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現在多有錢，東亭和桂芬當然都知道。

　小洋樓住著，鋪子開得紅紅火火，全市都是有名的，一件服比人家普通工人一個月工資都要高很多。

　桂芬當然是腸子都悔青了。

　曾經在日子實在過不下去的時候，想到以前歡還在沈家時的乖順，也曾忍不住跑到歡屋子外面晃悠，好不容易涎著臉敲開了門，梅姨聽到說是誰，直接潑了一頭一臉的水，這還不算，那死丫頭竟然直接打電話給了派出所，把抓去了派出所，說經常在家門外晃悠，不知道是打了什麼邪惡的主意，在派出所被關了好幾天才出來，臨出來時還被警告，要是再去歡屋子外面晃悠，或者敢再去擾恐嚇歡找要錢，就要控告敲詐恐嚇罪……自那之后，哪里還敢打歡的半點主意？

　不過這會兒趙蘭珍出了事。

　紅安衛安要為了救他們媽傾家產，東亭和桂芬在外面聽說了，自然就忍不住了。

　兩人忙尋了東河給他出主意。

　東河心里糟糟的。

　他倒不是心疼錢，只是這會兒不單止是錢的問題，醫院那邊也說了，就算他們聯系了京市那邊，那位腦科醫生也未必能請的來。

　有歡和趙錫幫忙，這心總要能定些。

　他知道趙錫和歡都不待見自己。

　所以就讓跟歡來往比較紅安打。

　紅安這會兒恨毒了東亭。

　只是先前醫生一直在給他媽在做搶救，他顧不上收拾他們而已。

　這會兒他看到東亭桂芬跟他爸嘀咕了一陣，他爸就跑過來找他，嚅嚅著讓他打電話，讓他請趙錫幫忙。

　紅安狠狠瞪了東亭和桂芬一眼。

　但電話他還是打了。

　倒不是為了讓趙錫和歡幫忙。

　他還沒那個臉自己家什麼都沒做就開口找歡和趙錫幫忙。

　他打電話，是想問趙錫，這車禍到底是怎麼回事。

　……東亭和桂芬的靜一直都在趙錫的掌控之中，但夢里的車禍還是發生了，不，比他夢里的那次還要更嚴重，所以，他真的不知道，這到底是一次意外，還是跟夢里的一樣，是東亭的手筆。

　他第一時間就報了警，公安那邊已經抓走了肇禍司機，但暫時還沒有消息傳來。

　梅姨聽說紅安他們也在西州城第三人民醫院。

　那是西州城最好的醫院。

　但卻留了個心眼，沒告訴紅安歡也正在那醫院生孩子呢。

　誰知道家那群人，要是不長眼的跑去歡那邊的產房，可不是晦氣！

　梅姨去了醫院才告訴趙錫這事。

　趙錫皺了皺眉，說實話事安排得好好的，趙蘭珍死不死他都不放在心上，這個時候，他當然不會為了趙蘭珍離開歡片刻，就只是給了梅姨一個電話號碼，讓梅姨打過去讓那人理這事。

　梅姨這才放下心來。

　忙去醫院借了個電話打了出去。

　而醫院那頭，紅安掛了電話，那心頭還是突突的。

　東河問他：“紅安，錫那邊怎麼說？”

　“他沒空，”

　紅安手按著電話好一會兒，回頭看他，道，“爸，把家里的錢都拿出來吧，先讓醫院聯系那個腦科醫生，不夠的錢，咱們把現在住的房子賣了，那房子，就算是急賣，也能賣上幾萬塊錢。”

　現在市面上房子很買賣，住的多是單位分的房子，有些人有錢想買也買不到，他們說賣，肯定有人有興趣的。

　這七八個小時他媽在醫院搶救，錢，幾乎全部都是他先墊的。

　是他這幾年自己私下做生意，跟歡一起做生意賺的錢。

　墊了一部分做手費，存折上還有幾千塊，但他也知道這跟后面的醫藥費相比，還遠遠不夠。

　東河聽他這麼說神一下子就不自然了起來。

　……他當然不是不舍得給自己妻子治病花錢，而是，他現在的存折上，實在并沒有多錢。

　以前在農場他們是下放，就算他是組長，工資也很低，哪里存下什麼錢？

　平反回來這兩年，花錢的地方也多。

　再說了，原先家里主要是妻子當家，他每個月的工資大半都給妻子，剩下的……這半年，也都用的差不多了。

　他低垂了腦袋，疲憊又難，道：“好，只是，只是我存折卡上也沒幾個錢，本不夠用的。”

　他這樣子，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幾歲，這些時日好不容易養回來的氣神又一下子被走了。

　紅安看著他父親這個樣子，真是又難又惱，簡直氣不打一來。

　他轉頭再看到外面探頭探腦的東亭還有桂芬，手著，氣得真想直接沖上去暴打一頓。

　不過他不用氣太久，因為就在他盯著他們的時候，走廊外面突然走過來幾個公安，上前就拉住了東亭和桂芬，在兩人驚慌失措的大聲中，直接給他們上了手銬。

　“你們，你們為什麼抓我們……大哥！”

