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夜校開課。

　周一到周五, 每天晚上六點半到八點半，一晚上兩節課，一節語文一節數學。

　另外星期六下午有兩節課，一節作業、答疑時間, 一節簡單的綜合課, 講理化、政治、史地。

　夜校畢業的話, 他們能拿到相當于初中水平的學歷證明。

　要想進修到高中水平，那就得看以后是不是繼續開課。

　這時候初中水平也能勝任很多工作, 畢竟中專和高中就是非常好的學歷，初中就也不差。

　早早吃過晚飯，林蘇葉和李蘭秀、劉梅三個去上學。

　三個婦騎著自行車、背著書包，心無比激，就和小學生學一樣。

　們比小學生還要激, 因為小學生可能不是自己想上學的，可們卻是極為想學, 這是夢寐以求的機會。

　報名那天領了上課證，上面寫著學生的姓名、家庭分、工作單位或者丈夫的工作單位，允許帶人旁聽，但是僅限于合作單位。

　基礎班的人不多, 只有二十來個, 畢竟這個年紀還來學拼音、識字，總歸是有些吃力, 也怕丟人，還覺得不出時間。

　提高班的人則不, 一共有六七十個, 全都在一個教室里。

　教室很大, 很空曠, 說話會有回音的那種。

　林蘇葉三人來得不晚，劉梅去基礎班，和李蘭秀在提高班。

　倆就搶位子坐在前面第二排，這里看得清楚，還不用太吃筆灰。

　兩人都用軍用水壺帶了溫水的，林蘇葉還泡了枸杞紅棗，喝起來甜的，就格外。

　上課前夜校辦公室主任先來講幾句話，說一下規章制度，“同志們是有需要才來學習的，不是小孩子被來的，所以想必每個人都會主積極地學習，認真聽講、記筆記、作業，所以呢我也不需要強調什麼紀律。大家都是年人，家里都忙，我理解，不來不用請假，有事早退也不用請假，你們自由安排。我還是要提醒你們，這個機會非常難得，是軍區領導特意審批給大家提升的機會。你們抓住這個機會，提升自己，以后你們益無窮。”

　大家鼓掌。

　主任又介紹了一下幾位老師，有常駐講課的老師，有請來臨時代課的，到時候上課就會認識。

　校班主任走了以后，第一節就是語文課。

　上課鈴一響，林蘇葉等學生都正襟危坐，力求給老師留下一個好印象。

　很快教室門被推開，進來一位戴著鴨舌帽的男人。

　男人看起來六十左右的年紀，戴著眼鏡，一雙非常清亮的眼睛，瞳仁比常人更加黑亮，讓人覺得里面閃爍著睿智的芒。

　他個子很高，頭發花白，脊背微駝，左有點跛，可這一切都無損他的氣質。

　這是一個儒雅、瀟灑的男人，退卻十年肯定是一個意氣風發、寫意風流的人。

　他站在講臺上，周就有一種讓人不可忽視的氣質，他凝眸掃了一圈，最后視線落在林蘇葉的臉上，朝微微一笑，“歡迎諸位前來學習，如講課有不周之，諸位盡管打斷提意見。”

　他拿起筆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顧興章。

　他的書法非常漂亮，和他的人一樣，有一種瀟灑的氣勢。

　他笑道：“諸位直接喊我老顧即可，顧老師太見外，老顧就很親切。”

　大家被他幾句話說得放松起來，覺得這位老師很親切隨和。

　林蘇葉卻很驚訝，這是顧孟昭的爸爸呀，老教授居然親自來給他們上夜校課？

　這……這不是大材小用嗎？

　這夜校辦主任也忒牛了啊，竟然能請這樣的大人。

　不只是林蘇葉，其他知道顧興章名聲的人也激得不行，這也太瞧得起他們這些人了吧，竟然讓這麼大名頭的教授給他們上第一課！

　真是值了！

　林蘇葉發現顧興章講課很好聽，不但聲音抑揚頓挫，而且容也容易聽懂，讓人本就想不到開小差。

　他知識非常淵博，本不需要課本和講義，就直接開講，洋洋灑灑、收放自如。

　很多人雖然沒有那個水平，有些跟不上，聽不懂，卻也聽得如癡如醉。

　因為老先生很幽默，時不時就能講個小笑話。

　講了一會兒，他還點名提問呢，第一個就請林蘇葉回答問題。

　林蘇葉很認真地回答了。

　老先生很高興，笑著夸聽得認真，學得認真，“想必平時自學很多呀。”

　林蘇葉：“在圖書館工作，每天有很多書可以看。”

　顧興章一拍桌子，“這就很好，閱讀是最好的老師，上課只有這兩三個老師，閱讀就有數不盡的老師。大家都要熱閱讀。”

　就有人開始暗下決心，回軍區以后要去圖書館借書看，之前圖書館開了以后，他們只是去玩玩，還沒想過要借書回來看呢。

　一節課不知不覺就過去，顧興章說下課的時候，林蘇葉都沒回過神來。

　這就下課了？

　再多講一些呀？

　大家都是林蘇葉這種覺，都希老先生多講一些。

　顧興章笑哈哈道：“同志們，來日方長啊，飯一口口吃，書一頁頁讀，人生長遠，學無止境啊，咱們明天晚上見。”

　他朝大家擺擺手，然后就走了。

　他剛走出教室，就被顧媽給截住，拉著他往辦公室去.

