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出門一次都能遇見百里溪, 傅知寧徹底不敢出門了。然而傅知文看不慣整天悶在家里,沒隔多久便強行將拉出了家門。
“再在屋里悶著,你真是要發霉了。”都出門半天了, 還一臉不愿, 傅知文不由得嘆了聲氣。
傅知寧斜了他一眼:“我就喜歡待在家里不行?”
“行啊,那你回去吧。”傅知文突然抱臂。
傅知寧懷疑:“真的?”
“嗯。”傅知文一本正經。
傅知寧瞇起眼眸, 盯著他看了半天, 確定他說的是真的后松一口氣,當即轉便要離開。
“聽說今日王家公子隨父母一同來家中做客。”傅知文涼涼開口。
傅知寧又強行轉回來:“哪個王家公子?”
“我哪知道, 反正就是來家里做客了,”傅知文斜了一眼,故意拉長了聲調, “一個尚未娶妻的青年男子, 和他的父母突然來有兒的人家, 你猜他們是來做什麼的?”
“……好不容易消停兩日, 我以為爹已經放棄了。”傅知寧無語。
傅知文笑了:“他哪是消停了, 分明是一直在忙端午祭祀的事,沒功夫管你,好不容易今日休沐半日, 自然要將該辦的事都辦了。”
傅知寧沉默許久, 確定他沒有撒謊后, 果斷繼續往前走。
“干嘛去?”傅知文打趣。
傅知寧頭也不回:“不是要去酒樓吃飯?趕走。”
傅知文樂了一聲,連忙追過去。
他今日要帶傅知寧去的是一家新酒樓, 開門十幾日便以食在京都立足, 每日里來嘗鮮的權貴無數, 連大堂都坐滿了人, 尋常百姓本沒機會品嘗, 他也是費了大功夫才定下一個廂房。
姐弟倆一到門口,便立刻有小二熱迎上來,一路帶到了他們提前預定的廂房。傅知寧隔著帷帽一邊觀察周圍環境,一邊慢悠悠往樓上走,很快便進了二樓廂房。
廂房的隔音極好,房門一關上,所有的熱鬧也都關在了門外,屋里靜悄悄的仿佛在什麼山野之中。傅知寧覺得新奇,于是又一次拉開房門,熱鬧聲頓時傳了進來,再關上,聲音又沒了。
反復拉了幾次,如同好奇的稚,引得傅知文連連發笑,倒是小二解釋:“這門是三層的,關上后與墻面嚴合,這才擋住了聲音。”
“真巧妙。”傅知寧慨。
“趕點菜吧。”傅知文催促。
傅知寧應了一聲在桌邊坐下,要了兩道菜后看向傅知文,傅知文當即又添了四道,小二全部記下后便離開了,沒多久便將飯菜送了過來。
如傳聞一般,飯菜味道極好,姐弟倆都比平時多吃了半碗飯。飽餐一頓后,傅知文慢悠悠地往懷里掏東西。
傅知寧就看著他表一頓,接著后背越來越直,掏東西的手也越來越快。挑了挑眉,問:“該不是沒帶銀子吧?”
傅知文干笑一聲,無辜地看著。
傅知寧無語:“你真沒帶?”
“我忘了嘛,姐你先付上,回去我還給你。”傅知文忙道。
傅知寧頭疼:“我被你拉出來時,險些連帷帽都忘了戴,如何來得及拿荷包?”
傅知文一聽也沒帶錢,頓時苦了臉:“那現在怎麼辦,留下給店家洗碗嗎?”
“我可丟不起那個人,”傅知寧斜了他一眼,“這樣吧,你回去拿荷包,我在這兒等著你。”
“不如你回去吧,你一個人在這兒我不放心。”傅知文忙道。
傅知寧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忘了家里還有個王公子?確定我回去之后還能回來嗎?”
傅知文一想也是,當即不再爭辯,獨自一人離開了。
房門在他后關上,屋子里再次靜了下來,傅知寧獨自一人坐在桌前,盛了小半碗湯慢慢地喝。
湯喝完了,他還未回來,傅知寧又了塊糕點。就這樣一口一口,將本來吃得八分飽的肚子填得滿滿當當,卻依然未見傅知文的影。
……這小子該不會走了之后,就把自己忘了吧?
傅知寧越想越不安,忍不住趴到窗子上往外看,試圖從樓下人來人往的百姓里找到悉的影。
尋了半天無果后,倏然生出一分危機,于是挪步到門口,將房門打開一條往外看,思索萬一傅知文真的不來,順利逃走的可能有多大。
正想得認真時,樓梯口突然傳來一陣悉的聲音,過門看去,只見三五個男子眾星拱月,陪著另一人正朝這邊走來,傅知寧一哆嗦,直接將房門關上了。
……大皇子怎麼也跑來了?傅知寧疑一瞬,突然覺得跟著他的幾個男子里,似乎有一張非常悉的面孔。
傅知寧猶豫一瞬,盤算著時間差不多了,悄悄將門開了一條小,重新朝外看去。只一會兒的功夫,大皇子一行人便已經經過了的廂房門口,背著朝最大的一間屋去了。傅知寧將整個頭出屋外,才勉強看清他旁邊的人——
真的是柳言,如意的未婚夫。他不是安州人士、在京都沒什麼朋友嗎?這才過了多久,便與大皇子搭上線了?傅知寧看著他諂的表,眉頭不由得越皺越深,連門邊來了人也不知道。
“看什麼呢?”
