先迎接的又是紙人小丫鬟小令。
顧昭瞧著這雙丫髻的小丫頭,心思都了。
“瞧,這是什麼?”手一攤,掌心里出現一把桃木梳和一面小銅鏡。
小令眼里又閃過迷,“給我的?”
顧昭笑,“是啊,喜歡嗎?”
小令又愣在那里。
喜歡?什麼是喜歡?
瞧了瞧顧昭,好半晌沒有說話,顧昭也不急,站在旁邊,靜靜的等著回答。
喜歡的顧小昭送的。
小令輕輕點了下頭,“喜歡。”
顧昭笑了笑,眼睛微微瞇起。
“旁人家的丫鬟小廝都有月俸,唔,我的銀子沒那麼多,咱們就買點小東西,小令當差辛苦了。”
小令將小銅鏡和小梳子攏到袖籠中,扯了個笑容,和之前相比,這笑容愈發的自然了。
“小令不辛苦。”
老杜氏:“回來啦?快過來洗簌吃飯,今兒煮了豆漿,正好搭著昨兒的餅吃。”
顧昭腳步快了幾分。
老杜氏失笑,“一說到好吃的,作都利索了。”
用完飯,顧昭回了屋。
屋里的地板鋪了木頭,上頭上過一層清漆,房間里的東西不多,倒是顯得十分整齊,顧昭拈了三柱香,掌心一拂,香火燃上。
很快,屋子里就有縹緲的煙氣騰空。
大黑吸溜著煙氣,子微微往上浮。
顧昭瞧了一眼,失笑,“作甚這樣吃飯,坐好了。”
大黑汪汪了兩聲,夸贊這次的香火格外的合胃口。
顧昭不理會它,翻出一些五紙,心神一,一把銀剪子也出現在手中。
前些日子回玉溪鎮,瞧著趙家掛了一院子的小裳,小娃娃雖然還沒生,不過,家里人已經將裳和襁褓都準備好了,突然想起來,桃三娘懷的鬼胎,應該也快要生了。
顧昭剪點紙化過去,也算是小小的心意。
人就是不能念叨,一念叨,準保有事。
這不,趙刀一路大步走,趕慢趕,可算是來到了長寧街。
他探頭一瞧,嘿,這顧家沒人還怪熱鬧的,一個個老大爺老大娘直接搬了藤椅,桌子在此。
以前熱鬧的是榕樹下,現在熱鬧的是這顧家。
喇叭藤這下正安靜著,因為顧春來出門去茶樓聽新評話去了,玉溪鎮的幾位老大爺老太太也不急,大家伙兒折菜的折菜,下棋的下棋,嘮嗑的嘮嗑,甭提多自在了。
金花嬸子一個抬頭,正好瞧到趙刀,當下眉一挑,喲嚯了一聲,朗笑道。
“大家快看,今兒咱們這兒來了個新面孔。”
“趙更夫怎麼也來了?”
趙刀心里急,“嬸嬸,伯伯,咱們稍后再聊,我尋顧小郎有事,有急事嘞!”
聽到有急事,金花嬸子幾人不好打趣了,當下趕給他讓了路。
“快去快去,拉一拉最大朵那花兒下頭的藤蔓就。”
“對對,連著拉三次,別急別急。”
趙刀心里熨帖,就聽后頭還有話兒傳來。
“太急了拉壞了可不,回頭該聽不到新評話了。”
趙刀心里的熨帖僵住了。
不過,他確實是很著急,三兩下的走到喇叭藤邊,眼睛急急的掃了掃,尋了最大朵的那一朵下頭的藤蔓,嘿,別說,還容易找的,這藤蔓也格外的青綠。
“顧小郎嗎?我趙刀啊,喂喂,聽得到嗎?”
趙刀覺得自己對著喇叭花喊話,有點蠢的樣子,不過,想著家里的怪事,他又直起了腰板。
旁邊眾阿公阿婆可沒理會他這小尷尬的心,這有啥,他們天天對著這喇叭花說話呢。
……
喇叭花那頭,顧昭聽到是趙刀的聲音,愣了愣,隨即面容一肅。
趙叔尋,定然是出事了。
顧昭:“趙叔?”
