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天大亮, 臥室里卻像黑夜,窗邊厚實的遮簾掩蓋住日,床頭燈投下暗淡的暖黃圈, 慵懶而又靜謐。
手機里的世界卻是另一番風景。
黎梨:【大仙,你心也太大了吧?】
溫柚:【有嗎?】
黎梨:【沒有嗎?你男朋友連見你一面都沒時間, 結果大半夜跑去別的人家給喂貓,一喂就是十幾天, 你竟然覺得這沒什麼?】
溫柚:【就是因為太忙了所以才凌晨去喂貓呀,總不能約你凌晨見面吧?而且只是喂貓而已, 又見不到人,這不就是純粹的助人為樂嗎?】
云嬈:【等一下......他還不是我男朋友】
黎梨:【更離譜的是, 他又不是普通人, 他是影帝誒,微博都一億了, 自己開工作室養了一堆員工, 明明知道出門上街很危險,還非要親自去喂貓,這正常嗎?】
云嬈:【他微博沒有一億, 剛剛九千萬......】
溫柚:【梨子,如果我找你幫忙,你卻個莫名其妙的人來我家里, 我會很不爽的。雖然我也覺得他作為影帝出門危險的, 但是完全可以理解吧】
黎梨:【我不能理解。況且這事兒不能像你這樣類比, 我們倆多年了?而且我們都是生誒】
溫柚:【男生生沒區別吧,只要關系不越界, 多好都行】
溫柚:【@嬈嬈公舉, 公舉還有個青梅竹馬十幾年的男生朋友呢, 不見得比我們仨差】
黎梨:【我不管,反正我很不爽[惱火][惱火]】
......
倆在群里吵得熱火朝天,云嬈作為當事人,本不進去話,偶爾冒個泡,很快就淹沒在兩座火山噴發的滾滾濃煙之中。
毫不覺得這兩位火山話多,相反,們說的每一句話,云嬈都當做自己的思想在博弈。
現在的很糾結,也有點迷茫。
兀自發了會呆,云嬈突然在群里發了個通話邀請。
黎梨秒接了,溫柚正在上班,今天下午活兒不多,很快溜到一個清靜的地方,開始帶薪魚。
“公舉有何吩咐?”
云嬈嘆了一口氣:“前幾天和你們說過,我回國之后要和學長一起周邊游嘛。我現在......突然不想去了。”
......
話筒那邊的兩座活火山突然卡痰了。
頃刻之后。
黎梨:“雖然我剛才罵了靳澤學長幾句......但是你不能放棄啊!”
溫柚:“公舉!你要支棱起來,不能這樣!”
云嬈清了清嗓:
“咳咳,誰說要放棄了?”
靠坐在床頭,右手拿著手機,左手兩手指牽著靳澤送的小熊玩偶的爪子,一晃又一晃:
“我現在就是......腦子很。我覺得你們剛才聊的都很有道理,然后我個人是傾向于相信他的,我覺得他有關系好的生朋友很正常,如果秦照讓我去他家喂貓,不管我有多忙,我都愿意幫他,連著喂一年都沒問題。”
“所以......?”
“所以。”
云嬈的聲線微微抬高,“我覺得有問題的是我自己。嗚嗚嗚,我太慫了,想說的話說不出口,想問的問題也問不出來,遇到點事兒就想著逃避。我覺得我不能以這個狀態去面對他,整個人稀里糊涂的,一點也不討人喜歡......有沒有什麼藥吃了能讓人變得勇猛一點?”
黎梨憋笑道:“好的,我知道你想變猛了。”
溫柚:“早上他不是去機場接你了嗎?你們都聊什麼了?”
云嬈又嘆氣:“啥也沒聊。他問我怎麼不說話,其實我滿肚子話,憋氣球快炸了,可是當著他的面什麼也說不出來。然后他看我一臉沒睡好的樣子,就囑咐我回去好好睡覺,送我到家他就走了。”
溫柚沉片刻:“額......確實稀里糊涂的,你是屬烏的嗎?這麼喜歡著。”
“你倆半斤八兩,這個群里只有我一個猛。”
黎梨尖酸地嘲了句,話音一頓,忽然提了個建議,
“公舉,你既然不想和你偶像周邊游,要不,咱們仨找個遠一點的地方玩一趟回來怎麼樣?我覺得你有必要好好發泄一下,猛也不是說當就能當的。”
云嬈聽罷,對這個建議很興趣:
“好呀。領導給我放兩天假,我自己又請了兩天,加上周末,可以休息六天。但是......大仙估計休不了這麼久吧?”
“我可以。”
溫柚的答復出乎意料,“現在都九月了,我今年的年假一天都沒用過。”
黎梨:“一口氣請掉四天,你不心疼啊?”