　顧媽:“云方，咋樣？”

　顧爸：“瞧著非常有靈氣，是個好學生，聽課很認真。”

　顧媽：“你糊涂啦，忘記正事兒啦？”

　顧爸忙道：“非常親切隨和，看著就好相。”

　顧媽：“咱出來聊聊？”

　顧爸：“會不會太唐突？或者禮拜天請家里坐坐？”

　顧媽：“家里還沒收拾利索，會不會不好呀？”

　顧爸：“我瞧著人家是個和氣的，應該不會介意。”

　顧媽：“那我去上第二節課。”

　校辦主任瞅著他倆，忙過來問好，實在是沒想到兩位老教授這麼給面子，竟然來給夜校當老師。

　顧媽讓顧爸和校辦主任說話，也算克服心理疾病訓練了。

　第二堂數學課，顧媽給上，先躲在教室外面從玻璃窗往里瞅瞅。

　教室里有電燈，外面黑，能看到里面，里面看不見。

　打量著林蘇葉，不由得贊嘆，真是個大人！人，而且隨和沒有架子，一點都不清高孤冷，和旁邊人說話也和和氣氣的。

　顧媽印象就非常好。

　薛明春有這樣積極上進、人好脾氣的嫂子，那肯定也很好。

　一個人過得幸不幸福、舒不舒心，從他的眉宇間就能顯示出來。

　一個已婚婦過得舒不舒服，很大程度取決于的家庭，的丈夫與否，孩子聽話與否，婆媳姑嫂關系是否和睦，都非常關鍵。

　只要有一個不好的，那看起來都不會很舒心，那種怨氣和怒氣，臉上會帶出來的。

　林蘇葉肯定有一個幸福、和睦的家庭，真是讓人喜歡啊。

　林蘇葉正和李蘭秀討論上堂課的容呢，補充自己的筆記，順便把下堂課準備好。

　他們沒帶數學課本，因為不知道老師怎麼講，只要聽老師講課然后記筆記即可。

　夜校老師是不會按照小學初中課本那麼講的，時間不夠，只能按照他們的安排講。

　學生只需要聽講記筆記。

　上課鈴聲響起的時候，大家就看到一位穿對襟盤扣寬松上的老師進來。老師看起來也是五十多歲年紀，烏黑的頭發里夾雜著一縷縷銀，皮白皙容貌姣好，笑容非常嫻雅好。

　先給學生們鞠躬，然后自我介紹一下，“同學們，我姓蘇，蘇菲，這也是我留學時候的名字。”

　說著就朝林蘇葉笑了笑。

　林蘇葉也回報一笑。

　林蘇葉瞅著蘇菲眉宇間和顧孟昭有幾分相似，就知道這是顧孟昭的媽媽。

　顧媽講課的時候不像自我介紹那樣謙恭隨和，而是帶著一種威嚴，像是揮斥方遒的將軍，聲音也是鏗鏘有力，抑揚頓挫。

　很擅長比喻，能夠把復雜的數學知識用很生的比喻給講出來，讓大家能夠理解得徹一些。

　林蘇葉聽得如癡如醉，這兩位先生實在是太好了！

　怪不得剛回國年輕輕的就能當省大校長、教授，人家就是夠資格啊！

　一堂課下課，大家還沉浸在課堂容中，紛紛急著記筆記，消化上課的容。

　顧媽吁了口氣，走下來親切地問林蘇葉：“同學，我講得好懂嗎？復雜不？”

　從年輕時候就給大學講課，沒給小學初中這樣水平講過，生怕講得太枯燥、復雜，讓人覺得自己不會講課。

　林蘇葉站起來，“蘇老師，您講得太好了，我們完全聽迷了。”

　顧媽就很高興，可是用小時候給五六歲兒子講課的語氣和難度來給他們講呢。

　第一堂課圓滿功，非常高興。

　對林蘇葉道：“林蘇葉同學，我是顧孟昭的媽媽。”

　林蘇葉笑道：“阿姨，我知道呢。顧知青之前和我說過您二位。”

　名字當然不是顧孟昭說的，是大軍說的。

　顧媽看林蘇葉這樣和氣，不嫌棄自家的分，越發喜歡，“大軍小嶺還好吧？有時間讓他們來家里玩兒啊，我們孟昭老大不小，家里也沒個小孩子，我們老兩口可寂寞呢。”

　這麼寂寞，兒子早點娶你家小姑，沒問題吧。

　林蘇葉：“一群孩子去家里，鬧哄哄的，給阿姨和叔叔添麻煩呢。”

　顧媽：“說見外的話，一點都不麻煩，我們可喜歡那幾個孩子呢，要常來。”又問林蘇葉婆婆好，薛參好，“現在也不晚，不如和你朋友一起到家里坐坐，喝杯茶？”