　東亭桂芬大。

　東河聽到外面的靜，轉頭看過去，一看到公安拷了東亭和桂芬，也是嚇了一跳，忙沖了過去，問那些抓人的公安，道：“怎麼了？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一名公安抬頭，道：“他們涉嫌買兇故意制造車禍殺人，我們要立即逮捕他們去所里審問。”

　東河一呆。

　似乎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有些呆滯地看向自己的弟弟和妹妹。

　東亭和桂芬聽了公安的話，簡直嚇得魂飛魄散。

　而跟著過來的紅安一聽到公安的話就瘋了一樣向著東亭撲了過去，不及公安阻止，已經狠狠地砸了兩圈在東亭的臉上，吼道：“是你，果然是你，你怎麼不去死！”

　東河上前去拉他都被他一下子狠狠推了開來，撞到了墻上。

　他完全是一副失控的模樣，還是兩個公安一起合力把他拉住，讓他冷靜，他才像突然力，靠在墻上慢慢到地上，“嗚嗚嗚”地哭出聲來。

　此時的趙蘭珍還躺在病床上。

　全都了傷，數骨折，腦袋腫脹，整個人已經不像個人樣。

　但躺在那里，似乎覺到了痛苦，又似乎沒有覺到。

　雖然在昏迷中。

　但卻并非沒有意識，只是意識并不在這里。

　像是又走過了一個長長的人生。

　時和時趙家大小姐萬千寵于一的驕傲與風，后來戰起，母親去世，父親和大哥不知所蹤，和二弟苦苦支撐著家業，好在那時那時已經結婚，丈夫人品厚重，夫妻恩，所以日子雖然不容易，但趙家還在，二弟和妹還在……一直到突然有人沖進家中，說他們是萬惡的吸鬼資本家，靠著剝削工人住著大房子，過著穿金戴銀的好日子……為頭的竟然是自己丈夫的親弟弟……

　那是一段噩夢一樣的日子。

　痛苦不已，一點都不想再重新踏進那樣的日子，但意識卻還是一天一天熬著，一直熬到跟丈夫帶著孩子去了農場，才像是終于得到了解。

　可是后來歸紅英抱來了那個孩子。

　那是妹妹唯一的骨。

　但上同樣流著仇人的雪，看到跟妹妹相似的眉眼，就想到妹妹小時候的靈可，讓又痛又憐，但那眉宇間另一個人的影子，又讓知道這不是的妹妹，讓想到妹妹的慘死，看到快快樂樂的，甚至會想到，妹妹那樣的慘死，二弟那樣的慘死，這個孩子，上流著喬家人罪惡的的孩子，憑什麼能夠笑得這麼快樂？有什麼資格？

　送走了，心里雖然失落，但也像是得到了一個解。

　再一回頭已是多年后。

　再見到，已經躺在了醫院，像木頭人一樣。

　桂芬跟哭哭啼啼，說發生的意外，說好好的，第二天就要結婚了，這孩子不知道怎麼回事，晚上偏要跑出去，結果回來的時候手上攥著刀，全都是傷，全都是……好好的相貌也毀了，人也傻了，婚事也毀了，這可要怎麼辦才好？

　沈家哪里有錢醫？

　把接回了西州城。

　可日復一日，長期住在醫院對他們家來說也是一個很沉重的負擔，他們很快就要負荷不起。

　要把接回家來。

　東河卻說就這麼把接回來，無疑是讓慢慢去死，現在喬振豫位高權重，且一直對蘭萱念念不忘，現在把歡送還給喬振豫才是對最好的。

　可是卻跳了起來，不，寧愿去死，也不會把給喬振豫。

　憑什麼？

　妹妹已經死了，憑什麼妹妹拼死生下來的兒要給殺人兇手？

　不，不可能的。

　就是看著死了也絕不會把給喬振豫。

　可是后來還是被喬振豫得到了風聲，從手里強行帶走了。

　盡管指著他的鼻子說他不配，但他卻還是從手里帶走了。

　那段日子總是做噩夢。

　越來越差。

　好在丈夫一直陪在邊，兩個兒子也很孝順。

　后來二弟平反，政府也歸還了一些趙家的產業。

　他們家的日子終于又好了起來。

　也慢慢平靜下來。

　看著那段日子平靜地流淌，就在想，這一輩子風過，痛苦過，絕過，經歷了那麼多的大風大浪，但總算到最后一切都歸于平靜，好在邊一直有一個人跟不離不棄，兩個兒子雖然時跳，但卻比一般人家的孩子都要孝順出息，這一輩子大概就這樣了，就是閉眼，也能平靜了。

　卻不想這一切又被一場車禍全部毀掉。

　在一輛小貨車里，被一輛大貨車撞翻，當時正開著車門，被撞得直接飛了出去。

　被撞得面目全非，雖然不能說不能，但卻承著所有的痛苦經歷了一場一場的手，但最終再也沒能站起來，就眼睜睜地看著后面發生的一切。

　看到混中，東亭和桂芬兩家不停在他們趙家的房子里出出。

　再然后就看著東亭一家拿著丈夫給的他們趙家的錢買了房子，做起了生意，過著暴發戶般風無比的生活。

　看著桂芬母住進了家里，說是照顧，人前的時候對又是喂飯又是子，殷切備至，把自己丈夫和兒子都哄得對們母信任不已，要什麼給什麼。

　可人后的時候那對母就笑著跟道：“知道我們現在喂你的是什麼嗎？是讓你這輩子都沒辦法醒過來的東西。”

