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府里早得了消息，派人來接。人還沒接到，先將俞嫣帶回來的禮，—箱箱運回姜府。

　“人呢?”大太太詢問。

　一年多了,怎能不想念？尤其兒子過分洗潔的病,總讓大太太擔心姜崢在外面這一年會過得很不舒坦。

　“說是去吃櫻桃山,晚一點再回來。”侍笑盈盈稟話。

　大太太眼前浮現俞嫣那張討人喜歡的笑臉，不由慈聲“哎呦”一聲笑，道：“廚房那邊去看過了？”

　“都看過了，您就放心吧。都按照您說的,置辦了兩位主子喜歡的吃食。”

　大太太還想問，侍笑著繼續說：“六郎院子那邊已經仔細灑掃過，每一都干干凈凈的。您都吩咐三遍啦！”

　大太太坐下來,點點頭，道：“春絨跟著出去了，秋葵還不能完全掌事。俞嫣邊的石綠雖然周到，就怕還不清楚青序的喜好。”

　“您這就過慮了。秋葵和石綠合起來不就萬事大吉了？”

　大太太也知道自己這是心急了。實在是當年姜崢離家從軍回來的樣子太嚇人,心里放心不下。

　大太太突然又想到一件事，立刻道：“去長公主府中下帖子,請長公主一家晚上過來小聚。”

　“這，不年不節的……”侍疑不解。

　不過片刻之后,侍立刻了然,心道大太太果真是個好婆母,立刻出去辦。

　姜崢和俞嫣出門一年多,大太太記掛兒子，長公主那邊能不記掛兒嗎？姑娘家也總比郎君更氣些。按理說,姜崢和俞嫣今日歸家，明日才能回公主府。雖只遲一晚,可對于那顆為母親的記掛之心，也算漫長。那何不將俞家人請過來，兩家人聚在一起，和和。

　俞嫣和姜崢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俞嫣之前常去的那家甜點鋪子，點了一大份山。已經是夏末，再過不久，可就吃不到山了。

　俞嫣已經許久沒過來，店家多贈送了一份店里新出的小點心，說：“郡主今年夏天沒過來，常常和您一起過來的那位懷荔公主今夏時常點這份翠玉起酪，還惋惜沒能和您一塊來嘗。”

　俞嫣笑著道了謝。嘗了一口翠玉起酪，果真味道很不錯。不過對店家這話，半信半疑。恐怕懷荔的原話是幸災樂禍的——“釀釀吃不到咯！”

　滿口是甜點的香和沁甜，心也跟著變甜，俞嫣轉眸向姜崢。他筆直立在窗前，悠閑地著窗外熱鬧街景。

　姜崢并不吃店里的點心。

　俞嫣有一點惋惜，這麼好吃的翠玉起酪，姜崢不能和一起嘗。回想這一年多的旅途，每次去吃當地特食，姜崢即使自己不吃也會欣然陪伴，甚至幫排隊去買。

　俞嫣心里然后漫出甜的暖意。著姜崢背影的眸子里，也慢慢暈出笑。

　俞嫣轉過頭向店家，微笑詢問：“可能請師傅進府教我做甜點？”

　店家有點意外，還以為俞嫣是擔心過一陣天冷了店里很多東西不再做，他笑著說：“郡主想吃什麼，我隨時能做了給您送去。”

　“我就是想自己做。"

　店家這才知道會錯了意，趕忙答應下來。雖然他這鋪子也賣甜點，可山為主，過段時日天氣冷了，生意就會不好，能到姜府去謀一份差，那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立在窗邊的姜崢轉過來，向俞嫣。

　俞嫣抬眸對他笑。

　姜崢既然不吃外面的東西，那麼想學著做一些。想將自己嘗過的味都學會，然后親自做給他，讓他也能嘗到。

　·

　姜崢和俞嫣到了姜府，還沒回到自己院子。遠遠看見了迎上來的大太太，大太太上上下下打量著兩個人，頗為欣地說：“氣不錯，既沒曬黑也沒瘦。”

