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席間瞬間陷安靜，眾人神各異。

　過了會兒，有人笑罵出聲：“承這就做得不地道了吧？”

　說的是什麼，不言而喻。

　在座哪個人會承認自己帶的是朋友？不過玩玩而已。

　但是人家確實也有這個資本半途帶人離開，只是平白掃了興。

　一片閑言碎語中，付庭宥擱下酒杯，微笑開口：“阿承也真是的，帶友來竟連我都不說一聲，害大家招待不周。”

　郁承搖頭：“是我不周，今晚酒水錢我來付。”

　兩人一來一回方眾人神舒緩下來，梁朝翹著二郎，打量懷歆片刻，挑眉道：“承自罰三杯再走。”

　郁承淡笑了笑：“好。”

　最辛辣燒灼的波蘭餾伏特加，酒度九十多，純的，連滿三杯。

　眾目睽睽之下，郁承舉起酒杯：“我敬各位。”

　懷歆見他結滾，依次仰頭將酒飲盡。酒杯擱在玻璃桌上發出清脆響聲，男人面未變，席間稍靜，接著滿堂喝彩。

　“承好酒量！”

　“阿宥，讓他們把這一單記我賬上。”聽嗓音倒是有些端倪，難抑的沙啞。郁承環視一圈，略一頷首道，“諸位玩得盡興。”

　與付庭宥換過眼神，郁承未作過多停留，拉著懷歆就往外走。

　他大步流星，懷歆有些跟不上，幾乎要小跑才可以。

　新的高跟鞋穿久了有些不合腳，氣吁吁，差點絆了一下：“郁承！”

　男人回過頭來，眸子又深又沉。懷歆心口跳了一下，見他突然折，直接打橫把抱了起來。

　驀然騰空，懷歆低呼一聲。

　郁承就著這個姿勢往電梯間走。來來往往都是人，見此景紛紛看了過來，懷歆掙扎著捶他兩下，低聲音說：“你放我下來！”

　郁承沒理，雙臂強有力地錮住。

　電梯里還有兩三個人，懷歆臉緋紅，只得將頭埋在他脖頸，到一片快要燃灼起來的溫度。

　刷了房卡進了門，郁承把往床上一扔，徑直覆上來，用力地親吻。

　濃烈的伏特加氣味侵襲而來，懷歆本就暈眩，這下更有些不過氣來：“唔……唔！”

　推搡著上的人，他卻不為所，手指進發間，摁著的后腦勺吻得更加深。

　酒燒出滾燙的溫度，懷歆覺得自己好像要被他掰碎了進骨里，被他狠狠咬了一下，蔓出縷咸腥的味道。懷歆吃痛，就在快要窒息的時候，才終于被郁承放開。

　癱著倒在衾鋪里，大口大口地著氣，卻還沒來得及緩過來，就被他攫住下，近了質問：“你知道那個楚峋是誰麼，就敢接他的煙？”

　這些人的背景復雜，能來局的都不是什麼簡單角，楚峋家里表面上是做旅游產業，其實和梁朝的很，背地里都有些灰地帶的收。

　這是郁承第一次發火，懷歆被他這麼猛地一喝迅速反應過來，心知自己的舉有失妥當，大概是平日里被他縱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眼睫撲閃了閃，有些氣匯聚起來，在眸子里凝了一汪淚。

　委屈的。有自責，也有迷茫和無措。

　故意接那個什麼楚先生的煙，又離他那麼近，只是因為看到Linda吃了醋。郁承談話間一直同對方很疏離，沒什麼可指摘的，可就是心里不舒服。

　不是他的問題，是整個酒局，這些人，所有的人都讓到很不舒服。和饒以杰他們的小打小鬧不一樣，連能與這些人坐在一起，都只是因為被冠上了郁承“伴”的名號罷了，連姓名都無足輕重。

　那種無法遏制的介意讓懷歆意識到，也許并不是那麼玩得起的人。

　可以同他游戲，跟他上床，但不能阻止郁承回到香港。

　他以后會越來越踏這趟局，到時會不會不出來？不知道，也有些害怕。

　起初故意裝作不在意，其實心里是希郁承帶走的，但懷歆不想主說明。

　在意他的態度，所以希他能夠心有靈犀地行所愿，讓安心。

　可是——

　站在他的角度看一定很莫名奇妙吧。

　也許他不一定能夠懂這些彎彎繞繞的心思。

　懷歆躺在床上沒有，只是可憐兮兮地別開頭，眼尾通紅地看向別。

　知道郁承是因為擔心才怒，但控制不了自己的委屈。

　懷歆窩在被子里無聲地流著淚，吸著小鼻子，好像被全世界拋棄的可憐模樣。

　片晌，一聲深深的嘆息落下來。

　郁承重新俯低了，溫地把抱進懷里。

　他捧著的臉，小心地親吻的、頰邊、鼻子和眼睛，極盡安。

　“不哭了寶貝。”

