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太子那般細聲細語地哄著,生怕疚，唐韻終是抬起了頭，水霧繚繞的眸子含了幾分關懷,輕聲地問他,“殿下沒醉？”

　適才他分明是醉得走不穩了,也不像是假的。

　“孤沒醉，你放心。”太子一笑,道，“就算不勝酒力，對付一個寧毅還是綽綽有余,你在屋里再待會兒，等孤回來，好好補償孤”

　唐韻見他吐詞清楚，還有功夫貪，便也放了心,“好,我等著殿下。”

　太子腳尖一轉,往外走去，似是要證明給唐韻看他當真沒醉,腳步走得極為穩沉，眼瞧著就要出珠簾外了，腳步到底還是歪了。

　小順子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人,跟前珠簾“噼里啪啦——”一陣只響。

　唐韻：

　太子站穩了子后,也沒往回看,一步了出去。

　外面的攆橋已經備好了,此時日頭已經落了西。

　今日早上,幾人一離開棲殿,皇上便同皇后商討了太子的婚事。

　原本寧侯爺一家子從西戎回來后，皇上聽了太子的建議，同寧侯爺曾問過話，可惜寧侯爺給的答復，是唐家姑娘子野，不愿進宮。

　那樣的由頭，皇上自然不信，倒也沒去想過，是唐家姑娘不愿意，知道是寧家并不想高攀。

　皇上沒去勉強，太子妃人選多的是，令他滿意的也不只是唐家姑娘。

　如今見太子主提起同那唐家姑娘的糾葛，且唐家姑娘似乎也芳心暗許，皇上又不得不再次去考慮。

　寧家如今的勢頭，確實越來越好。

　皇上最近本想著將安許給寧家大公子，喜歡西域，寧家大公子又常年駐守在西域，且后還有個寧侯府，安嫁過去，是得償所愿。

　自己也試著卻又探了一下兩人的口風，卻見兩人均沒有此意。

　一個說暫無親的打算。

　一個說想招個駙馬爺，搬進公主府去。

　安和寧大公子的親事不，皇上心頭正愁著，到底該以什麼法子，將寧家綁在他周家這條船上。

　如今太子和唐韻，正好解了他心頭的愁緒。

　從上回寧侯爺拒絕他的賜婚一事上，皇上便瞧了出來，寧家對這位表姑娘，極為的維護，待唐家姑娘做了太子妃，他寧家自然也就同周家綁在了一起。

　皇后同皇上的想法倒是不一樣。

　太子的那番話，騙得了皇上，騙不了，上回唐韻出宮時，態度堅決，太子一瞬之間，神氣兒都沒了，整個人失魂落魄。

　三天兩頭地往外跑，去了哪里，見了誰，皇后一打聽便知。

　太子貿然去西域，上蜀中，到底是為何，皇后心頭也跟明鏡似得，聽說兩人遇襲之后，皇后一時也不知道自己當初的決定是對是錯。

　唐韻離宮之前，只要出面將那唐姑娘留下來，唐姑娘必然無法拒絕，皇家想要人，寧侯府不想給也得給。

　只不過皇后做不那等勉強人之事，婚姻雖是父母之言，可也講究你我愿，強迫而來的東西，也不一定會有好結果。

　但太子明擺著是陷進去了。

　那番不顧太子的份，擅自出宮追人，皇后心頭實則也沒了底，出于母親對兒子的疼，無論是用記什麼法子，當也將那唐姑娘留下來。

　皇后同樣在愁著這場糾葛，倒是該如何收藏，如今見太子又尋回了唐姑娘，兩人一言一語，明顯是投意合了，皇后終于松了一口氣。

　皇上同皇后的想法雖不一樣，但心頭的決定都是一樣。

　“今日太子剛回來，先歇息一日，明兒朕再下旨到寧侯府，什麼高不高攀，寧家已經碾了江陵的不高門大戶，他寧侯爺這回要是再敢說推辭，便是老糊涂了，朕定要將他的侯爺之位撤了，給他那位大孫子。”

　皇后：

　“陛下放心。”他一道圣旨下去，寧侯爺還能抗旨不，也不知道他這急脾氣，何時能改改。

　最近太子頗有些他影響。

　皇上也沒再多說，“吧，太子的婚事，你就多盯盯。”