清冷的嗓音響起,傅知寧一個激靈,頭還沒回去便下意識關門。
百里溪眼神一凜,直接手擋住門板。傅知寧僵回頭,對上他的視線后半天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蠢事——
竟然差點夾到自己的腦袋。
傅知寧咽了下口水,在假裝無事地打招呼與逃跑之間猶豫一瞬,然后果斷選擇后者。
百里溪似乎看出了的想法,在躲進門里的瞬間屈膝上前,也進了廂房之中。
房門關上,周圍再次無聲,靜到傅知寧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跑什麼?”百里溪看向的眼睛。
傅知寧嚨了,半晌才干開口:“沒、沒跑。”
百里溪長眸微,好整以暇地繼續與對視,看得傅知寧心跳越來越快,不控制地想到那天晚上的吻。
一刻鐘前,還喜歡這廂房的安靜,一刻鐘后便恨了它——
太靜了,本無法掩藏急促的呼吸聲。
百里溪定定看了許久,終于抬腳上前。傅知寧見狀連忙后退,誰知他步步,很快便將困在了自己和墻壁之間。
傅知寧退無可退,一臉驚慌地看著他:“掌印……”
百里溪仿佛沒聽到,只一步步近,眼看著兩人之間已無空隙,傅知寧下意識將手抵在他的膛上。
百里溪總算停下腳步,傅知寧默默松一口氣,正要說些什麼緩和氣氛時,他突然俯向下。
傅知寧猛然睜大了眼睛,怔怔看著他的臉越來越近,當近到能覺到彼此的呼吸時,的心跳快得幾乎要沖破。
咽了下口水,張地閉上眼睛,暈暈乎乎間只有一個想法——
幸好方才沒吃氣味大的食,飯后也漱口了。
“呵……”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浮的氣息仿佛要從耳朵鉆進心里,得傅知寧半邊子都麻了。睜開一條眼,便看到百里溪已經站直了,手上還著半點糕屑。
“怎麼吃到頭發上了?”他問。
反應過來百里溪方才在做什麼后,傅知寧的臉便更紅了,只是一對上他調笑的視線,還是忍不住抱怨:“你故意的……”
“我故意什麼?”百里溪反問。
傅知寧咬住下,控訴地看著他。
百里溪靜靜與對視,許久之后突然問:“失了?”
傅知寧假裝沒聽懂。
百里溪角微勾,索再次俯下去。見他故技重施,雖然心里覺得他不會親下來,可真當呼吸錯,傅知寧還是忍無可忍地捂住了他的。
百里溪間溢出一聲輕笑,角上揚時,無意間過的掌心。
傅知寧只覺手心也跟著了,默默松開之后小聲嘟囔:“你別總逗我……”
這句話三分真心七分不滿,著連自己也不知道的小兒姿態。百里溪定定瞧了許久,才往后退一步。
兩個人之間一隔開,傅知寧頓時松一口氣,泛的眼睛乖乖看向他:“你怎麼來了?”
“剛從府衙出來,準備用個膳再回宮,”百里溪說罷,掃了眼桌上所剩不多的吃食,“你同誰一起來的?”
“跟知文。”傅知寧忙道。
百里溪收回視線:“他呢?”
“……沒帶錢,回去取了。”傅知寧回答完,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百里溪笑意不達眼底:“他讓你留下做人質,自己回去取?”
“家里有客人,他回去更方便。”傅知寧不知為何,提起此事時莫名心虛,只能試圖敷衍過去。
百里溪卻敏銳地聽出不對:“是什麼客人?”
“就……我爹的一個朋友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傅知寧繼續含糊。
百里溪看著閃躲的眼神,先前的好心如水一般一點點褪去。
傅知寧也察覺到氣氛的變化,略有些慌張道:“是我爹的朋友,與我無關,我也不想回去,這才知文回去取銀子。”
七八糟地解釋完,才意識到自己本沒必要解釋,畢竟……輕咳一聲,觀察百里溪的表。
“心虛什麼?”他問。
傅知寧愣了愣,不知該怎麼回答
“不想回便不回,無人能勉強你。”百里溪眼神緩和了些。
傅知寧紅著臉點了點頭,半晌憋出一句:“你、你不是要用膳嗎,不如就在這里吃,我小二再送兩道新菜來。”
“不必,這些就好。”百里溪說完坐下,準確地在兩副用過的碗筷中,找到了傅知寧的那副。
傅知寧一驚,連忙按住他的手:“這怎麼可以!”讓掌印大人吃剩飯,不要腦袋了麼。
“隨便吃些便好。”百里溪說罷,當真拿起了的筷子。
傅知寧見他堅持,只能隨他去了,只是當看到他用自己用過的筷子時,心跳便又快了一瞬……自從那個吻之后,真是越來越不正常了。
不對,在那之前許久,好像已經不正常了。
傅知寧干地看著他,腦子里糟糟的,急需一點時間找出源頭,然后剝繭整理清楚。或者說已經找到源頭,只是礙于如今兩人的境況,不敢想得太清楚。
怕想得太清楚了,會容易萬劫不復。
百里溪簡單用些飯菜后,一抬頭便對上復雜的視線,他沉默一瞬,問:“有事?”