　他一邊輕拍著的背，一邊低緩哄著：“是我的錯，是我考慮不周。”

　懷歆往他口蹭了蹭，噎兩聲，地看著他：“你哪有不周……”

　是那種明知自己有錯，卻還是希冀他能找到理由為開的神，十足惹人憐。

　“這些人一開始我就不該讓你見。”郁承低笑著嘆，吻小巧瑩潤的耳垂，“我合該把你保護得好好的，藏起來，不讓別人看到你。”

　起初放心帶去是覺得這些都是付庭宥比較有把握的人，有他鎮著場，應當出不了什麼大的岔子。

　可他忘記了到底還是個小姑娘。

　懷歆耳尖冒紅，睫上還掛著淚珠，卻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低著頭嘟噥：“這不算你的錯。”

　“是我錯。”

　郁承斂下眼，凝視片刻，角雖還是笑著的，聲線卻低沉下來。

　“我錯在讓你還不夠相信我。”

　懷歆怔住，驀地抬起了眼，與他視線對上。

　男人眸漆黑幽微，深沉如不見底的潭，手指蜷起，心臟砰砰地跳起來——原來他是能夠明白的。

　他是能懂的。

　“但其實我也有點吃醋，在聽你說只是玩游戲而已和接那個楚峋煙的時候。”郁承嗓音溫沉，佯裝惡狠狠地了的臉，“我以為你不介意和別人玩。”

　懷歆抿，小聲辯駁：“我也吃醋了。”

　郁承了下的腦袋，彎著低聲笑起來：“我知道。”

　“……”

　“是因為Linda？都是在講，我沒怎麼聽。”他勾了勾眼尾，語氣格外低緩，“我一直在看你。”

　如同一顆小石子投湖面，漾開層層漣漪。

　懷歆哼哼兩聲，口不對心：“看我干嘛？”

　郁承含笑低下來，溫熱的氣息徐徐拂過頰邊：“你說呢？”

　“我不知道。”懷歆傲地扭過頭。

　郁承凝著，意味不明地嘆：“看來我家小朋友對自己的份認識不夠明確。”

　懷歆又轉過頭來。

　過了會兒，喃喃出聲，似是囈語：“……什麼認識？”

　興許是飲醉酒，頰邊暈著淺淺的緋紅，連鼻尖都是的。卷翹的睫稍抬起，一雙圓漉漉的、蘊著水意的眼睛著他。

　波粼粼，格外招人垂憐。

　郁承便傾過去，親吻的。

　懷歆落回榻上，烏黑的長發四散開來，有些鋪陳在薄被上，有些繞在他指間、袖扣，糾葛著，就像他們兩個的關系，早已經說不清了。

　郁承扣住的腕，在吻的罅隙里著氣回答了：“你是我的朋友。”

　懷歆知道不是這麼簡單，但他熾熱的吻讓沒法再深思考。

　伏特加酒氣渡過來，懷歆一下子品嘗到辛辣濃烈的味道。

　想起他剛才為喝的那三杯九十度純酒，換別人估計早就失態了，心底里一下子起來。

　哎，想那麼多做什麼呢？

　這麼喜歡他，喜歡他的皮囊，也喜歡他的里，喜歡和他在一起，做什麼都很歡愉，還想那麼多做什麼呢？

　懷歆開始回應他的吻，細的腕去他的西裝袖扣。郁承俯下，很溫地擁抱。

　頭頂上的吊燈線有些明亮，窗簾也沒拉，知道外面沒有人能看見，但是覺還是因為這種環境而變得格外敏銳。夜被溫馴服，一層層的浪涌過來，懷歆不自覺想跟他靠得更近，他卻停了下來。

　郁承的手臂撐在肩側，喑啞到的低音在耳邊綻開：“小歆。”

　“……”

　“你知道我很喜歡你嗎？”

　“……”

　“做我朋友，好不好？”

　懷歆微微睜開了眼，面前男人背著頭頂的，英俊深邃的面容看不清晰。

　“好不好寶貝？”

　心臟本該被酒麻痹，卻不知為何急惴惴地跳了起來。

　“你得知道。”他重新俯下來，沒給懷歆時間反應，直接將的嚶嚀封在里，“我鐘意你。”

　這話仿佛下了一個注腳，原本吊在骨腳踝上搖搖墜的高跟鞋驀地松開砸向地面。

　郁承著迷地親吻，懷歆五指拽薄被，腦海中浮起如夢初醒般的念想。

　原來……原來想聽的是這個。

　人真是淺的。

　要他站出來強勢地保護，也要他尊重地詢問的意愿，更要他剖白自己的，紳士地將自己放在稍微示弱的位置上。

　懷歆想，什麼北京、香港，還是別的哪里，通通不要去理睬了，這剪不斷理還的關系，就任它去吧。

　一晌貪歡是對這段關系的最好定義，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可以去管明天。只要現在，當下，地抓住眼前的這個人。