　大太太握住俞嫣的手，關切地問：“都養好了？”

　“都好啦，讓母親擔心了。”俞嫣道。

　大太太點點頭，心里想起去年俞嫣大病的那一場，實在是駭人。好在雨過天晴。瞧著兩個人氣都不錯，放心了不，也沒跟去他們的院子，只叮囑讓他們先回去好好休息一會兒，晚膳時再聚。

　俞嫣和姜崢回到自己的院子，石綠、退紅和秋葵笑盈盈迎上來。石綠道：“舟車勞累，快歇一歇。沐浴的熱水都備好了。”

　俞嫣點頭往屋里走，一眼看見了懸在支摘窗上的風鈴。本來沒有風，像是知道主人歸家了一樣，忽然送來一陣微風，讓風鈴奏出一道歡迎俞嫣和姜崢歸家的樂音。

　著支摘窗下的塌，往昔兩個人偎在窗下塌的景忽地跳進俞嫣腦海。快步奔過去，眉眼帶笑地去一窗棱上的風鈴。

　姜崢跟著走過去，于俞嫣后微偏過頭朝窗外去，道：“釀釀，你看窗外。”

　俞嫣這才將目從風鈴上移開，向窗外。

　窗外的小花圃花滿枝椏，和姜崢栽種的那些鮮花經過一年的生長，正怒放著歡迎他們歸家。

　像那悄悄生長于土壤的種子，悄無聲息地開放了。

　·

　即使經過一年多的旅行，姜崢這一回家就要先沐浴更的習慣仍是沒改。兩個人去浴室里沐浴時，竊藍和青葉指揮著院子里的人歸弄俞嫣帶回來的禮。有些禮是給院子里的下人準備的，竊藍歸弄時直接發下去。

　秋葵好奇地問：“春絨呢？怎麼沒跟你們回京？”

　“回京啦。”竊藍道，“不過嫁人啦。”

　“啊？”秋葵驚得睜大了眼睛。

　那邊的石綠和退紅也好奇地過來。

　青葉對秋葵說：“你還記得周家二郎不？前幾年帶著傷來給六郎送信的那個。”

　秋葵點頭如搗蒜：“所以去江南的時候遇到了？然后破鏡重圓了？”

　青葉打了個響指：“聰明！”

　石綠又詢問了幾句，點頭道：“喜事。婚事雖然沒趕上，改明兒，咱們得上門去慶賀才是。”

　竊藍道：“得過幾日吧。他們估計要先忙著安頓呢。”

　幾個人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笑著談論這場遠行，一陣陣歡聲笑語。等東西收拾好了，石綠、退紅等幾個人也看出來竊藍和青葉的關系了……

　·

　姜崢和俞嫣泡過澡換了裳，剛從浴室里出來沒多久，正商量著明日回長公主府的事，石綠笑著在外面叩門稟告長公主府來了人。

　俞嫣不由有些驚訝，微怔之后立刻起去迎。

　長公主風風火火地邁進來，看見俞嫣的剎那，腳步不由微微停頓了一下。下一刻，快步朝俞嫣走過去，握住的胳膊，朝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下，嗔言：“這是在外面撒歡了！一年多都不舍得回家！”

　俞嫣彎著一雙眼睛，撲進長公主懷里撒：“我可日日想著您呢！”

　俞家其他人跟進來，一聲聲氣的“姑姑”，讓俞嫣離開了長公主的懷中，驚訝地尋聲過去，發現松兒長高了這麼多！

　“松兒！”俞嫣開心地蹲在松兒面前，“松兒還認得姑姑嗎？”

　松兒歪著小撓頭，出圓潤的手指頭自己的小腦袋，聲道：“娘親說，最好看的那個就是姑姑！”

　俞嫣一下子笑出來。屋里其他人也個個被松兒的話逗笑。

　俞嫣抱著松兒起，向長嫂平坦的腹部，問：“松兒是有弟弟了還是妹妹了？”

