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不愿地湊了湊，有人給兩斤，有人給一斤的，到底是湊了不到十斤。

　顧媽收在手里，笑道：“我們現在也不方便，就不留你們吃飯了啊，再會。”

　就起往外走，示意送客了。

　親戚們不不愿地往外走，還要說東說西的。

　顧媽卻只是笑，看著他們最后一個出門，立刻砰的一聲把鑲嵌著雕花玻璃的大紅木門給撞上。

　最后出門的那個男人差點被大木門砸著屁，嚇得他趕跳起來。

　顧媽撇，哼了一聲，回對顧孟昭笑道：“兒子，快換服，你爸爸下樓，我們去飯店吃手把。”

　顧孟昭搖頭，表示不想吃。

　顧媽：“那就去紅房子西餐廳，吃小牛排？”

　顧孟昭搖頭，“媽，我想吃面，在家里吃。”

　顧媽笑起來，“兒子啊，你知道爸媽都不會做飯，還在家里吃面，這不是為難我們嗎？”

　顧孟昭無奈地看著他們，“所以，十一年了，你們也沒學會做飯？”

　顧媽不好意思地笑笑，“這十一年也沒給我們機會學做飯啊？那點口糧做糊糊都不夠飽肚子的，誰還管怎麼做飯？你也不是沒去我們那里看過。”

　顧孟昭嘆了口氣，“那我做給你們吃。”

　顧爸正在房間里清點他那些寶貝書籍，古董字畫還是其次的，他們當年回來帶了很多書的，結果被小年輕燒毀撕毀不。好在查抄辦也有識貨的好人，把一些他珍的古籍、外文原版書給保存起來，如今也一起送回來。

　顧爸在房間里樂得手舞足蹈，分別十一年的寶貝啊，如今見著比兒子還親。

　顧孟昭站在門口欣賞了一會兒，咳嗽一聲，“爸，吃飯了，我搟了面。”

　顧爸推推眼睛，朝顧孟昭笑道：“真是爸媽的好兒子，逆境不但保持了積極向上的勁頭，還學會護理牲畜的新知識，如今竟然連做飯這樣難的事兒你都會了。爸媽真的很放心，為你驕傲！”

　顧孟昭：“別說好聽的，吃飯吧。”

　一家三口坐在已經破爛的沙發上，圍著被砍了幾道印子的紅木茶幾吃飯。

　顧孟昭做的手搟面，和面的時候放了蛋和鹽，吃起來筋道，煮面的時候用蔥花熗鍋，還臥了幾個蛋，撒了一把蔥花，吃起來香噴噴的。

　顧爸顧媽每人吃了一大碗，連湯都喝得涓滴不剩，連說好吃。

　顧爸拿袖子，“回來的路上，吃的飯店菜也沒咱兒子做的面香。”

　顧孟昭遞手帕的手僵在半空，這還是那個錦玉食的公子哥兒麼，這會兒直接用袖子？

　不講究了？

　顧媽接過去，“老顧，你洗碗啊。”

　顧爸：“兒子你洗，我去看會兒書。”

　他一溜小跑上樓了。

　顧孟昭：“……”他倆在下放的窩棚里互相給對方省吃的，有活兒搶著干，這會兒一回來過舒服小日子，就開始耍懶。

　剛平反就需要請個保姆，這合適嗎？

　顧孟昭把廚房收拾一下，找了一圈，在父母各自的書房里看到他們。

　他站在走廊里，沖著兩個書房，“爸、媽，后天我要去拜訪朋友。”

　顧媽一聽，立刻站起來，“兒子，是你對象家嗎？”

　顧孟昭：“……是我跟你們說過的薛家呀。”

　顧媽笑起來，“人家很照顧你，給你吃的，還給你錢和糧票去探我們。對，得去拜訪人家，你多買禮。”

　顧爸：“我也要去嗎？我還是別去了吧？”

　他被斗的時候剃了頭，還被人用油燙過，腦袋上有一塊傷疤，好了以后就不再長頭發，瞅著麻癩癩的不好看。

　別去給兒子丟人。

　顧孟昭想了想，“那我先自己去，認認門，回頭請他們來家里做客。”

　顧媽立刻道：“別啊，咱去餐廳多好啊，講究、氣派，來家里……”環首四顧，嫌棄道：“這破破爛爛的，咋招待客人？”

　顧孟昭：“人家不會在乎的，要麼你們再歸置一下。”

　爸媽從前審很高，他們布置的屋子那是大人都贊不絕口的。

　夫妻倆不約而同地擺手搖頭，“算啦算啦，布置啥啊，這樣就好。”

