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唐韻吩咐完小丫鬟, 并沒有立刻回屋。

　前朝余孽回回拿他開刀，幾次行刺，這回更是險些喪命，即便如今沒瞎, 也曾短暫地失明過, 吃的苦頭不小。

　堂堂大周朝的太子, 屢次遭劫, 本就讓人惱怒，再加上太子那等有仇必報的子，怎可能會讓前朝余孽好過。

　趙靈此次回來，定也是抓到了五皇子, 怕是還有許多要事要同太子稟報, 大事當前，他瞎不得。

　唐韻多給了他些時辰, 當真逛去了前院。

　天已經暗了下來，知府前院的大堂一片燈火通明, 熱火朝天。

　今日清繳完前朝余黨, 知府所有的人都回來了，在前院的大堂，躺的躺, 坐得坐。

　一個個剛從死亡邊緣爬回來, 累得不人樣, 卻仍是一臉興, 高談闊論。

　“那幫兒子, 造起來的樣兒兇得很, 還不是不經打, 老子手里的刀才剛揚起來, 他個哈慫，跑都跑不贏......”莫捕頭邊的小跟班，跟在莫捕頭后，看著府醫替傷患療傷，一張吹得停不下來。

　“人家那是怕你？怕的是你后頭的安良軍，五千鐵騎，五千步兵，老子這哈是真的開了眼了，太威風了，等我傷好了，我也要去參軍......”

　話音一落，大夫手里的銀針便刺進了里，拉出了一條長線，“啊......”一聲慘傳來，耳邊頓時一陣嘲笑之聲。

　“哈慫.......”

　清繳結束后，朝廷的兵馬回歸城門口的營地，知府的人自然也回到了自己的地盤。

　知府的差，傷的人不多，重傷的人更。

　主要兵力是趙靈帶去的一萬安良軍，前面的軍馬殺殘下來，再給知府去撿補刀，碾式地一場剿殺，余孽藏匿的巍山，這會子怕是連只鳥雀都不剩。

　莫捕頭視察完所有人的傷勢，這才走出了大堂。

　一出來，便遇上了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神一喜，將手里的一本冊子，遞給了莫捕頭，道，“巍山所有農戶的名冊，我都已經擬出來了，你去一趟后院，給太子殿下后的那位趙大人便是。”

　莫捕頭：......

　這應該是他知府的差事。

　他不好前去。

　知府大人倒是一臉的理所當然，道，“巍山一帶的農戶你本就悉，待會兒要是再問起什麼來，也好回答。”

　他這會子還忙著呢，還有呈折要寫。

　逆黨窩藏在了他的地盤，朝廷連征戰無數的安良軍都用上了，他這呈折要是寫不好，頭上這顆暫且安回來的人顆，怕是又不保了。

　莫捕頭推托不過，只得手接了過來。

　知府大人轉走了好一陣了，莫捕頭的腳步還頓在那里，一不。

　小差轉過頭看了他一眼，倒是理解他此時的心境。

　地為他分析道，“莫哥，你說太子爺見了我們，會不會記恨？之前我可是聽說過不這種事，歷來無論是哪個朝代，只要見過君主落魄的人，最后都沒有好下場，而且，我們可不只是見過太子殿下的落魄，我們還是造他落魄的罪魁禍首之一......”

　試想，誰敢將太子殿下當鹽販子抓。

　就他莫哥敢。

　還過人家瞎子，婆娘，親手將人送走了天牢......

　要他說都這個時候了，莫捕頭還能如此淡定，沉得住氣，也不怪他能做頭兒。

　人家耙耳朵，兇婆娘的李四，就慘了，前日一回來，聽說瞎子就是太子殿下后，當場就被嚇癱，早已告了假，不敢出門。

　也不只是莫捕頭和李四，那日見過太子的一批差，都不會有好果子吃。

　只不過這兩日太子在忙地剿滅余黨，顧不得上門同他們清算。

　莫哥這會子湊上去，明擺著是提前過去送人頭。

　小差能想到的，莫捕頭自然也能想到，心頭正愁著呢，被他這番火上澆油，剛鼓起勇氣邁出去的半步，又收了回來，轉一腳踢在了小差的上，“給老子安靜點兒。”

　小差頓時捂住，一陣跳。

　打鬧之間，小差無意抬起了頭，便見到跟前廊下的拐角走過來了一盞燈火，燈盞后的人，小差一眼就認了出來。

　就是那日的漂亮小娘子。

　小差心頭猛地一跳，忙地放下了抬起的，躬垂目行禮道，“屬下參見娘娘。”

　前面的莫捕頭，倒是“噗通”一聲干脆地跪了下來，“娘娘。”

　小差：......