　他又開始寶貝，握住手腕親吻，懷歆之前就發現，郁承喜歡百分百的掌控，他并不溫，卻覺得心間充實極度滿足。

　原來也是有點兒病態。又或者說，向來是如此，因為寫作，因為年經歷，在上過于準的共力和沛的承載力導致原本就和別人不太一樣。

　到悲傷的門檻很低，但是抵達快樂的閾值卻很高。尋常辦法并不足以讓徹底敞開自己。

　可是他知道。

　他了解該如何哄，并讓開心。

　他們連瘋都瘋到一去。氧氣被耗盡，稀薄的空氣里回著殘存的意。懷歆在男人裹到快要窒息的擁抱中安心地睡了過去。

　次日又是睡到日上三竿，昨夜把話說開，懷歆心踏實而甜，剛轉了個便承了他溫細的親吻。

　手指抬起，虛虛地過他臉頰，深邃漂亮的桃花眼，高的鼻梁，再到淡紅的薄，郁承生著一副絕好的骨相，沒有掩飾自己目中的那一癡迷。

　男人睫羽低垂，同樣眸深沉地凝著。

　頃，他握住的指尖，拉下來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還記得昨天答應我的事嗎？”郁承嗓音低沉，低頭吻了下指節。

　懷歆眨了眨眼：“什麼？”

　這回他沒有再姑息的裝傻，懲罰似的了下手指，作勢要過來：“要我幫你回憶一下？”

　懷歆彎著眼笑起來，這才投降般地出聲：“好啦，我知道了。”

　翻了個伏在他肩頭，支起來點點頭道，“嗯，做你朋友。”

　郁承仰面，斂著眼看著，沒說話。懷歆又俯低下來，拿食指興味地了他實的膛。

　“都已經這樣了……”悠悠畫了個圈，勾著尾音聲道，“難道我還能不答應嗎？”

　郁承呼吸微沉，眼神有些幽深，卻又看穿表里毫不遮掩的得逞意味。

　他知道就是欠收拾。要不是待會兒還要趕飛機，今天得哭枕頭。

　今日他們便要啟程返京，澳門的景點看也看遍，該逛的該吃的也都沒差什麼，收拾一下東西便去了機場。

　臨行前還同付庭宥告了個別，他只消看一眼就知道兩人已經和好，笑著打趣以前都沒見阿承對哪個這麼上心過。

　懷歆自然是得了便宜又賣乖，恭維說多虧了付先生出面說話，才讓阿承和昨晚逃過一劫。

　他要出面的地方不僅僅是在這里，阿承認下這小姑娘，還得他去善后，大家都是聰明人，提點一句應當也知道分寸。

　——為哄人開心給個名號，這事兒換作那些人，也同樣做得出來。是個好用的理由。

　付庭宥的視線在他們之間轉過一圈，垂下眸笑了笑，說唔使客氣。

　到家已經是十點多鐘，假期的最后一天，他們好像是從某個世外桃花源回來，幾乎與外界隔絕，不到時間的流。

　站在家門口，懷歆這才覺到重力的存在，一顆心沉穩落回肚子里。

　雖然兩扇門離得很近，但下一刻就要分道揚鑣，心間驀地就升起一好像明天就再見不到他的不舍，在郁承細致地擁抱親吻完之后還不肯撒手。

　“哥哥……”

　郁承抬手，輕挽起耳邊的發，嗓音低而溫：“嗯？”

　懷歆稍揚起睫，神態有些天真無辜。纖細的小卻是沿著他西裝腳不不慢地蹭了下，意有所指地看著他家門口，彎了下紅。

　“我想進去。”

　似有弦瞬間繃，郁承倏忽瞇起眼。

　他視線下來，里面浮的意味不甚明朗，也勾繞出了些許深暗幽邃的意味：“小歆，有點晚了，確定要進去？”

　懷歆手指沿著他領帶慢慢下去，懶道：“我Lisa。”

　頓了下，問：“難道你不想？”

　今天早上仍化了致的妝容，郁承低斂著眼睇著，沒有立即出聲。

　懷歆揚起下頜看了他一會兒，勾著瀲滟笑了。

　空氣很安靜，忽然歪過頭，吻了下他的下頜：“那這樣呢？這樣想不想——”

　話沒說完，整個人被打橫抱起，郁承不含緒地哼笑了聲，宣告：“明天的早會你參加不了了。”

　懷歆一僵。

　——什麼？？？明天還有早會！！！完全忘了啊啊啊啊啊啊！！！

　“等一下！”懷歆掙扎著要下來，“那我覺得今晚還是得好好休息——”

　“晚了。”

　隨著男人最后一聲沉啞落下，大門重重關閉。

　走廊重歸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