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宮回廊小徑曲折環繞, 每隔幾步就有軍重兵把,姬玉落正大明從中走過一路行至宮殿側門,今日看守側門的是錦衛, 要比軍好說話。
領頭的正是上回那個劉五的。
劉五對亦是恭敬, 拱手道:“這個時辰, 夫人要出去?”
姬玉落頷首, 面郁悶,嘆氣道:“今早祈福時, 帕子落在九真廟了,上頭繡著小字, 我得去找找。”
劉五了腦袋, 應道:“那卑職遣兩個人陪夫人去。”
姬玉落道:“不必了,就在不遠,四都是軍和錦衛,不礙事。”
劉五沒再堅持, 因廟殿就在行宮前頭, 拐個彎的距離,周遭又都是眼睛,能出什麼事, 他大手一揮便放行了。
姬玉落出了行宮,卻沒往九真廟去, 在假山后頭等了一會兒,直到軍換防的間隙, 趁四下無人,疾步往山上走去。
惜妃是個爭風吃醋的子, 費盡心思隨駕到了宮外, 就不可能沒有作, 總不甘心這十天半月就看新人霸占皇帝,自己只能寄愁于山水?
這行宮之外,只有文皇后當年留存的石了。
說是石,實則打造得巧奪天工,金碧輝煌,頂有瀑布直流而下,在山口垂下一道水簾,打了輕盈的白紗幔,半圓的山水石屏立在當中,再往里,桌椅榻,一應俱有,似宮殿般致。
石壁凹凸不平,但也經人打磨過,是以墻面平,并不比容易劃手。
這里視野開闊,向遠眺,能將整個九真廟及宮殿收眼簾,又依山傍水,是夏日觀景的好去。
不得不說,文皇后是雅致人兒。
平日此無人,但里頭隔三差五就有侍歸整拾掇,是故很是整潔。
姬玉落沿著屏風環繞一圈,姿態閑散地在榻上稍坐片刻,活絡了脖頸,才從沒有水簾的邊隙走出去,打開蘇放給的包,往鼻尖一嗅。
不是尋常的,應當是加了什麼,腥味兒比尋常還要沖,且十分粘稠,是野喜歡的味道。
回著山路,琢磨地形,將附近的捕夾損毀,又沿著石撒了一圈。
最后將那廢棄的包丟到陡坡,手里免不得沾了點。
姬玉落眉頭一皺,垂著眼,不耐煩地將漬一點一點去。
倏地,遠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樹葉搖晃。
抬頭去,先是看到了方才那個劉五,以及那被灌木遮擋,只出一角的紅。
姬玉落這回是狠狠蹙眉了,他……怎會找來?
不能就這麼撞上去,若是霍顯在石瞧見,事后定會起疑,再命人仔細排查。
幾乎是立即,姬玉落閃回樹影里,往另一條小徑走去。
-
劉五本該換守回房歇息,誰料靴子還沒下,霍顯就找上了他。
細問之下,方知夫人遲遲未歸。
劉五這才張起來,一個大活人,怎麼會丟了?況且行宮外是深山林,林中還有暗坑,萬一出個好歹,他得以死謝罪了!
劉五跟著霍顯走了半圈,急道:“都怪卑職,該著人陪夫人同去的,否則也不至于……可這山上,你當真看見夫人進來了?”
他問的是從九真廟附近換守下來的錦衛,那錦衛忙道:“這……卑職也沒瞧清是什麼人,只回頭瞥了眼,是和子,當時正值換守,還以為是哪個上山采摘野果的侍,便沒多在意。”
山上野果甘甜,有些從城里來的侍覺得新鮮,確實會結伴同來。
聞言,劉五頭更大了,“大人……”
霍顯反而是最不心急的一個,別人擔心姬玉落一介弱質流,在荒山野嶺將遇不測,可他知道,這點自保的能力姬玉落還是有的。
唯一讓人生疑的是,好端端,往山上跑什麼。
霍顯了眉,道:“行了,分開找。”
“是!”
劉五應聲,將人撥四,分開搜尋。
而此時,叢林另一頭,兩個人影藏在影里。
其中一個軍笑道:“這是霍夫人走丟了?真有意思。”
蕭元景同樣一盔甲立在旁,面容平靜地看著霍顯,卻是沒說話。
午后的日頭太過毒辣,姬玉落行至一山谷才堪堪停下腳步,輕息著,抬袖去鬢邊的汗水。
山間小路錯綜復雜,若非提前記下地圖,只怕真要繞不出去了。
霍顯……
他屆時若反應過來,不知會不會氣惱。
姬玉落蹲在小溪邊凈了手,才要站起來,便從河里看到人影。
長玉立,面無表。
不是霍顯是誰?
