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聽到太醫的話, 倏然冒出一冷汗,當即忘了維持仁慈善良的面,怒聲呵斥:“大膽!竟敢在圣上面前胡說, 仔細你的腦袋!”
“卑職不敢,卑職不敢……”太醫連忙跪下。
“父皇, 兒臣冤枉!”趙良鴻忙道,“肯定是他與傅知寧暗中勾結, 故意按照父皇這幾日的病說, 好父皇恨兒臣!父皇切勿信了他的鬼話。”
太醫一聽頓時臉蒼白:“卑職、卑職冤枉, 卑職確實句句屬實……”
“你住口!”趙良鴻見他還敢搶自己的話頭,百口莫辯之下又急又氣, 當即便呵斥出聲。
“你才給朕住口!”趙益不住出汗, 氣得都白了,“他是朕親自來的,難不朕也和他們一起勾結陷害你?!”
“圣上,鴻兒絕無此意啊!”皇后連忙跪下。
趙益冷笑一聲, 扭頭看向百里溪:“將太醫院所有人都來, 朕倒要看看,傅知寧一個尋常子, 究竟有多大的本事能買通整個太醫院!”
“是。”百里溪應了一聲,便徑直往外走去, 出去前又看一眼傅知寧的傷, 見沒有新溢出后才加快腳步。
走到殿外,徑直往太醫院走,路上突然遇見軍統領。
“掌印大人。”軍統領忙行禮。
百里溪微微頷首, 看一眼他手中的東西:“這是?”
“大殿下說的信與珠釵, 方才找到龍袍后, 卑職心下震,這兩樣忘了上去,這才趕折回來,”軍統領說完,試探地看向百里溪,“掌印大人,您給卑職個底兒,今日之事……牽連不到卑職頭上吧?”
按理說他是奉命行事,可也確實是他將東西上去的,他怕皇后或大皇子事后會打擊報復。
“皇后娘娘佛口蛇心,大殿下也是斤斤計較,只要他們有起復的機會,定然不會放過李大人你,咱家的建議是,你早早告老歸田……”
“掌印,卑職還不到四十。”軍統領苦了臉。
百里溪掃了他一眼,將信件從他手上取走,打開之后看了眼,只見上面一片潔,半個字都沒有。
時總玩的把戲,沒想到大了還要用,只是字雖消失了,可用一些法子還是能顯出來,總歸是太冒險。百里溪角浮起一點弧度,讓軍統領看了眼空空如也的信紙,統領頓時睜大了眼:“那個柜子里只有這一封信,莫非拿錯了?”
“不管有沒有拿錯,這兩樣東西都沒必要給圣上了,”百里溪說著,將信紙緩緩撕碎,隨意丟到水中,接著看向他手中的另一樣東西。
“還送嗎?”軍統領這會兒也沒個主意。
“你若想送,咱家也不攔你,不過咱家得提醒你一句,眼下圣上震怒,皇后和大殿下本就對你心存埋怨,你若不去,說不定還想不起你,你若去了……”
“幾位主子估計正忙著,卑職還是別去打擾了,”軍統領說完,賊地將珠釵也呈上,“還請掌印代為置。”
“李大人當真聰明。”百里溪揚了揚眉,但還是接了過來,“誰咱家與大人相,那此給咱家就是,圣上若問起來,你就說給咱家了,若是不問,這件事就算了,畢竟與龍袍和巫蠱之相比,此事太過末小。”
“多謝掌印。”軍統領激不盡。
兩刻鐘后,百里溪帶著太醫院所有當值的太醫來了。
大殿之,趙益臉鐵青,但已經冷靜許多,皇后和趙良鴻跪在一側,想說什麼又不敢說,只能時不時怨毒地看向傅知寧和太醫,太醫心中苦不迭,腦門一陣又一陣地冒汗,傅知寧虛弱地垂著眼眸,仿佛一切都與無關。
“參見圣上。”眾人行禮。
趙益看了眾人一眼,沉著臉沒有說話。百里溪上前一步,將稻草人呈到眾人面前:“勞煩幾位太醫看一眼,這上頭的銀針可是按七經八脈所扎。”
眾人連忙相互傳送,很快便了一遍,正要回答時,趙益突然點出其中一個山羊胡的太醫:“你來答。”
皇后看了對方一眼,臉頓時變了變。
趙益所指的太醫是榮國公府出來的人,他點出此人回答,必然是故意為之。
山羊胡也約察覺到稻草人與皇后二人有關,后背很快被汗浸。他不明白眼下況,倒想先說些模棱兩可的話,可如今殿大半人都是太醫,他若是敷衍過去,只會顯得他學藝不,或者故意偏袒。
無奈之下,他只能實話實說:“回圣上的話,此針的確是按七經八脈所扎。”
皇后聞言正要辯解,趙益又問:“若正常人被這樣扎會如何?”
“會……會……經脈逆轉而亡。”他小心翼翼回答。
“圣上……”皇后哀婉開口。
趙益面無表:“是不是過程中還會心悸悶、虛盜汗,時不時便眼前發黑?”
