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 陸凜的態度決絕而堅定。

　仿佛什麼事都不能阻止他，連姜姒也不能。

　姜姒還沉浸在夢里張悲愴的緒中，眼睛閉, 眉頭也鎖著, 睫輕輕抖。

　不自覺地落下淚來。

　夢境戛然而止, 姜姒沒能看到最后。

　也沒有見到最終的結局。

　下一秒, 姜姒忽地睜開了眼, 映眼簾的是頭頂的天花板。

　房間里線很暗, 空氣里滿是清淺的花香。

　姜姒的眼神猶帶著迷茫, 下意識側頭，到枕頭上的一片意。

　陸凜正躺在的邊，他眼睛閉著。

　沒有聲音，只有膛輕微起伏著。

　夢里的緒一直延續到現在。

　這會兒，姜姒困意全無。

　從床上坐起, 朝著陸凜的方向，抱而坐。

　陸凜的知很敏銳，當姜姒翻起床的時候，他便察覺到了。

　昏暗的月下，姜姒呆呆地坐在床邊，甚至忘了眨眼。

　他偏頭看, 剛睡醒的音低啞。

　“怎麼了，睡不著？”

　陸凜不知道, 姜姒夢到了那些他未曾半句的過往。

　姜姒不答, 傾過來，直直沖著陸凜而來。

　猝不及防地趴下。

　陸凜只覺得前驀地一沉, 的長發自然垂下, 劈頭蓋臉地垂在他上。

　姜姒輕哼一聲, 像是生氣了。

　“騙子。”

　陸凜對姜姒傾注了全部的耐心。

　他的心很細。

　姜姒只是說了兩個字，他便聽出，的尾音帶著些許哭腔。

　好像哭過，陸凜捕捉到了這一點。

　陸凜心神一，手覆在了姜姒清瘦的背脊上。

　又薄又韌，背上凸起的蝴蝶骨，仿佛振翅飛的蝶。

　姜姒的睡單薄，沁出微微的薄汗。

　陸凜放輕聲音，哄。

　“你哭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姜姒不說話，小臉趴在陸凜左邊的心臟上。

　此刻，他的心跳聲強勁有力。

　一聲又一聲，跟夢中他許下的誓言那樣堅定。

　姜姒用指尖攪著陸凜前紐扣，好好的一件襯衫被玩得微皺，一字一句地強調道。

　“你不是說，我的重生和你無關嗎？”

　陸凜下意識否認。

　“我……”

　姜姒半直起，瞇著眼，截斷陸凜的話。

　叱道：“陸凜你騙我。”

　“如果這和你無關，那你為什麼跪在大殿前？為什麼要求大師？為什麼要把你的命格換給我？”

　“還把你所有的都用來換？”

　一句句質問，讓陸凜啞口無言。

　說著說著，姜姒又落淚了。

　只覺得委屈。

　替陸凜委屈。

　要是陸凜所求之事沒有實現，他又會是什麼結局？

　姜姒的眼淚掉在了陸凜的襟上。

　溫度很燙，他心神一凜。

　陸凜心理素質向來強大，此刻，他卻慌了。

　他出手，指腹覆上了姜姒的眼角。

　滾燙的眼淚令他心口疼痛。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陸凜都見不得姜姒流淚。

　姜姒從何得知這些事？

　陸凜只字未提，連半分都未曾，卻知道這麼仔細。

　可現在這不是重點。

　姜姒哭了，他要哄。

　姜姒賭氣地拍開陸凜的手，不讓他給眼淚：“我在夢里都看到了，你別想騙我了。”

　這是一場傾注了所有籌碼的賭局。

　了，姜姒獲得新生。

　敗了，陸凜一無所有。

　姜姒心里發堵：“你這是拿命在賭，你就不后悔嗎？”

　陸凜反倒笑了下：“我只覺得欣喜。”

　姜姒拿手指用力地著陸凜，氣急敗壞道。

　“連命都沒了，你還欣喜！”