　“妹妹。”璧琴笑道，“還小，今日就沒抱過來。改日你回家了再見。”

　“阿姐，松兒現在重，我抱著吧。”俞珂已經過了變聲期，嗓音徹底離了年的稚氣，也沒了變聲期的沙啞。他拔立在那里，儼然了一個小郎君。

　俞嫣把松兒遞給俞珂時，道：“居然又長高了。”

　俞珂呲牙笑：“阿姐已經不長個了。”

　俞嫣瞪他一眼。原來剛剛以為的弟弟長大了只是錯覺，臭弟弟永遠都是貧討人厭的臭弟弟！

　俞瑞雖然也想念妹妹，可格使然，他沒主和俞嫣說幾句話，而是和姜崢閑聊起來，初時聊起路上之事，可沒幾句話之后兩個人就將話題扯到了朝堂之上。

　“已經立了趙瑜為太子，你在外面可聽說了？”俞瑞問。

　姜崢點頭：“不意外。”

　俞瑞沒順著這個話題談下去，不過心里覺得妹夫并非一味游山玩水仍記掛朝堂之事，倒是令人欣。

　一家人閑聊了三刻鐘，大太太那邊的嬤嬤過來請人到前院去用晚膳。

　姜家人口多，晚膳倒是沒請其他幾房人，只姜崢父母和姜嶸小夫妻。宋臻也卸了貨，生了個兒子。做了父母之后，姜嶸和宋臻子都變得沉穩不，幾乎沒有再吵過架。

　兩家人熱熱鬧鬧地坐在一起，俞嫣語笑嫣然地講了不路上的趣事。

　宋臻邊的嬤嬤悄悄走過來耳語幾句，原來是宋臻的兒子哭著找娘親，宋臻趕忙起解釋兩句，便離了席去照顧嬰孩。

　俞瑞向俞嫣，若有所思了片刻，道：“也該要孩子了。”

　姜崢順著俞瑞的視線了俞嫣一眼，點頭：“是有這個打算了。”

　大太太稍微坐正了。深刻明白當一個婆母向晚輩催生，是十分令人厭的行為。所以縱使很想抱孫子，也從來不肯催。如今姜崢主這樣說，自然高興。

　俞嫣向大太太，眼里浮現笑。知道家人今日突然過來小聚，是婆母的主意。大太太對一直很好，都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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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幾日，俞嫣忙于將旅途帶回來的禮給親朋送去。俞嫣平時對邊人不錯，所以朋友可不。一年多不見，俞嫣借著送禮的機會，也和那些友人各種小聚。所以接下來的這段時日，幾乎日日不在家中，不是去參宴就是去結伴游玩，忙得不可開。

　姜崢也沒忙碌了起來。

　放下一切遠游一年，如今回了京，他也有很多事要做。

　轉眼到了八月初十，這一日是懷荔和燕嘉澤、懷湘和謝云騁大婚的日子。

　一大早，俞嫣就進了宮。

　公主出嫁的排場可不小，今日宮中兩位公主出嫁，整個皇宮都忙得不可開。

　“回來得那麼晚，好些東西都沒幫我挑呢！”懷荔哼聲瞪俞嫣。

　俞嫣笑著拿起妝匣里的一支首簪，朝懷荔心綰起云鬢間去。說：“這人比花，什麼首飾都不過是點綴的功效。”

　俞嫣抬著懷荔的下輕轉的臉，讓向銅鏡，又甜聲打趣：“本來就仙下凡似的，這裝扮起來更是讓人移不開眼。燕嘉澤那小子見了，還不看直了眼！”

　“去去去！又胡說！”懷荔推了俞嫣一把，甚至急著起去追打俞嫣。

　俞嫣趕忙摁住的肩膀，道：“你可安分做好，讓妝娘給你化妝，小心誤了良辰！”