他所說癥狀,皆是自己近來的況。
在場的所有太醫一驚,山羊胡忙道:“京都天氣悶熱干燥,上了年紀便容易出現這些癥狀,圣上不必……”
“不必什麼?對號座嗎?”趙益又要怒。
山羊胡不敢再說,連忙趴跪下。
趙益深吸一口氣,極力克制住發火的沖:“都下去。”
“是。”太醫們大氣都不敢出,連忙魚貫離開,大殿之上又一次恢復清凈。
“父皇,兒臣真的冤枉,兒臣怎麼敢用這種東西詛咒父皇!”趙良鴻說著,眼圈都紅了,卻只換來趙益厭惡的眼神。
皇后臉青白:“圣上,鴻兒是冤枉的,他真是冤枉的,你就是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啊!定是傅知寧……”
一提到傅知寧,猛地回頭,盯著傅知寧厲聲問:“一定是你!你故意邀大殿下出去,故意給他寫信,你知道大殿下為人謹慎,定會好好保存信件,引得圣上去搜,一定是你……”
“圣上英明,知道小不過一個普通百姓,連宮門都未曾進過幾次,本不可能拿到龍袍,”傅知寧說完停頓一瞬,“皇后娘娘子心切,小深容,只是若想將一切都推給小……這是滿門抄斬的大罪,小萬萬是不敢認的。”
“你還不承認?”皇后步步,“是不是非要本宮嚴刑供,你才肯說實話?”
“夠了!”趙益猛地一拍桌子。
皇后一,跪著的趙良鴻直接痛哭:“父皇,求求你相信兒臣,求求你嚴查真兇,肯定是有人知道您最近不好,特意按照您的癥狀做了稻草人,好來挑撥……”
“還要查什麼真兇?一個六品的兒,如何能拿到朕的舊和八字,又如何知曉朕的況,以此借題發揮來陷害你?”趙益一張臉黑沉,“趙良鴻,朕真是對你太失了!”
“父皇……”
“來人!大皇子大逆不道欺君犯上,關務府徹查!皇后教子不當幽坤寧宮,無旨不得出!”
皇后臉一變,正要再說什麼,趙益大手一揮,直接便有人進來強行把他們拖了出去。趙益氣得不輕,轉便往外走去,百里溪沉默跟上,走到一半時扭頭看了眼還跪著的傅知寧:“如今宮中出了這樣大的事,傅小姐還是先回去吧。”
“……是。”
百里溪很快離開,傅知寧獨自一人跪在地上,許久長舒一口氣。沒有半點喜悅,安靜地站起來后,捂著傷口慢慢往外走,一路上遇見不宮人,看到的樣子后皆退避三舍。
傅知寧毫不在意,安安靜靜往外走,只是剛走出宮門沒多久,便遇上了劉福三。
“傅小姐,隨我來吧。”他嘆了聲氣。
傅知寧眼眸微,乖乖跟著去了。
兩人避開人群,很快到了司禮監,先前去過大殿的某位太醫正等著,看到后俯行了一禮。傅知寧沒有多說,背過去將衫解開,只出一小節傷到的皮。
“雖流極多,但傷勢不算重,只需仔細靜養即可。”太醫說著,先幫包扎了傷口,寫了一張外敷用的藥方。
劉福三聞言松了口氣:“掌印估計還得一會兒才回來,傅小姐先歇著吧,我去送送太醫。”
“有勞公公。”傅知寧說完又要行禮,劉福三趕把人扶住了。
劉福三和太醫先行離開,傅知寧一個人站在偌大的房間里,很快便徹底卸下勁來,也總算覺到了傷口的疼痛。
輕一口冷氣,捂著傷口艱難挪到榻旁,了鞋便躺上去了。
為了如意的事,近來幾乎沒有睡覺,如今眼看事已經塵埃落定,心弦放松的瞬間,疲憊也鋪天蓋地地涌來,沒過多久便徹底睡了。
書房,趙益將能砸的都砸了,越急怒便越心悸,最后不得不停下來,扶著桌子休息。百里溪立刻端上一碗湯藥,趙益想也不想地一飲而盡:“那個小人燒了嗎?”
“事關圣上龍,不敢貿然燒毀,已經送去東山寺,請高僧度化。”百里溪緩緩開口。
趙益深吸一口氣,許久才沉著臉開口:“清河。”
“奴才在。”百里溪垂眸。
“你覺得朕這些日子悶氣短,可是與那東西有關?”趙益看向他。
百里溪沉默一瞬:“奴才不敢妄言。”
“但說無妨。”趙益皺眉。
百里溪看向他:“往年這個時候,您也會心慌氣短不舒服,但從未像今年一般嚴重,去年整個五月一共服了六次湯藥,前年八次,而今年還未到月底,便已經三十多次了。”
趙益眼神越來越狠,許久之后咬牙開口:“逆子!”