　莫捕頭都跪下了，他總不能還站著，小差瞬間也跟著跪了下來。

　唐韻自然認識這兩人。

　為首跪著的那人，便是前日將和太子當鹽販子，抓起來的領頭差。

　當時可謂囂張跋扈得很，說什麼也不信。尤其是那位罵太子耙耳朵，罵兇婆娘的差，脾氣甚是暴躁。

　如今太子的份了出來，當也嚇得不輕。

　堂堂太子被幾個差欺負，傳出去確實有失皇家的臉面，若真要論罪，死罪難逃。

　但以當初和太子的境，能被誤會，也是理之中。

　且一路上，這些差就算是將他們當了鹽販子，也并沒有為難他們，甚至在刺客出現時，第一時間護送的便是手無寸鐵的鹽販子。

　唐韻看得出來，這些差的品不差。

　真要到了后面追究起來，以太子鐵面無私的手腕，還不知道會如何置。

　唐韻看向了莫捕頭手里的冊子，適才兩人的說話，也都聽到了，也不想當真就要了他們的命，“起來吧，冊子給我，我遞進去。”

　莫捕正張，聽了此話，如獲大赦，趕起，將冊子遞給了唐韻，“多謝娘娘。”

　唐韻接過，突地又道，“明兒各自去領十個板子。”

　先罰了吧，免得太子累。

　唐韻提著燈盞，轉過，影消失了好一陣，小差才從地上爬起來，不可置信地看向莫捕頭，“莫哥，咱們這是被赦免了......”

　十個板子，于他們而言，簡直就是天大的恩赦。

　小差有些不敢相信，問莫捕頭，“娘娘說話算數嗎，萬一明兒太子殿下再發話，要了咱們的命，十個板子豈不是白挨了......”

　莫捕頭突地手，敲了一下他腦袋，斥道，“我看你還不如李四通。”

　*

　唐韻在外面饒了個七彎八拐才回到了院子，進門之前，特意將說話聲放大，吩咐旁的丫鬟，“明日早膳多備些蘿卜條。”

　今兒早上見太子還用了不。

　“是。”丫鬟忙地應了一聲，笑著說道，“這是咱們蜀地的特，幾乎每家每戶都會腌制一些，本還以為殿下和娘娘吃不慣辣呢......”

　唐韻一笑，“殿下倒是喜歡。”

　太子已經同趙靈談完了事，正坐在團上，候著人，聲音一耳，太子下意識地抬手，檢查了一番眼睛上的白綾。

　嚨不覺又冒出了一把火。

　那蘿卜條，他并不喜歡。

　今兒不過是喂進里的東西，他瞧不見，只能往下咽，咽下去還未來得及開口，便問了他一聲，“好吃嗎。”

　他能說不好吃嗎？

　喂給他的東西，都好吃。

　*

　唐韻給足了他時間，腳步慢慢地了進來，抬頭見太子坐在那，眼睛上的白綾綁得好好的，這才放心地問道，“殿下，忙完了？”

　“嗯。”太子點頭。

　唐韻走過去，坐在了他旁。

　太子手去攬，“去哪兒了。”

　“隨意走了走，轉到前院時，恰好到了送冊子的人來。”唐韻配合地歪在了他懷里，順手將手里的名冊遞給了站在一旁的趙靈。

　趙靈彎接了過去。

　這知府的院子，掌大的地方，太子知道也逛不到哪兒去，也沒再多問，輕聲地同道，“再忍忍，很快，咱們就能回江陵了。”

　他不能再瞎下去了，明日他必須得復明，以最快的速盡快清繳完余黨，帶回江陵。

　回去后他立馬上寧侯府提親。

　納彩，親，最遲半年，他便能迎娶進東宮。

　且他已經想好了，這半年，就先接到母后那兒住著，同之前那般，他們還是每日都能見到面。

　在唐韻沒進來之前，太子就已經籌備好了。

　太子輕輕地摟著，低下頭，溫聲地同道，“府衙的院子小，難免會發悶，明日你去外面走走，孤讓趙靈跟著你......”

　如今五皇子雖已落網，但麾下眾多線人藏匿各，一日不拔，難以安穩。

　這一來，怕是還得耽擱三五日。

　若是他的眼睛瞧不見，只會更久......

　他讓趙靈帶出去轉轉，等回來，他的眼睛也就好了。

　不在場盯著，他便不會被揭穿，局時找那大夫過來代一番，自然也會相信，他并非是在誆騙。

　唐韻窩在他懷里，兒就不知道他的謀算，心頭也在想著事。

　正想著該如何開口，同他說自己先回江陵之事，便也隨口順著他的話，敷衍地應了一句，“有殿下在，我怎會覺得悶呢。”

　太子：......

　那話如同糖在太子的心頭瞬間化開，太子剛剛才清晰的腦子，突然又開始了。

　再想起今兒同顧景淵說過的那句，‘我喜歡他’，太子心頭不由涌出了一暖流，垂下頭，低啞地挨著耳畔道，“孤倒也覺得，有韻兒在，哪兒都行，要不咱們就在這住上一陣？”

　喜歡蜀地，多呆一段日子也無妨。

　唐韻：......

　又瘋了。

　才剛勸走了一個顧景淵，唐韻有氣無力地道，“我還是喜歡江陵。”

　太子頓了頓，似是權衡了一番，道，“，明兒我們就回去。”他代好趙靈，讓他留下來清繳余孽也行。

　唐韻：......