溫柚笑了笑:“我最近也郁悶得慌,確實需要放松一下,就這麼說定了。”
通話結束后,黎梨帶頭做起了攻略。大約到傍晚,溫柚下班的時候,擅長吃喝玩樂的黎大小姐已經做完了詳盡的攻略,將攻略發到群里,像頒布圣旨似的,沒什麼討論的余地。大小姐大手一揮,直接把機票、住宿、旅行團一條龍服務安排得妥妥當當。
盡管完全沒有話語權,但是旅游前夕最煩人的東西都有人包圓解決,小云和小溫非常樂意像這樣被大小姐支配。
第二天下午,閨三人組的大西北C省五日游如同閃電一般拉開序幕。
“想要放松心,釋放你頭烏一般的靈魂,就要去最高最寬廣的地方,一下大自然的偉大和神圣才行。”
三人排隊登機的時候,走在最前頭的黎梨轉頭對云嬈說,
“所以我們的第一站定在C省B縣的銀河之城。現在是初秋,風景最好的時節,晚上找個空曠的地方營,還可以看到漫天的銀河......那里的海拔有將近三千米,幸好我們仨都是育弱,肺活量小,估計不會有太嚴重的高原反應。”
云嬈點頭如搗蒜:“好期待啊。”
三個小姑娘剛好占了一排靠窗的座位。
們把隨的背包放進座位上方的行李艙,落座之后,立刻嘰嘰喳喳地聊了起來。
飛機此時還停靠在登機口附近,乘客差不多上齊了。
“你和靳澤學長說要鴿他的時候,他什麼反應?”溫柚好奇地問。
云嬈斜一眼:“你怎麼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我和他說得很清楚,我出去散散心,回來之后馬上就會去找他。他的反應也很平靜,讓我和你們好好玩。”
溫柚:“哦......你們怎麼都這麼沒勁......”
話音未落,只聽“咚”的一聲悶響,一個純白的式雙肩包突然從們頭頂正上方的行李艙上掉了下來,落在坐在靠過道的云嬈腳邊。
云嬈立時站起來,非常詫異地撿起背包,用手輕輕拍掉灰塵:
“怎麼會掉下來?”
一邊說,坐在靠里位置的溫柚和黎梨同時抬起頭,向上方的行李艙。
飛機行李艙的底槽微微向傾斜,設計得十分安全牢固。雖然艙門還沒有關閉,但是們的包并不大,適才放進去的時候明明塞得深的,飛機停在地面上一不,怎麼會突然自己掉出來?
掉出來的那個包是溫柚的。
也站起來,從云嬈手里接過背包,翻了翻里面的服和化妝品,所有東西安然無恙。
太詭異了。
云嬈轉頭看了溫柚一眼,坐在靠窗位置的黎梨也抬眸看向。
溫柚面一沉。
研究玄學多年,總覺得這個怪事不是什麼好兆頭。
云嬈和黎梨同時捕捉到表的變化。們倆雖然不懂玄學,但是們堅信大仙就是玄學的化。大仙的包好端端的從行李艙上掉了下來,這一定是上天給們仨的警示。
一名空姐走過來喊們坐下系好安全帶,飛機馬上要起飛了。
話音方落,云嬈和黎梨腦中同時閃過無數幀空難現場的慘烈畫面。
“我......我還想活。”
黎梨嚇得聲音都在哆嗦,“大仙,你說這會不會是不祥的預告?”
溫柚始終沉著臉:“我不知道,但是肯定不是好事。”
云嬈也嚇壞了:“那我們怎麼辦?快跑吧?”
黎梨點頭:“不管怎麼樣,絕對不能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抓著云嬈嘀咕了幾句,兩個人很快合計好了對策。
坐在中間的溫大仙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見右手邊的黎梨忽然扼住了自己的咽,一邊大氣一邊用嘶啞的聲音說道:
“我......我呼吸不上來了......”
云嬈立刻沖到邊,抓住的手,焦急道:“黎梨,你怎麼了?”
兩人這一番做作的表演立刻吸引來周圍一圈旅客的目。
黎梨還沒來記得多幾口,坐在們前排的一名中年男子迅速離開座位,到們面前。
他單手扶住黎梨的肩膀,另一只手撐開黎梨的眼皮觀察,里念道:
“我是仁濟醫院呼吸科的主任醫師,你們是的同伴嗎?知不知道的過往病史?”
云嬈:......
黎梨:......
這!
簡直是巧姐兒馱著一袋巧克力敲響了巧樂茲的大門,巧到家了。
“咳咳咳!”
黎梨突然一口氣順了上來,“呼......醫生,我好像有那個......飛機恐懼癥?現在已經好多了,好多了。”
醫生:......