　“哎喲，什麼趙家大小姐，最后不還是落到我們手里，了我們要錢的工，以前你不是很威風很能顯擺嗎？不還讓我大哥不跟我們來往嗎？一分錢都不讓我大哥給我們嗎？呵，現在不還是落到我們手里，我們想給你一掌就給你一掌，想喂你什麼就喂你什麼，想怎麼辱你就怎麼辱你？就像當初你把那丫頭送到我們手上，我們想怎麼就怎麼……不過也真是可恨，那婚事眼看著都要了，沒想到那丫頭一輩子聽我們擺布，后頭竟然敢拿著刀子跟郭主任拼命，搞得我們竹籃子打水一場空，還了好一場驚嚇……”

　的意識看到床上的趙蘭珍瞪大眼睛惡狠狠地看著說話的桂芬。

　桂芬就罵道：“瞪什麼瞪？給我老實點，再瞪看我后面怎麼弄你！”

　“對了，你知道你是怎麼出車禍的嗎？”

　桂芬惡毒地笑道，“可就是我跟我二哥人撞的，誰讓你守著你們趙家的錢財，卻是手里一點給我們都不肯？哪有你們過著這大地主大資本家的好日子，卻讓弟弟妹妹過著住棚屋，有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的？這都是你為人不行，要不然也不至于落得這樣的下場……”

　明明只是一個虛無縹緲的意識，趙蘭珍卻竟然有目眥俱裂的覺。

　真想撲上前去打死桂芬，可卻到底只是一意識，本不到桂芬分毫。

　然后的這意識終于回到了的里。

　正坐在一輛小貨車上……對了，想起來了，原本是正準備要下車的，好像是有人跟說過，東亭和桂芬兩人謀著，買通了一個貨車司機，想要趁這日雇了一輛小貨車出門的時候讓出一場車禍，讓先假裝在這車里，但要在那貨車過來之前，就先下車，東亭和桂芬就算看見，肯定也來不及通知那貨車司機……

　可坐在車里，意識突然被那些七八糟的記憶攫住，手捂著腦袋，只覺得頭痛得像是要炸開，哪里還能控制的了去下車？痛苦中，然后就眼睜睜地看著那輛貨車撞過來，“砰”得一聲，火花之后，一切都黑了下去，的意識終于也昏迷在了黑暗之中。

　……

　醫院的另一端，趙錫守著歡。

　歡這輩子也沒這麼痛過，產科醫生和護士都讓用力，可明明力氣很大，這會兒卻一點也使不上力……也不是，把力氣都用在抓住產床上的鐵架上了，醫生護士們忙著，不時還聽到床架“咔嚓咔嚓”的聲音……嚇了一跳，有時候看上一眼，總擔心產床要塌了似的，也不明白今天這產床怎麼覺格外的不結實了些。

　歡抓完產床抓趙錫，眼淚汪汪的，道：“趙錫，以后我再也不要生了……早知道，我再不要想要什麼小孩的。”

　趙錫也嚇得夠嗆，哄著說“不要，以后都不要了”。

　產科醫生抬頭，不小心就看到產床上先前歡握著的那鐵架竟然生生彎折了……一愣，以為自己看錯了，再看，是真的彎折了。

　錯愕地轉頭看歡。

　歡正眼淚汪汪委屈拉地跟趙錫說話呢。

　好一會兒，才道：“沒事，說話中氣很足，再痛個幾個小時也沒問題。”

　歡：……這，有這個醫生這麼會安人的嗎？

　為什麼不直接暈過去？

　“出來了，出來了，”

　突然一個護士驚喜地大，“同志，你用力，再用力，孩子頭已經出來了！”

　趙錫轉頭……不過隔著個特制的紗布屏風，他其實什麼都看不到。

　歡也一把抓住他，道：“不許看！”

　趙錫：……

　不過一會兒一陣“哇哇哇”的哭聲傳出來，一個護士已經抱著一個孩子從屏風后面轉了過來，沖著他們笑道：“哎呀，是個男娃，長得可真好看，這眉眼，一看就跟你們很像。”

　抱了孩子湊到歡和趙錫面前。

　趙錫面無表。

　歡瞅了一眼簡直一頭黑線……這個皺，全裹著白膩膩的東西，頭發都沒見幾，小臉五皺一團的小東西……跟的眉眼很像？

　歡剛想說句什麼，可是突然又是一痛，屏風那一面另一個護士又是大，道：“哎呀，老二也出來了，同志，你再使一下力，再使一下力，就解了！”

　歡：……

　只覺得這一分一秒的也都太難過了些！

　等再一個“哇哇哇”的聲音傳過來，歡終于力竭，轉頭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