　俞嫣這話果然有用，懷荔立馬不，規矩地坐好。將要出嫁的新娘子，總是對婚儀有著幾分敬畏之心，想著避開一切的不吉利、順順當當地走完整個流程。

　不多時，宮婢從外面進來詢問收拾得怎麼樣了。本是尋常的詢問，可被懷荔聽在耳中，就有了幾分催促之意。

　懷荔著銅鏡中的自己，心里忽然有一點慌。慢慢轉眸，打量著這從小住到大的宮殿，然后輕輕拉住俞嫣的手，低聲說：“釀釀，我有點怕。”

　俞嫣一下子想到了自己大婚時的惶恐。

　收了打趣，用力回握住懷荔的手，聲說：“怕是正常的呀。畢竟親之后就不再是一個人了。不過沒有關系的，試探著相也很有趣味。然后人生開始走新的一條路，我們不再是一個人，從此兩個人相攜相伴，到白首。”

　懷荔聽著俞嫣的話，心里的張緒慢慢淡去。著面前的銅鏡，銅鏡中逐漸浮現出燕嘉澤的眉目。

　他在對笑。

　也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和一樣有一點張？

　不過也沒有什麼可張的。能給和心上人走過波折結為連理，是值得高興的事兒。懷荔彎出一雙笑眸。

　不多時，喜娘開始催吉時。

　“他到了嗎？”懷荔回頭，朝門口的方向張。

　俞嫣替出門看了一眼，回來笑著點頭。懷荔輕垂眼瞼，藏起眸底一笑。

　俞嫣拿起喜扇遞給懷荔，又親自扶起。懷荔穿著致華的喜服，云鬢間珠釵隨著的行晃出瀲滟的。

　燕嘉澤立在擺滿紅花的庭院中，看著懷荔朝他一步步走來。

　懷荔猜錯了，燕嘉澤一點也不張，只有興。因外派，婚期推遲了大半年，今日迎娶懷荔的景早已在他腦海中排演千萬遍。

　一雙新人接過喜娘遞來的紅綢，一人一端握著。四目相對了一霎，懷荔立刻含收回目，只是翹起的角怎麼也放不下。

　公主出嫁自然和凡間不同，燕嘉澤來這里接了懷荔，然后要一起去面圣謝恩。

　一對新人手握紅綢各一端，并肩走過宮中鋪著龍呈祥的紅毯，一直到前殿，向圣上、太后行大禮。

　懷湘和謝云騁幾乎也是同時到達。

　兩對新人同時朝著上首的圣上和太后跪行禮。起時，同樣是新郎先起，然后側過去扶邊的新娘子。

　圣人看著兩個穿著嫁的兒，有一陣恍惚。為帝王，他陪伴兒的時間確實之又，這兩個兒不知不覺中已經長大要離開他這個父親了。

　有那麼一個瞬間，圣人有些惋惜這些年的勞沒有多陪伴子。可這種惋惜也不過是偶爾冒出來，即使時間倒流，他也仍然會將更多的力放在政務上。

　圣人和太后向兩對新人各自叮囑了一番，兩對新人便乘坐了龍婚車離宮，迎親的車隊慢繞京都。

　公主出嫁，引得百姓夾道圍觀，好生熱鬧。尤其今日是兩位公主同時出嫁，百姓們忍不住比對著兩輛婚車，又議論著兩位公主誰嫁的更好。最后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圍觀百姓竟也沒爭論出個所以然來。

　兩位公主同出嫁，百姓跟著熱鬧了一整日。

　婚車停在謝家正門前，懷湘從喜扇后悄悄了一眼府門前高掛的燈籠。

　懷荔和燕嘉澤的婚事很早就定了，所以和燕家人接不，覺得燕家人都很和氣，本又是自小沒有母親的，所以便沒要公主府，直接嫁去了燕家。

　而懷湘今日雖然來謝家親，可并不想在謝家常住，打算過了新婚一個月，就搬到公主府去。能在謝家待一個月，覺得自己已經很懂事兒了。

　謝云騁從前面的馬上下來，手來扶懷湘下車。懷湘的思緒被打斷，將手搭在謝云騁的小臂上。跟著謝云騁緩步走過紅毯。謝家親朋圍著，說著賀喜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