“圣上莫急,高僧化解之后便好了。”百里溪緩緩開口。
趙益冷笑一聲,半晌道:“此事你再徹查一番,若真是他們母子所為……”該怎麼樣,他卻說不出口。
百里溪主勸解:“到底是一家人,圣上凡事還得留一線。”
“朕將他們當家人,他們卻想要朕的命,”趙益嘲諷一句,疲憊地了鼻梁,扭頭朝外走去,“你退下吧,朕去貴妃那里坐坐。”
百里溪應了一聲,目送他的背影徹底消失后,才轉回了司禮監。
一進院門,便看到劉福三在門口坐著,百里溪緩緩開口:“呢?”
“屋里呢,方才奴才著人送茶點的時候,發現傅小姐已經睡了。”劉福三低聲音道。
百里溪眼眸微,徑直開門走了進去。
五月的京都天氣已是悶熱,好在屋里放了兩個冰鑒,驅散了大半的燥意。傅知寧睡得人事不知,松快的眉眼沒有半點不自在。
百里溪在邊坐下,輕輕扯開了的帶。
傅知寧睡夢中覺得前一涼,接著便泛起意,輕哼一聲緩緩睜開眼睛,便看到百里溪正坐在自己邊,手指在輕輕的……傷口?
后知后覺地睜大眼睛,這才發現自己前衫盡數散開,連肚兜都被掀到了上面,暴了整截腰肢。
傅知寧心下一慌,趕便要起,結果扯到傷口頓時疼得嘶了一聲。
“還知道疼?”百里溪抬眸看向。
傅知寧表一僵,訕訕坐好攏起裳:“何時回來的?”
“傅知寧,你膽子不小,竟用自己引趙良鴻甕,可有想過一旦哪個環節出錯,你便是萬劫不復?”百里溪定定與對視。
傅知寧見轉移話題失敗,沉默片刻后誠實回答:“想過。”
“那你還敢?”百里溪嗖嗖冒著涼意。
傅知寧小心地看他一眼:“環環相扣,確實風險極大,可是……他不會將我放在眼里,他的幕僚門客也是,因為我是子,還是沒有顯赫家世可依仗的子,他們本不會相信我有這樣的膽量,更不會相信我能對他們做出什麼。”
螳臂當車是不自量力,可千里之堤同樣能潰于蟻,就是一只小小的螞蟻,一無所有是的缺點,也是的優勢,今日若換了別的高門顯貴之,反倒不會這麼容易功。
因為他們即便忌憚,也是忌憚子后的男子,或父兄或夫婿,但從未看得起子本,而這樣沒有后盾的子,是本不需他們耗費任何心思的,如一株漂亮卻弱的花,主邀約,去就是了。
所以即便再來一次,趙良鴻依然要栽。
目清澈而堅定,始終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你也并非天無。”百里溪說著,從懷中掏出珊瑚珠釵。
“這東西前幾日就丟了,丫鬟還替我去府衙報了,即便圣上問起,也不關我事吧,”傅知寧說著,晃了晃手里的珠釵,“至于那封信,想來已經變白紙一張,雖然遇熱還能顯現,但如今父子鬩墻,圣上想來也沒心研究。”
百里溪看了許久,才不不慢地開口:“天家父子也是父子,即便兒子大不敬,可只要沒做出不可挽回之事,圣上依然不會罰得太過。”
“那就由不得圣上了。”傅知寧認真回答。
百里溪眼眸微,瞬間想通了。
傅知寧扯了一下角,面上一片淡:“趙良鴻酒樓之上眾目睽睽下被帶走,軍又大張旗鼓去搜府,人多眼雜的,會將事傳出來也正常,即便圣上想瞞,那也得看齊家愿不愿意,齊貴妃愿不愿意,那些早就看不慣趙良鴻的言愿不愿意。”
百里溪沉默片刻,突然道:“他們誤將荊棘當菟花,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傅知寧瞄他一眼,小心翼翼地揪住他的角。
百里溪察覺袖子一沉,看到的手指后頓了頓,抬眸與對視。
“你生氣嗎?”問。
百里溪反問:“氣什麼?”
“……氣我自作主張。”
百里溪眼底閃過一嘲諷:“你還知道是自作主張?此次也是同趙良毅合作?你倒是膽大,與虎謀皮一次不行,還要來第二次。”
傅知寧低著頭,一副認真聽訓的模樣。
百里溪定定看著眼下的黑青,許久之后才問:“你生氣嗎?”
傅知寧猛地抬頭。
“我殺了柳言,害你第一次計劃失敗,你生氣嗎?”百里溪直視的眼睛。
傅知寧猶豫一瞬,老實回答:“沒有。”
百里溪不相信。
“真的沒有,我只是……有點難,你是奉命行事,我明白與你無關,可一想到如意因此的委屈,又很難保持冷靜,我真的……沒有生氣,”傅知寧說著,往他邊挪兩步,“清河哥哥,我真的沒有生氣,我不找你幫忙,只是因為我心里清楚,只要我找你,你肯定會幫,哪怕豁出命,我不想你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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