姬玉落鮮被什麼嚇著過,這麼突如其來的一下,卻險些將嚇跌進水里。
可面上不顯半分,只驚訝地扭過頭:“你怎麼在這兒?”
霍顯看向,“這話應該是我問你。”
他晃了晃手里的絡子。
山上這麼大,若非撿到這條絡子,他怕是找不見。
姬玉落忙了下腰間的配飾,絡子果然不見了。
神不變,抱著洗干凈的果子起,道:“還能干什麼,山谷有河流小溪,沿河的果子甘甜,我聽惜妃說了一,左右呆在行宮也是無趣……午后皇上不是要移步中庭觀祈福戲,你不用守著?”
霍顯深吸一口氣,他當然要守。
他目覷著那顆顆飽滿紅潤的果子,信,肯定是不信的,但又拿不出什麼證據,畢竟什麼也沒發生。
只是姬玉落越是若無其事,就越讓人難以放心,他靠近,將裹著果子的布拎到自己手里,說:“你真的沒有別的事?”
姬玉落頓笑:“霍大人,你是希我給你找點事呢,還是不希我找事呢?”
霍顯涼涼道:“我是后悔鬼迷心竅,帶著你,分心。”
但以他對的了解,若打定主意要來,霍顯這里求路無門的話,必定會打別的主意。
與其這樣,不如放在眼皮底下看著。
總是有讓人提心吊膽的本事。
姬玉落朝他道:“哦,那難道不是迷心竅?”
霍顯從間溢出一聲冷哼,拉著要走時,忽地瞥見角的一抹跡,腳步頓停,肅穆道:“你傷了?”
姬玉落順著他的目看過去,神自然道:“沒有,方才在林子里到頭鹿,我以為是狼,失手傷了。”
霍顯松了口氣,道:“山間的大型野都被錦衛清完了,不必張,但你也別以為這山上就是安全的,此作為皇家狩獵的圍場,多的是活捕獵的暗。”
這些暗多是為活捉老虎野狼等攻擊強的獵而設,不在地圖上標注,只有負責排險的錦衛和軍知暗位置。
霍顯環顧一圈,便覺察出他們腳下正是其中一個暗的范圍。
但尋常是不必擔憂的,因這些暗是有機關的,若非人為啟,倒是不會出事。
然而就在這時,兩人神皆是一變。
常年刀尖的人都有著可怖的直覺,對周遭注視的目和氣息尤為敏,盡管相距甚遠。
霍顯心里頓時升起不妙的預,只聞腳下一聲稀碎的聲響……不好。
在那草皮塌陷的一瞬間,他幾乎立即往一旁機關的位置看,只見有個锃亮的影子一閃而過。
失重驀然而至。
姬玉落一驚,的反應縱然很快,當即手攀住了邊沿,然而下一瞬就被霍顯拽了下去,結結實實地摔在底,只見鋒利的尖刺從口朝下了上來,霍顯拽的那一下,讓兩只手免于被扎泥。
“……”
姬玉落屬實沒料到這一遭,那瞬間眼眸瞪大的甚至有些憨,轉而看向霍顯,“這是有機關的?”
霍顯松了松結實的盔甲,面上閃過一片鷙,他抬手去下的污泥,腦中閃過無數人影。
方才那道,是盔甲折出的。
是軍。
軍與錦衛水火不容,軍里與他有過節的人太多了,一時竟想不出是哪個。
這時,那層草皮又緩緩被推了回去。
線愈來愈暗,直至完全消失。
鋪天蓋地而來的,是手不見五指的黑。
這是要將他們困死在這里。
霍顯氣定神閑,并不因此到慌張,姬玉落便知他留有后手,是故也將懸著的心安下。
坐直,盡量不往墻上靠。
閉的空間里,暗里的氣味愈發濃烈,那是野尸骸長年累月埋于底的味道。
到底是有些野生難馴,寧死不屈。
那味道混著的泥土,一縷一縷往人鼻息里鉆,霍顯聽不到姬玉落平穩的呼吸了,他向那散發著微弱藍的霜花簪,了一下。
的都繃了。
他解下前的盔甲,丟到一旁,把姬玉落拉扯過來。
不過并不配合,霍顯廢了番勁,把渾僵的扣到懷里,“再忍一下,我方才沿路過來作了標記,劉五他們腦袋靈的話,很快就能找過來。”
說罷,他頓了頓,又說:“不靈的話,死在這里,我們也算是殉了。”
“想想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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