　陸凜一言不發，任由發泄。

　待姜姒發泄完，陸凜才輕輕抓住了的手：“我給夫人準備了一樣東西，原本想以后給你。”

　“但現在我希你開心起來，便提早帶你去看。”

　姜姒眨了眨眼，沒反應過來。

　看什麼？

　陸凜坐起，同時，他將姜姒圈進了懷里。

　“我們去院子里。”

　話音剛落，陸凜朝姜姒出手。

　“要我背你嗎？”

　姜姒不領，把他的手拍開：“才不要，黑燈瞎火的，要是我和你都摔下樓梯了怎麼辦？”

　陸凜輕笑，牽起姜姒的手。

　走出房間后，他們下了樓梯，兩只手十指扣。

　兩人的腳步聲放得很輕，不知的人還以為他們夜半幽會。

　陸家的花園很大，姜姒不會每天來查看。

　這片地方也是第一次來。

　姜姒奇怪：“你帶我來這里干什麼？”

　陸凜忽然手，他從背后捂住了姜姒的眼睛，在的耳邊開口：“給你一個驚喜。”

　眼前一片漆黑。

　姜姒被引領著往前走，直到指尖傳來冰冷的，陸凜才挪開了手。

　重獲亮，瞧見了眼前的場景。

　冰冷的來自一個秋千。

　秋千已經完工。

　姜姒怔怔地盯著秋千，從設計到做工，都和前世的那個秋千相同。

　“一模一樣。”

　現實和回憶重疊。

　這一刻，姜姒仿佛置于帥府。

　姜姒很快就醒過神，向陸凜。

　的丈夫給了兩世的深。

　陸凜是不是別有用心？

　他特地提前建好了秋千，想蒙混過關，不讓知道他過的苦難。

　姜姒抿問：“為什麼？”

　陸凜垂眼看：“討好你，這個理由充分嗎？”

　姜姒上不說，人卻坐在了秋千上。

　清凌凌的月落下，輕晃了幾下腳，張揚地朝他一笑：“陸帥，我允許你推秋千。”

　陸凜站到姜姒的后：“姜大小姐，坐穩了。”

　他的手放在了姜姒背上，輕輕往前一推。

　秋千朝前面飛去，姜姒余瞥見，墻角的芍藥花開得正盛。

　彩熾熱濃艷，鼻間滿是花香。

　“陸凜，推高點！”

　姜姒笑得張揚肆意。

　一點都不怕，甚至閉上眼，著迎面而來的風。

　聽著姜姒輕的笑聲，陸凜眉眼間也染上了笑意。

　剛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時，姜姒一直避免回想前世的事。

　害怕自己想到陸。

　不敢想，姜姒卻忍不住去想。

　就連的行為也會帶上前世的影子。

　姜姒費盡心思收集民國的東西，是因為——

　只要看到悉的一切，就能帶來悉的安全。

　前世今生，只有一人能給安全。

　無論他什麼名字，都能認出他的靈魂。

　二樓的房間。

　陸星沉連打好幾把游戲，又贏了一把，他靠在椅背上，打了個哈欠。

　他有了困意，可腦袋還是很清醒。

　陸星沉走到窗邊，了個懶腰，準備放松一下繃的子，再開始新的一戰斗。

　懶腰到一半，陸星沉整個人都僵住了。

　樓下院子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秋千。

　還多了兩個人影。

　陸星沉以為半夜見了鬼，連忙看了眼墻上的鐘。

　凌晨三點半！

　為了證明自己眼睛沒出錯，陸星沉甚至打開了窗戶，探出大半子，仔細辨認樓下的聲音。

　大哥大半夜帶著姜姒，來院子里秋千！

　他們向來作息正常，從不熬夜，現在是什麼況？

　正當陸星沉迷之際，陸凜似有所，仰頭往二樓的窗戶看了一眼。

　今晚，陸星沉第二次對上了陸凜的眼睛。

　平靜而深雋。

　陸星沉一下子了。

　他容易嗎？

　為了不當電燈泡，連窗戶都不能開了。

　額頭撞上房門的淤青還在作痛。

　陸星沉用最快的速度，關上了窗戶，拉上了窗簾，遮得嚴嚴實實。

　將陸凜的那雙眼睛也關在了外頭。

　這時，電腦里傳來姜云皓的催促聲：“陸星沉，游戲要開始了。”