　當初那麼好的房子被糟踐了，曾經滄海難為水，再布置也懶得弄，誰知道啥時候又被人砸了？

　沒有安全。

　顧孟昭也不強迫他們，隨便他們怎麼樣，只要過得舒服開心就好。

　顧爸：“兒子，咱家銀行存折都歸你管，你想怎麼花就怎麼花，不用問我們。”

　顧媽：“對，你自己看著辦吧，你都這麼大個人兒，比爸媽能干。”

　一句比爸媽能干，夫妻倆就當了甩手掌柜，把家都丟給兒子了。

　顧媽跑到顧爸書房，“云方，你說現在讓不讓我們四走？還管制不？”

　云方是顧興章的字，也是他在留洋時候的常用名。

　顧爸：“應該讓吧？只要不出國就行。”

　顧媽：“我想去西藏瞅瞅，咱那本華夏方言得把民語言也包括進去，去采采風，學學。”

　顧爸：“好呀好呀。”

　顧媽：“那咱……啥時候走？”

　顧爸瞅瞅兒子離去的背影，小聲道：“過陣子？”

　顧媽：“那也行，那這幾天咱先在附近看看。就省城這邊鄉下說話都不一樣。”

　顧孟昭聽著爸媽在那里嘀咕要研究華夏方言，忍不住也笑了笑，他們倆之前研究西洋學、拉丁文、翻譯學以及歐洲文學，這會兒下放十來年似乎對華夏語言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顧孟昭也不打擾他們，直接去拿了錢和票，還有一部分外匯券，外匯券是當初抄走的金還回來的。

　他出門順手把門給鎖上，免得有人進來爸媽不知道。

　反正他們一旦聊興趣的就會迷，忘了時間，不會想出來的。

　他坐公車去了百貨大樓，直接往高檔商品區去。

　他要給薛家人買禮。

　他想給薛明春買一塊手表。

　上班了不戴手表就不知道時間，他想送一塊。

　之前拿到兩百塊稿費的時候他就想送，可惜沒有手表券，另外錢也不夠，便只得作罷。

　他一眼就相中了那款中風的表，雖然是式表，但是和其他致小巧的不同，這款表盤略大，看著很適合明春。

　他也不問價格直接讓售貨員拿給他。

　爸媽不但補發了工資，還發了不票，自行車票、手表票、收音機、電視機等都有。

　他付款后接過裝手表的盒子放在自己的包里，又去逛逛看看給林蘇葉他們買點禮。

　他去外匯券區域給林蘇葉買了一件羊絨大，這是專供出口的，國柜臺不銷售這種羊絨制品，頂多是羊或者呢的。

　他又給莎莎買了一套小樂，有口琴、排簫等，還買了一件的大。

　他給大軍買了一支派克鍍金尖的鋼筆，給小嶺買了一把進口的玩槍，可以填充彈珠擊，方便他練準頭，還給他倆買了泳和泳鏡。

　他給薛老婆子買了一雙皮棉鞋，非常厚實保暖。

　他還買了一些煙酒，高檔的茅臺拿去薛家串門，普通的到時候回大楊灣送楊支書他們。

　最后他買了好多糖果、零食，甚至是進口巧克力。

　買完拿不了，因為他用了外匯券，經理以為他是回國華僑，就派倆男售貨員幫忙送家里去。

　轉眼休息天，顧孟昭一早就起來收拾。

　他先洗了個澡，然后換上干凈的白襯，穿上爸爸年輕時候的藍暗花豎條紋的西裝三件套，打上配套的領帶，卡上寶石領帶夾，再把頭發用發蠟梳得整整齊齊，一不茍，然后戴上眼鏡。

　鏡子里的青年溫潤如玉，優雅端方，卻……有點陌生。

　顧媽從門里瞅著，吃吃地跟顧爸笑道：“孟昭真是越來越俊，比你年輕時候還俊呢。”

　顧爸小聲道：“那不肯定麼，我勝在氣質好，風流倜儻，咱孟昭長得好看那都是隨你啊。”

　他們正欣賞兒子神俊秀的風姿呢，誰知道屋里的顧孟昭突然就把服都下來，重新穿上下鄉時候的普通服，又把頭發抓，甚至拿巾把發蠟都掉，再用手抓了抓，讓頭發變得隨意散些。

　又是那個樸素中卻著俊秀優雅的顧知青了。

　顧孟昭滿意了，把要送的禮都檢查好，一樣不落，然后就想出門。

　突然他發現了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