喇叭藤那頭,喇叭花齊齊搖擺,一聲趙叔,趙刀聽得幾乎熱淚盈眶,他不安的心也安定了幾分。
“哎哎,是我。”
“昭侄兒,出事了,你小蓮嬸嬸一直哭,說是昨夜有人立在床榻邊,砍了的雙手雙腳,娃娃也哭鬧個不停。”
顧昭:“趙叔莫憂,我馬上回玉溪鎮。”
趙刀哎哎了一聲,瞧著已經沒了聲音的喇叭花,他有些無措的回頭問金花嬸子們。
“然后呢?要不要再拉三下?”
其實顧昭和趙刀說過,奈何他這下心慌意,就像那沒頭的蒼蠅一樣竄。
金花嬸子熱,“拉一下就,我來我來。”
……
大家伙兒圍著趙刀,七八舌的關心。
“趙更夫,家里出什麼事了?”
“是啊是啊,你方才說小娃娃哭不停,這可不大好,娃娃眼明,這是瞧見臟東西了!”
大家伙兒眼睛對視了一下,這里的臟東西,也就是鬼。
俗話都說了,早不言夢寐,午不言殺伐,晚不言鬼神,不過,像他們這樣上年紀的人,對神鬼更是忌諱,索以臟東西稱鬼。
鬼沾染輕則大病,重則丟命,可不就是臟東西麼!
趙刀苦惱,“唉,我也不知,就是小蓮發了個噩夢,今兒在家哭嚎不已,我夜里打更,也是見過幾次大家伙的,這不是心里也擔心嘛!”
眾人點頭,“是要謹慎一些。”
還待再問時,顧昭從鬼道中踏出,颶風揚起的發和袍,簌簌而。
“趙叔。”
趙刀回頭,大喜,“昭侄兒!”
他急急回頭,“嬸兒,大伯,回頭再說,我先和昭侄兒回去了。”
金花嬸子諒,
攔住還要說話的人。
“去吧去吧,娃兒和媳婦要。”
趙刀跟著顧昭一路往六馬街走去,顧昭在他上拍了一張符箓,他只覺得自己腳程快了許多,明明踏出一步,卻好似走出了好一程。
路上,他著就將事說了一趟。
“嗐,今兒天一亮,一個翻過就掉下了床榻,可把我唬了一跳,還好那時娃兒我抱在手上哄哭醒了就說有人砍了的手和腳,還說也要嘗一嘗滋味昭侄兒,這是怎麼回事?”
他遲疑了下,“是魘住了嗎?”還不待顧昭回答,他馬上又搖頭,“瞧著又不像,我打燈瞧了,那會兒臉又白又青”
就像,就像真的有人在夢里砍了的手腳一樣。
趙刀沒有再說話。
顧昭也不妄下斷言,“我過去瞧瞧,趙叔莫慌,嬸子和家佑哥,還有小娃娃都靠著你呢。”
趙刀神一振,是,他可不能慌!
唉,以往更可怖的又不是沒見過,這這,當真是關心則啊。
六馬街,趙家。
才進院子,顧昭就聽見陳小蓮驚惶的哭聲,旁邊,趙家佑抱著小妹妹,在一旁低聲安著。
“娘,別怕別怕,爹去尋顧昭了。”
“你瞧咱們現在在院子里,太曬著,平安著呢。”
陳小蓮被嚇破了膽,這些安的話聽到耳朵里了,卻又飄不到心神里,時不時的手去自己的手和腳,待到了,又是一陣哭。
旁邊,趙家佑不厭其煩的耐心安。
顧昭凝神一瞧,一眼就瞧出了陳小蓮腹肚的不妥,那兒,有一團怨恨之氣盤旋,仔細看的四肢,三魂六魄中,四肢與腹肚相連的地方,確實魂薄了一些。
這
顧昭目落在陳小蓮上。
趙嬸說得不假,昨兒夜里,是有人,不,是有鬼立在的床榻邊,砍去了的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