　陸星沉拒絕：“我要睡了，以后都不熬夜了，晚安。”

　說完，陸星沉直接把電腦關上。

　燈一拉，他躺在了床上，蓋好被子后，乖巧地閉上了眼睛。

　早睡保平安。

　陸凜收回了視線。

　姜姒毫無察覺，也不知道剛才多了一個觀眾，狐疑地了他一眼：“你在看什麼呀？”

　姜姒坐在秋千上，笑容明。

　黑夜將人的放大。

　陸凜冷雋的雙眼，像是烈日曝曬般深邃。

　溫又深。

　微醺的夜風似乎沾上了酒意。

　陸凜分明沒喝酒，卻覺得自己醉得不輕。

　當秋千到陸凜跟前，他倏地手，拉住了秋千的兩側。

　陸凜俯下，視線落在姜姒上。

　他靠得極近。

　姜姒捂住陸凜的，慌地查看四周：“會有人看到的！”

　陸凜嗓音喑啞，吻了吻的手心。

　“不，他們不敢。”

　陸凜騰出一只手，勾住了姜姒纖細的脖頸，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讓姜姒打了個哆嗦。

　閉上了眼睛。

　掌心灼熱，卻微涼。

　陸凜的吻強勢而溫。

　一個吻，足以彌補先前兩人分別的憾。

　-

　慈安福利院。

　姜母站在門口，心有些復雜。沒想到，時隔二十多年，還會再一次來到這里。

　二十多年前，的親生兒姜姒走丟了，去了很多地方，都沒找到姜姒。

　而現在，重新來到這里，是為了驗證心底的猜測。

　姜母想知道，曹宣萍和姜錦月到底是什麼關系？

　這一瞬間，的腦海里浮現了，當年來到慈安福利院的場景。

　當年，姜母找不到姜姒，絕萬分。

　那時候，曹宣萍抱著和姜姒年齡相仿的姜錦月，來到了的面前。姜母看著姜錦月，心里一下子得到了安。

　姜母記得很清楚。

　當時曹宣萍告訴：“很抱歉，你的兒不在這里。”

　然后，曹宣萍把姜錦月推到的面前，溫聲道：“這個小孩也沒有家人。”

　年的姜錦月，著曹宣萍的角。

　抬起頭，怯生生地看著姜母。

　姜母失去了姜姒，這個弱的小孩，一下子激起了的母。

　之后，姜母就領養了姜錦月。

　現在回想起來，如果曹宣萍和姜錦月是母，那當年曹宣萍的話到底有幾分是真的？

　姜母收回思緒，走了進去。

　直接去找了現在的院長。

　“二十多年前，我在這里領養過一個孩子，當時大概一歲左右。”

　“我想知道……”

　頓了幾秒，姜母聲線微微抖：“當年，福利院里有沒有一個和年齡相仿的孩？”

　院長：“這類信息是保的，我不能告訴你。”

　姜母不死心，繼續追問，但院長仍是沉默。

　眼底帶著失，當準備離開的時候，不經意瞥到墻上的照片，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

　照片上有很多小孩，都是福利院的孩子。

　最中間站著一個人，的五和曹宣萍很像，顯然這是年輕時的曹宣萍。

　這時，姜母一怔，直直地看著照片。

　曹宣萍左手牽著年的姜錦月，右手抱著一個小孩，那個孩上蓋了一條毯子。

　姜母的子驀地繃起來。

　當年，姜姒被別人抱走的時候，上也蓋著同樣花的毯子。

　姜母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

　所以……當年姜姒也在慈安福利院。

　那時太過悲痛，找了很多家福利院，都沒有找到姜姒。

　慈安福利院，是去的最后一個地方。

　已經不抱有任何希，所以才會相信曹宣萍的一面之詞，和姜姒錯過了。

　姜母心口忽然傳來尖銳的疼痛。

　看到姜母一直盯著照片看，院長解釋道：“這是上一任院長和孩子們的合影。”