　果然，誤人，他腦子就不能清醒一些嗎。

　等他回到了江陵，他怎麼矯都，慣著他就是，但此時大事要，他不能分心。

　唐韻耐著子勸道，“殿下的眼睛還未復明，上還有傷呢，不急著趕路，殿下放心，我會等著殿下。”

　去江陵等他。

　那前朝的刺客三番兩次地欺負到他頭上，就憑他那有仇必報的子，他能咽得下氣？

　趁著大軍還在蜀中，此時他就應該一網打盡，不能留下任何禍，免得日后患無窮，又來興風作浪。

　必須得走了，不想禍國。

　也不打算告訴他了，一旦知道自己會先走，還真就會擱下了一堆爛攤子，跟著一道回江陵。

　明兒走后，留封信給他便是。

　人不在這兒了，他眼睛便也能復明，收起心思，好好地忙他的正事。

　唐韻見他生了猶豫，又倒在他懷里，道，“殿下不是怕我悶嗎，明日我去一趟大舅舅家，上回走得匆忙，大舅舅來不及捎東西回去......”

　兜了一圈，又兜了回去。

　倒是同太子起初的打算一樣，見愿意留下來，最好不過，太子點了頭，“那，孤讓趙靈送你過去。”

　一番折騰，兩人終于達了共識。

　“天不早了，殿下早些歇息。”唐韻沒再同他磨下去，及時地掐斷了他滿腦子的，從他懷里起了。

　太子的胳膊卻沒松開，耍起了賴皮，“時辰還早，讓孤再抱一會兒。”

　唐韻剛起來的子，又被他按了回去，跌了個滿懷，愕然抬起頭來，便見他的角揚起了一道捉弄的笑意。

　綁著白綾的一張臉，深邃黑眸一藏，斂住了那子鋒芒，角的一抹笑意，燈火一照，愈發魅，委實好看。

　唐韻：.....

　唐韻腦子里突然生出了個念頭，他要不，就這般瞎著，也好......

　唐韻仰起頭來，鬼神神差地親了一下太子的，輕輕，如同蜻蜓點水，點完便逃，“好了，殿下該歇息了。”

　從昨兒夜里起，太子一直都在忍著。

　他了傷，剛從‘死’里爬出來，斷也不能去貪。即便是眼睛瞧見了那活生香的一幕，子崩到了臨界，也只能生生地承著。

　如今被這一點，豈能再忍得住。

　唐韻剛從他懷里鉆出來，腳步還未來得及挪開，纖細的腳踝便被一只手地擒住。

　唐韻：......

　唐韻回頭看著太子傾過來的子，歪斜在了團上，哪里還有半點儒雅，又急又忍不住笑，及時地提醒他，“殿下，你眼睛瞧不見的......”

　“擒個你，還是足夠。”

　話音一落，握住腳踝的手，突地一個用力，唐韻一聲驚呼，魂兒還未歸位，人已經跌進了太子懷里。

　即便是綁著白綾，眼睛瞧不見，那雙薄也能準確無誤地咬住的瓣。

　瓣相，太子的腦子霎時一麻，滾燙的舌尖，勾在了嫣紅的瓣上，輕輕一掃，到的一輕微栗后，再也沒有顧及，嫻地撬開了的齒列。

　齒之間，全是彼此的氣息，放肆妄為地糾纏在了一起。

　靜聲傳來時，趙靈及時地別過頭，去了隔壁的堂屋避難，可眼睛看不見，耳朵卻聽得見。

　“韻兒是不是喜歡孤綁著白綾，覺你的反應同之前不太一樣......”

　趙靈：......

　他還是聾了吧。

　趙靈守到了亥時，見那靜聲終于停了下來，知道多半今兒也不用他伺候更了，便去了隔壁的耳房，躺在床上，睡得正沉，大半夜的房門突地被推開。

　趙靈一瞬坐了起來，便見太子立在門外，“換藥。”后背開裂了。

　趙靈：......

　他這是不要命了。

　*

　翌日早上唐韻起來時，太子人已經不在床榻上，屋只有兩個丫鬟在，“趙大人已經帶殿下去了前堂，說娘娘要是醒了，先用早膳。”

　唐韻的一挪，全又如同散了架。

　心頭不由惱火，那狗東西，像是了傷的人嗎......

　他鮮活得很。

　唐韻忍著酸疼，下了床榻，趕洗漱收拾完，趁著太子還未回來，問丫鬟要來了筆墨，給他留了一封信，擱在了他的枕頭上。

　唐韻剛用完早膳，趙靈便回來了，來送去寧大爺山下的宅子。

　送到門口時，趙靈問了一句，“娘娘何時回。”

　“倒也不急，殿下這幾日忙得很，趙大人應該也知道，我在那呆著，殿下安不下心來，晚些時候吧。”

　這話說到了趙靈的心坎上，想起太子昨兒夜里的瘋狂，趙靈毫不猶豫地點頭，“那申時，屬下再來接娘娘。”

　殿下說的是午時。

　趙靈說完正要轉，唐韻又道，“再晚些也無妨，我不在，殿下的眼睛還能瞧得見。”

　趙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