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將至, 火辣的日頭已有消緩之勢,傍晚微風一吹,就有了些秋高氣爽的涼意, 人心也稍定下來。
姬玉落落腳順德府已有四五日了, 抵達之后, 不再想在前面幾個州府那般, 慢悠悠地重建災地,而是加快速度布置兵力, 在幾座城門重設哨塔,搭建弓-弩臺, 又開了府庫, 把剩余的武裝備盡數分發下去,更不放過余留下的兵士,幾乎將順德府一厘一毫都給榨干凈了。
不擅長排兵設防,但有人擅長。
謝宿白從不養廢, 催雪樓能人眾多, 幾乎每個人都各有所長。
此時,周白虎就攤開順德府至太原府的軍事布防圖,說:“兩個周府之間是崎嶇的山路, 我勘察過,此地易攻難守, 雖于我們也沒有多大助益,但若我們率先布下第一道防線, 在他們回頭之際先收割一波,打完就撤, 必能適當削弱他們的兵力。”
周白虎原先還是土匪頭子的時候便常與兵打道, 尤其擅長山路戰, 這些年在催雪樓沒有發揮的機會,現在說起來倒是熱沸騰。
他說完,兀自拍桌肯定道:“我看這個法子最好!”
這麼問時,姬玉落眼神淡淡地看著軍事圖,眼時泄出幾分漠然清冷。
周白虎就像被潑了盆冷水,沸騰的熱霎時凝固住了。
這些日子以來,姬玉落行事作風干凈利索,不似謝宿白那樣會講道理,對懷異心之人,只殺不留,狠狠將底下那些鬧事之人震懾住了。
其實,他們聯手未必就不能對付一個頭丫頭了,但問題的關鍵在于,他們這些被謝宿白收留的“能人”,本就也不是一條心的,姬玉落許是看中了這點,殺儆猴輔以周旋游說,慢慢地,竟收攏了不人心。
且,眾人漸漸回過味兒來,主上要的是圣潔的名聲,他們這些三教九流之人,遲早要被拋棄的,此時不抱姬玉落的大,更待何時?
一時間風向驟變,的威也水漲船高。
只是周白虎對著這麼個娃娃,常常會忘記這些,拍完桌才反應過來,又逾矩了。
他尷尬地收住拳頭,緩緩說:“玉落小姐覺得……此計可行?”
姬玉落看著他,眼里慢慢含了點笑,溫和地說:“主上說周叔擅兵,果然不假,順德府的布控,還要仰仗周叔多心了。”
周白虎心里又痛快了,擺手說:“哪里哪里,既如此,我便抓去布防了,不過……小姐可有把握,那蕭賊真會走回頭路?”
姬玉落稍頓,“我有把握。”
在那停頓的一剎那間想到的是霍顯,想到他立在窗邊,頭也不抬地說:“你追到順德就止步。”
幾千錦衛對幾萬兵士,怎麼也不可能有贏的把握,但霍顯這個人有一種神奇的力量,他總是能讓人信服于他,好似他那高大的量真能把天抗住。
他說可以,姬玉落就覺得他可以。
好像從未這麼信過一個人。
周白虎又說了幾句什麼便離開了,姬玉落攥住手里的珠子,著落日的天發呆。
那珠子硌得手心生疼,才回過味兒來。
真的很想霍顯了。
晚膳時,朝請用飯,也全無胃口,單手支頤撐在桌前,指尖撥著金珠,任它從這頭滾到那頭,那頭滾到這頭。
待到再晚些時,有人來報城樓的弓-弩臺已搭建完畢,姬玉落才收了心思。
順德府經此一役,死傷慘重,城中四都是斷瓦殘垣,比前面幾個州府都要凄涼。
因起初朝廷沒有反應過來,前面的州府為自保任反賊侵,而后朝廷才下旨,凡有不戰而敗者,皆以反賊同黨論罪。
順德府不得已以死迎戰,拖了足足五日,才被攻破了城門。
一路途徑蕭條的長街,上到城樓,有人已經比先到了。
是順德府知府,方恪盡。
他背著手觀察著城樓上搭建的武,連聲嘆氣,見著姬玉落,忙著一口不太順溜的話說:“叛軍走都走了,何必費那財力力部署兵力,城中損耗巨大,百姓尚無可居,何必,何必呢!”
這話,自姬玉落進城時便聽到如今。
搬空了府庫,早令方恪盡心痛不已,只因他并不知道叛軍還有可能再退回來。
姬玉落了那弓-弩,使勁兒晃了晃,確認不是制濫造,才道:“我說了,以防萬一,需得提前布控。”
方恪盡卻不信這個萬一,他只覺得姬玉落在白費錢財,可張了張口,面對這小娃娃,又不敢說甚,猶記前幾日他不肯開放兵庫時,脖頸上橫來的那一刀,至今他想想還心有余悸。
于是只輕輕一嘆,聊表不滿。
但是這不滿,很快就隨著太原府急報煙消云散了。
不到兩日,這太原府的軍報便一封一封,如雨后春筍似的飛往順德。
太原府與反賊這一戰,歷經幾個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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