　林蘇葉看時候不早，不好打擾人家，“阿姨，要不我們明天早點來，上課前去拜訪二位。晚了，怕打擾兩位休息。”

　顧媽：“哪里的話，一點都不打擾，孟昭晚上陪明春訓練去了，得九點多才回家呢。”

　林蘇葉聽出來了，對李蘭秀道：“既然阿姨盛邀約，那我們去略坐坐也好。”

　李蘭秀當然同意。

　今晚上小姑訓練完沒急著讓顧孟昭講故事，而是說要跟他請教個很復雜的問題。

　顧孟昭就示意在長凳上坐會兒，在這里聊比較安靜。

　小姑就大大方方地把林蘇葉那天晚上說的事兒告訴顧孟昭。

　顧孟昭一怔，嫂子和大娘這是急著給明春找對象了嗎？

　小姑看他發怔，笑道：“這題是不是很難？”

　顧孟昭聲道：“明春，你沒有想過找對象結婚，只想一直和娘、嫂子住一起，是嗎？”

　小姑笑道：“對呀！”

　如果一般人就會告訴，沒有人可以永遠和兄嫂住在一起，對他們來說你終究會為外人，你需要找個自己的人組自己的家庭。

　顧孟昭卻道：“明春，你很孝順，你和嫂子也極好，這種真的很讓人羨慕。”

　小姑特別驕傲得意，“那是，我嫂子人可好呢。”

　顧孟昭：“是呀，我也覺得特別好。”

　小姑看他臉上有羨慕和向往的神，立刻道：“我嫂子可有我哥了啊，他們很恩的，你不要……”

　顧孟昭笑起來，“明春，你說什麼呢，我怎麼可能對嫂子有非分之想？我是羨慕你和嫂子的，又不是覬覦嫂子。”

　小姑松了口氣，要是顧孟昭肖想嫂子，那自己是揍他還是不揍他？既然他沒有，那最好了。

　顧孟昭：“明春，嫂子沒有著你嫁人，應該是覺得自己和薛參過得很幸福，也想有個你的人能和你一起幸福。”

　小姑：“我很幸福呀。”

　顧孟昭：“幸福的方式有很多種，父母之，手足之，朋友之誼，事業心，質，這都是。”他頓了頓，“還有另外一個很重要的。”

　小姑好奇道：“是什麼？”

　顧孟昭聲音越發和，緩緩道：“是夫妻之，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的那種，就像薛參和嫂子。”

　真正的夫妻之，有男之，有朋友之誼，有親人之，哪怕短暫的激不在，也依然會有磅礴的存在。

　小姑似懂非懂，這聽著很深奧呢，不過顧知青說得倒是很對，多一樣就多一樣幸福。

　怪不得嫂子總想工作呢，原來有事業心啊，自己也有很強的事業心。

　點點頭，“我懂啦。”

　顧孟昭抬眼看，不可能懂，他卻不破，聲道：“明春，你不用著急找對象，你只需要做你喜歡的事，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小姑笑起來，“我也覺得。顧知青，你讀書多，那你說說什麼是對男人心的覺？我嫂子說想和他睡一個被窩，結婚生孩子，就是心啦。”

　顧孟昭被自己口水嗆到，咳嗽兩聲。

　小姑忙給他捶捶。

　顧孟昭被捶得后背有點疼，他拿手帕，穩了穩心神，“我換個說法吧。如果有這麼一個人，你不是想和他打架，也不是想和他切磋什麼，不需要做正事，只想看著他，聽他說話，和他一起吃飯散步也不會覺得膩歪煩躁，看到他和別的生親你會生氣，那就是你對他心了。心可以是一見鐘，也可以是日久生。”

　小姑咧咧，哈哈笑道：“什麼也不干，就倆人吃飯、說話、大眼瞪小眼兒？哈哈，你還別說，我哥和我嫂子就這樣。他倆經常干坐著什麼也不做，就你看我我看你，我都好奇他倆看啥呢。”

　神奇地被顧孟昭說懂了，“我還沒遇見一個讓我啥也不干就和他瞎扯淡的人呢，等有這麼個人再說，我嫂子應該就不用擔心啦。”

　顧孟昭看看表，不知不覺兩人竟然扯了半天，這都九點半了！

　他忙道：“明春，時候不早了。”

　小姑也沒想到兩人在這里能扯半天，趕讓顧孟昭上車回家。

　等顧孟昭回家，發現家里茶幾上放著幾個茶杯，立刻警覺，“爸媽，你們請嫂子來家里了？”

　顧媽：“對呀，小林真是個大人，還有氣質，談吐也不俗。”

　顧孟昭有點張：“你們沒跟說吧。”

　他想自己跟嫂子坦白的，不想讓別人幫忙傳話，自己說才顯得誠心。

　顧媽：“今天就是請來喝杯茶潤潤嗓子，那麼點時間，哪里夠說正事兒的？你爸媽又不傻。”看看表，兒子比往日晚回來不時間，看樣子和明春聊得不錯啊。

　顧孟昭聽爸媽說沒和林蘇葉說開，他松口氣，想著既然自己對明春有這樣心思，還是早點跟大娘嫂子說清楚，也請們支持他追求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