　辰時后，皇上便回了乾武殿，今日沒有早朝，皇上昨日就宣見了寧家大公子，剛回到乾武殿不久，寧家大公子便來了。

　皇上依舊讓魏公公擺上了棋盤。

　兩人的棋藝不相上下，但每回到了關鍵時候，寧家大公子，都會‘失誤’，皇上已經見怪不怪了。

　寧毅回來已經有好些日子了，兩人走過的棋局，不下十局，寧大公子依舊沒有給一句準話，到底要不要同朝廷一道練手攻打匈奴。

　見問不出結果來，皇上只好又放了人。

　寧大公子一走，皇上也不想管了，如今太子已回了宮，這事兒明日他還是給太子。

　都是年輕人，也好說話。

　皇上已勞了這幾個月，人都累得老了好幾歲，太子沒回來前，一的勁兒繃著不敢松懈，太子一回來，一放松，上的骨頭仿佛都松了下來。

　皇上招來了魏公公，“將朕沒批完的折子分出來，余下還未理的都整理好，明日一早給太子提過去。”

　魏公公領命，“是。”

　東宮的小順子趕過來，替太子傳話時，皇上還在忙著批閱手頭的折子。

　聽說太子要征戰的文書，皇上還愣了愣，又聽小順子稟報寧大公子正在東宮，皇上心頭不由又對自己的這位兒子，生了佩服。

　不愧是他培養起來的太子。

　這才剛回來，便主攬下了一件大事。

　皇上趕將那文書給了小順子，本也沒報什麼希，想著以寧大公子那油鹽不進的脾，怎麼著也得要個三五日，太子才能拿下來。

　誰知，這頭折子還未清理完，小順子又急急忙忙地跑了回來。

　將蓋有寧大公子指印的征戰文書，給了皇上，并傳達了太子的話，“殿下說，寧大公子已經同意了征戰匈奴，明日便能出去。”

　皇上：

　皇上接過，翻開文書，確實多了一個清晰的、鮮紅的指印。

　皇上一陣驚愕。

　早知太子如此能干，他還費個什麼勁兒，等太子回來不就是了。

　用完午膳，皇上連剩下的折子都不想再批了，在書房的榻上躺了一會兒，歇息了半個時辰，才又起來，還是將手里的折子收了個尾。

　日頭西下，皇上見天不早了，正想著要不就算了，橫豎太子理起來也快，他就不忙乎了。

　皇上沒再批折子，讓魏公公一道給太子放進了框子里，記又讓他尋了張空白的圣旨來，剛落筆，屋外的小太監突地進來稟報，“陛下，太子殿下求見。”

　皇上：

　他還真是一刻都不歇息，這會兒還趕過來。

　“宣。”

　片刻后太子走了進來，上已不是今日回來的那一，更后換上了太子的朝服。

　同是墨錦緞，此時袍的膛、肩頭、手臂上均繡上了四爪龍紋，金冠束發，玉扣腰封，姿態高貴雍容，與往日無異，唯獨面有些酡紅。

　皇上倒是沒覺得有何意外，夏末這幾日，天氣極熱，他一路過來，臉泛紅，實屬正常。

　太子的行為，也沒出半點異常，上前同皇上行了禮，“兒臣參見父皇。”

　“坐吧。”皇上招呼了一聲，問他，“太子怎麼來了。”

　太子并沒走去坐，立在皇上跟前，待皇上一問完，太子便上前將手里的冊子，遞了過去，給了皇上，“父皇，兒臣今日有事相求。”

　皇上一愣，看了他一眼，見他低垂著頭，也瞧不見其神，這才手接了過來。

　冊子一翻開，皇上便瞧見了求婚書三個字。

　求的是唐家姑娘，唐韻。

　皇上一聲嗤笑，倒也是巧了，他正在擬旨，替他賜婚，倒也不必他專程，寫一封求婚書來

　皇上的目不經意地看了一眼，神突地凝注，盯在那一行，唐家姑娘宮的日子上，再往下看，神越來越。

　看完了后，皇上再抬頭看向太子，目便帶了驚愕，“你帶唐家姑娘進宮的？”

　皇上腦子里一團疑，唐家姑娘不是在龍鱗寺，救了安之后，被帶進了東

　“回稟父皇，是兒臣。”太子低頭稟報道，“唐家賄一案，牽扯到通敵，兒臣擔憂唐姑娘了牽連，故而接其進了東宮。”

　皇上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

　人家都已經招了，他還有什麼可懷疑的呢，皇上看著他，不免去回憶了一番。

　唐家的案子是太子親自辦的，唐家父子獄，唐家的人七零八散，宣案的前一日，唐家姑娘突然失蹤，顧景淵為了尋人，還曾鬧到了京兆府，敲了鳴冤鼓，康王爺更是跑到了自己跟前來訴冤。