“我需要一點時間……”傅知寧嘟囔完回神,咳了一聲強行轉移話題,“我方才瞧見大皇子了。”
“大殿下好食,這家酒樓的滋味又不錯,會來也不奇怪。”百里溪解釋。
傅知寧頓了頓:“我還瞧見了柳言。”
這倒是沒聽過的名字,百里溪看向。
“是如意的未婚夫,前幾日剛定了親事。”傅知寧主解釋。
百里溪微微頷首:“有問題?”
“……我覺得有,他剛從安州那邊過來,在京都沒什麼朋友,為何會這麼快就認識大皇子?”傅知寧抿了抿,“而且我在徐家見他時,分明子靦腆斂,今日卻十分……諂?”
也只能想到這個詞了。
“你是擔心他表里不一,哄騙了你舅舅一家?”百里溪放下筷子。
傅知寧小心地看向他:“清河哥哥,我能請你幫個忙嗎?”
“我會派人去安州仔細調查一番。”百里溪直說。
傅知寧激地笑笑:“謝謝哥哥!”
百里溪看一眼,突然不甚喜歡這個稱謂了。
兩人一同用完膳,百里溪將小二了進來,傅知寧以為他要付錢,連忙阻止:“主要是我與知文吃的,哪能讓你破費?”
平時他結賬就算了,今日讓他吃了剩飯再讓他結賬,怎麼都說不過去。
原本活潑熱小二聞言笑了笑,連忙殷勤道:“這位小姐請放心,奴才不敢讓掌印結賬。”
傅知寧一愣,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這酒樓是我的。”百里溪回答。
傅知寧猛然睜大了眼睛。
“日后你再來,直接去頂層的那間廂房,他們知道你的口味,”百里溪說罷,意味深長地與對視,“本該前幾日就帶你來的,可惜你一直躲著我,便一直沒有機會。”
“……我沒有躲你。”傅知寧心虛且,臉上的熱意好不容易褪下,這會兒又開始了。
百里溪角微浮:“以后還躲嗎?”
“……一直都沒躲。”傅知寧不敢看他。
百里溪沒有再問,起便離開了,傅知寧目送他遠去,這才了自己泛熱的臉。
百里溪走后不久,傅知文便急匆匆趕來了,結果付賬的時候被告知已經付過了。他一臉莫名地上樓,看到傅知寧正噙著笑坐在窗前,立刻迎了上去:“姐。”
“你怎麼不明天早上再回來?”傅知寧斜了他一眼。
傅知文尷尬一笑:“半道上馬車壞了,我一路跑來的……姐,他們怎麼說已經結過賬了,誰付的?”
“我。”傅知寧起往外走。
傅知文愣了愣,回過味后震驚:“你不是沒錢嗎?!”
“突然發現又有了不行?”傅知寧反問。
傅知文想說當然不行,他那麼辛苦跑回家……但看傅知寧的表,他果斷犯慫了。
姐弟倆一同從廂房出去時,傅知寧下意識看了角落的廂房一眼,什麼都沒說便跟著傅知文走了。
兩個人回到家時,客人已經離開,兩個人毫不意外地捱了頓罵。傅通罵完也不解氣,可惜要忙端午祭祀,只能恨恨離開了。
接下來兩三天,傅通早出晚歸,一家人幾乎沒有面的時候,沒了管教的傅家姐弟徹底放松,一個整日泡在書社不回來,一個時不時出門溜達。
傅知寧也不知自己是怎麼想的,那一晚的吻之后,恨不得離百里溪遠遠的,可自從酒樓見面,又態度大轉變,每日里至出門一趟,想在街上能遇見他。
可惜人想要什麼偏偏沒有什麼,之前不想見百里溪時,偶爾出門都能遇見,如今每天出去幾次,都沒有個面的時候,不免有些郁悶。
而不知道的是,每一次出門,都會有人及時報給司禮監。
“原先不是最喜歡悶在家里,近來是怎麼了,竟然最多一日要出門三四趟?”正在司禮監室喝茶的趙懷謙聽到匯報,一時間有些好笑。
百里溪垂著眼眸看公文,沒有解答趙懷謙的疑,角卻一直揚著。
趙懷謙本來只是隨口一問,看到他的表后挑眉:“該不會是因為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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