一名空姐聞聲焦急地趕了過來,年過半百的醫生一臉“我懷疑我被玩了”的表,轉頭對空姐解釋道:
“沒什麼事,這名小姐可能是第一次坐飛機,所以有點張。”
周圍有乘客低聲討論道:
“看起來就沒事,趕啟程吧,我還趕著去B市開會呢。”
“是啊是啊,可千萬別停飛。”
黎梨和云嬈到底不是科班出,此時被一群人圍著,除了訕訕地點頭尬笑,那點破爛演技是完全發揮不出來了。
人群散開后,溫柚捂著口笑到快斷氣:
“哈哈哈.......你們兩個在搞什麼啊?我要是能預知生死和空難,我早仙了,還在這里和你們倆瞎混?”
黎梨翻了個白眼:“你剛才明明說不是好兆頭的。”
溫柚:“第六而已,今天沒帶工沒法認真算,說不定預示的只是等會上廁所要排隊。再說了,我之前正兒八經給你倆算過,你們今年都是鴻運當頭,你忘了嗎?”
“沒忘沒忘。”
黎梨總算松了口氣,“人家就是有點怕死。”
云嬈用力點頭:“我也怕死,我還沒有和學長表白呢,我不能死。”
“要不你現在急發一條短信表個白?”
云嬈攥了攥手機,臉一紅,輕聲說:“手機已經關機了。”
“慫包。”
黎梨笑罵了句,話鋒倏地一轉,“我看別人的旅游攻略上說,銀河之城有一條特別好看的登山道,步行幾公里之后會到達一個觀景臺,對面群山環伺,臺下是綿延不盡的樺木林。據說在那個觀景臺上喊出自己的心愿,高原上的山神就會祝福你夢真。你到時候一定要許愿自己將來做個猛。”
云嬈大笑起來:“哈哈哈,我準備好了!”
飛機在這時緩緩啟,平穩地駛向起飛軌道。
幾分鐘前的“不祥預兆”已經被們拋諸腦后,將近三小時的飛行旅程很快就在嬉笑之中度過,飛機平安落地B市,沒有任何不幸降臨。
-
翌日上午,閨三人組跟隨旅行團來到銀河之城風景區正門口,導游在景區門外代了幾句,旅行團就此分散行。
們仨目標明確,一進景區就搭乘大來到長海登山道口,開啟今日的徒步攀登之旅。
登山道是近幾年新修繕的,走起來并不費勁,但是整個風景區所海拔極高,就算游人沒有高原反應,也是進氣出氣,一旦走快了就要停下來一會兒。
道路的左側是山林曠野,溪流水織其中,右側則是巖石與山壁,屬于青藏高原山脈群的一部分,只需抬頭就能見不遠的連綿高山,山頂籠著白霧和積雪,終年不消。
走走停停地攀登了兩個多小時,三名小姑娘終于來到們的目的地——問山觀景臺。
“本來還想再往上幾公里......呼,真爬不了,咱們就到這兒吧。”
“我看行。”
“我也覺得行。”
三名育弱可謂心有靈犀。
九月中,樺木林的葉片已經開始分層,從臺上遙遙下去,上層漂浮著淺淺的黃,綠沉在底下,像蒼綠的底面托出了一大片的金,不是絢爛的澤,而是接天連地的朦朧和蒼茫。
黎梨上半倚靠著木質圍欄,雙手圈在邊,使出吃的勁兒大喊道:
“我要吃遍全世界所有好吃的甜點!”
富婆的愿果然與眾不同。
喊完這句話,順了好一會兒的氣,然后拿胳膊肘旁的溫柚:
“大仙,該你了。”
溫柚:“我不。”
溫柚是典型的社牛雜癥,自己人面前牛哄哄,公共場合卻慫的像個孫子。
觀景臺上除了們之外,只有一對陌生的小,而且坐得離們很遠。但是四周環境太空曠了,稍微大點的聲音都能在山與山之間反復回響,這對社恐患者來說又是另一種折磨。
云嬈:“我們難得來一次嘛,你不是說你最近也很郁悶嗎?把你郁悶的事喊出來,讓山神幫你解決。”
溫柚緩緩呼出一口氣,抱臂的手卸下來,終于搭在了圍欄上。
高原上的天空藍得發紫,幾朵白云慢悠悠地漂浮著,被深藍的天空映襯得亮的刺眼。
溫柚著那幾朵浮云,深深吸氣,大喊道:
“拜托拜托,讓我算準我自己的桃花運!”
此言一出,云嬈和黎梨同時笑趴了。
溫柚雖然算別人很玄,但是從來算不準自己,無論學習、事業,還是桃花運,只要給自己算,腦子就一片空白,非要算出來,結論也全是歪的。
“大柚子想要結束24年的母胎solo了。”黎梨總結道。
云嬈:“說的好像咱倆不是母胎solo似的。”
黎梨白一眼:“到你了,猛。”
此時一陣秋風掃過,樺木林起層層疊疊的葉浪,云嬈的額發被風起來,然而的臉還是很熱,熱得需要拿冰涼的雙手在臉上降溫。
學黎梨的作,拿雙手攏在邊,氣沉丹田,一字一頓:
“我喜歡你!”
那個人的名字太抓耳,刻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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