　當時太子也在場。

　那會子，人就在他東宮了，可太子的當時的表現，穩如泰山。

　什麼龍鱗寺偶遇，必然也是太子將人一道帶了過去。

　皇上：

　想起當初顧景淵那般去康王府尋人，太子愣是一聲不吭，皇上的腦子里“嗡——”一聲響，突地拿起了書案的折子，一折子朝著他扔了過去。

　十幾年來，皇上還是頭一回對他手，“你，你怎麼就”

　他的禮儀廉恥呢。

　他要藏人，起起碼得告訴他一聲，同他通個氣也好，害得他還當真以為是康王爺搶了人，一度對其極為厭惡。

　太子立在那，被砸中，也沒躲，折子落在他膛上，不過是不痛不。

　“兒臣知罪。”太子利索地跪了下來。

　皇上看了他一眼，越往下想，越覺得不對，他那意思是，在選太子妃之前，就已經同唐姑娘暗度陳倉了

　選秀時，他同皇后還險些將人記指給了三皇子

　還有什麼蘇姑娘，他還以為太子的眼當真差到了如此地步，怎平白無故對蘇家姑娘了真，這會子看來，不過是太子選的一個替唐家姑娘擋風的家族背景。

　寧家如今的風，是如何而來的，也不用他多想了。

　西戎建立要塞的人選，是太子親自挑的。

　西戎征戰時，太子還暗里傳了手諭，去西域邊界調兵，助了寧家爺孫三人一臂之力，雖對朝廷來說也是得利，但那時的寧家完全不氣候。

　固然如今的寧家人才輩出，可也離不得他太子一步一步地匡扶。

　皇上突然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好了。

　簡直是心積慮！

　“跪著吧。”皇上認為自個兒當初娶皇后，都沒有像他這般出手闊綽。

　他倒好，直接給人家送了一個大靠山，給唐家姑娘安上了一雙翅膀，他也不怕人家飛

　皇上心頭突地一震，著心問太子，“你去西域，再去蜀中，當真是為了追查余孽？”

　皇上不得不再次懷疑，他的用心。

　是不是人家姑娘翅膀了，跑了，不愿意跟他了，他不甘心追了出去，找去西域，多半是找錯了地方，到了蜀中才抓到人。

　前朝余孽，不過是巧而已。

　倘若當真如此，皇上心頭倒是真要擔憂了。

　堂堂太子，關乎著江山社稷，可由不得他如此任妄為，去為了一個姑娘，失了他太子的大。

　太子給了他肯定的答復，“是，兒臣不敢欺瞞父皇。”

　皇上長松了一口氣。

　“雖說那唐家姑娘確實有幾分姿，可你”犯不著，這般心積慮。

　皇上的話還未說完，太子突然抬起頭，同皇上坦白道，“兒臣是覺得唐家姑娘的容貌和品都像極了母后，將來若是進了兒臣的東宮，兒臣必然也能像父皇那般，日子過得和睦融洽，能一心專注于政務”

　皇上：

　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唐家姑娘的品，確實同皇后很像。

　還都好看。

　皇上的語氣了，“就算如此，你也不該這般胡來”

　“父皇教訓的是。”

　“你是長大了，心思多了，這麼大的事都不同朕商議，虧得朕還日日為了你”

　皇上一肚子教訓的話，才說了個開始，便見跪在跟前的太子，形突地一晃，“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皇上：

　皇上看著倒在地上一不的太子，都了，忙呼，“來人！傳太醫。”

　皇上的聲音一傳出來，魏公公和明公公前后腳，急急地走了進來。

　見到太子倒在了地上，魏公公臉都白了，忙地招呼屋外的太監進來，手忙腳地將人扶了起來。

　魏公公正要轉去傳太醫，明公公及時一把拉住了他，“奴才去吧，太子殿下一直都是劉太醫在把脈，殿下的子骨，他也最為清楚。”

　太子殿下適才進來時，還好好的，如今突然暈了過去，魏公公心頭著急，忙地點頭道，“那你趕去。”

　明公公出去后，一雙腳記就差飛了起來。

　殿下這哪里是暈，只是醉了酒。

　兩刻后，劉太醫一頭是汗地到了乾武殿，太子已經被太監扶在了榻上，皇上正坐在床榻邊上守著。

　見劉太醫來了，皇上才讓出了位置，立在他后，著急地看著他為太子把了脈。

　“怎麼樣？”劉太醫一轉，皇上便著急地問道。

　劉太醫躬回稟道，“陛下放心，太子殿下不過勞過度，路途上怕是沒歇息好，再加上緒過于張，一時暈了過去，過陣子就醒了”

　皇上：

　他不過就是說了他兩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