　空氣很安靜，姜母像是失了魂一樣，一眨不眨地盯著照片看。

　院長嘆了一口氣，給倒了一杯熱茶，遞給姜母。

　姜母僵地接過熱茶，仍看著照片，指著姜錦月，手指抖。

　“這個孩……和曹宣萍是什麼關系？”

　看了一眼，院長說道：“這是曹宣萍的親生兒，后來不知道為什麼，不見了。”

　驀地，茶杯從姜母手里落，重重砸在了地上。

　白瓷的碎片散落一地，滾燙的茶水濺在姜母的手上。皮紅了，卻恍若未察。

　“你沒事吧？”院長擔憂地問道。

　姜母渾然不覺疼痛。

　看向院長，紅著眼，厲聲問道。

　“真的是曹宣萍的兒？你沒有騙我？”

　院長不知道姜母到了什麼刺激，開口：“我不會認錯，確實是曹宣萍的兒。”

　聞言，姜母的臉愈加蒼白。

　腦海里再次浮現了當年曹宣萍的話。

　——你的兒不在慈安福利院。

　——這個小孩沒有家人。

　姜母的猜想沒錯，曹宣萍當時故意騙，姜姒不在福利院里。

　曹宣萍這麼做，就是為了把自己的親生兒姜錦月帶到面前，想讓姜錦月取代姜姒的人生。

　姜母慘笑了一聲。

　這麼多年……到底做了什麼？

　心里泛著愧疚、自責和懊悔……緒無窮無盡地涌了過來。

　想到過去做的事，姜母后悔極了。

　對姜姒惡言惡語，漠視到了極致。

　對姜錦月百般關，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給姜錦月。

　明明一開始姜母帶姜錦月回家，只是為了把痛失兒的缺憾，傾注到姜錦月的上。

　可是到了后來，每次看到姜錦月，都像是被蒙蔽了雙眼一樣，毫無理智地偏姜錦月。

　哪怕姜姒回到姜家，依舊無視脈親，只認姜錦月為兒。

　姜母痛恨以前的自己。

　是瘋了嗎？為什麼會做出這麼荒唐的事？

　姜母最后看了一眼照片，失落地離開福利院。

　這時，姜父打了電話過來：“錦月住院了，你怎麼不過來看？”

　姜母這才想到，姜錦月為曹青蟬捐贈了骨髓，要住院觀察。

　一聽到姜錦月的名字，姜母眼底就帶著恨意。

　曹宣萍騙，而姜錦月現在更是和曹宣萍一起，聯合欺騙。

　姜母面無表地想，一定要讓這兩人付出代價。

　到了病房，姜母看到姜錦月虛弱地躺在那里。

　如果換作平時，早就關切地走過去了。

　然而現在——

　姜母心里冷哼了一聲。

　病房里只有姜父一人，姜父看到姜母，皺眉：“你怎麼現在才過來？”

　姜方朔工作忙沒來。

　姜云皓最過分，聽到姜錦月住院，他直接把電話掛了。

　更反常的是姜母，向來最疼姜錦月，現在竟然這麼遲才過來。

　姜母表很淡：“我有事耽擱了。”

　姜錦月看到姜母，驚喜地開口：“媽，你來了。”

　上次們見面，牽住姜母的手，姜母竟然開了手。

　思索過，認為姜母那天應該是心不好。

　姜錦月看向姜母，的手過去，想牽住姜母的手。臉很蒼白，看上去有些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