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后,盛云渺拿到了溫持謹從國外給帶回來的畢業禮。

　是一部相機。

　喜歡拍照。

　但沒有跟溫持謹提過這件事，不確定溫持謹是知道，所以才送這麼高端的相機。還是無意買下來,恰好送對了。

　盛云渺沒去問,更沒去旁敲側擊。

　無論答案是什麼，于當下的而言,都不是那麼重要。

　溫持謹回國后，盛云渺見他的次數并不多。

　整個暑假,也只見過他三次。

　之后，學校開學。

　覃士和溫叔叔送去學校，軍訓后的一天，收到溫持謹發來的消息,問周末放不放假。

　盛云渺盯著那條消息許久,放輕著呼吸回復：「放的，不過周五晚上還有活,我周六再回家。」

　溫持謹：「活幾點結束？」

　盛云渺：「好像九點。」

　溫持謹：「結束了給我電話，我讓司機過來接你。」

　盛云渺：「好。」

　這條消息回過去后，溫持謹沒再給任何回復。

　鬼使神差的,盛云渺點開日歷看了眼。

　周二。

　今天是周二。

　很突然的,想快點到周五。最好是一閉眼一睜眼,時鐘就轉到了周五晚上九點。

　周五晚上，盛云渺參加完軍訓期間的班級活后,便背著包跑到了校門口。

　連室友跟說話的聲音，也沒聽見。

　校門口明亮灼灼，兩側路燈的耀眼而奪目。

　一眼,便看到了停在路邊的黑轎車。

　盛云渺眼睛晶亮，稍稍平緩了下氣息,才放慢步伐走近。

　走近時，溫持謹推開車門下來。

　看到他出現，盛云渺有片刻驚喜。

　溫持謹看呆愣愣站在原地，側了側頭：“還不上車？”

　盛云渺腳步一滯，連忙往前邁了一大步。

　上了車，才問旁邊的人，“等很久了嗎？”

　溫持謹瞥一眼，低頭看了眼腕表，“還行。”

　盛云渺正要松口氣，聽到溫持謹在耳邊慢悠悠補充：“不到一小時。”

　“……”

　看盛云渺尷尬的神，溫持謹眼眸里閃過一笑。

　他勾了勾，低低道：“逗你的。”

　他問司機：“剛到十分鐘。”

　司機笑著附和，說是。

　溫持謹的聲線低沉，循著夜鉆耳朵，格外的人。

　盛云渺有些不自然地了耳朵，慢吞吞地點了點頭。

　車安靜，司機專注的開車。

　盛云渺開始正襟危坐，偶爾瞟一眼旁邊在看文件的人，忍不住好奇——坐車看資料不暈嗎？

　是暈車比較嚴重的人，絕不會選擇坐車的時候看手機看資料。

　大約是對溫持謹投去的目太多，溫持謹側頭看，“想說什麼？”

　他態度比較淡，但不會令盛云渺覺得他不喜歡自己。

　盛云渺默了默，“你很忙嗎？”

　溫持謹稍頓，斂眸看半晌，忽而說：“軍訓累不累？”

　盛云渺愣怔了下，如實回答，“不累，但有點熱。”

　溫持謹兀自勾了下，“那是時候找你們學校領導聊聊了。”

　盛云渺：“啊？”

　溫持謹看，逗玩似的，“軍訓改到秋天，才不至于把剛踏進大學校園的花朵曬焉。”

　“……”

　盛云渺呆了頃，反應過來溫持謹話里的意思。

　呆若木半晌，臉不自覺地熱了起來：“我哪有被曬焉？”

　要不是跟溫持謹還不那麼，都想掏出包里的小鏡子照照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同他所說的一樣，曬焉，或者曬黑了。

　看有了點神氣的模樣，溫持謹很輕地笑了下。

　看他臉上浮現的溫和笑容，盛云渺眼睫輕，心臟忽地重重跳了下。

　很奇妙的覺。

　盛云渺和溫持謹真正的悉起來，在他面前暴真實，是在大一那年的冬天。

　住校，有回家。

　總覺得溫家算不上是自己的家，在那兒住著有種陌生。

　久而久之，回去的次數就變得了。

　一般況下，只有覃士給打電話，催促了，才會回家。

　盛云渺在學校，相比較來說是歡迎的格。

　不是驚艷類型的生，但整氣質特別讓人覺得舒服。掌大的小圓臉，一雙圓碌碌的杏眸，冷白，讓人看一眼就喜歡。

　當然，這是盛云渺最開始對自己的自認知。

　是比較熱心腸的人，也喜歡跟大家朋友。大學學的是導演專業，課業還算有趣，偶爾還會和同班同學一起排練編戲。

　盛云渺住的宿舍，是四人寢。

　一開始，跟三人關系都不錯。但漸漸的，們好像都有些避著盛云渺。

　進宿舍，原本湊一起聊天說話的三人會忽然散開。

　偶爾，們會用奇怪的眼神看。

　這些持續了一段時間，盛云渺終于在偶然一次機會聽到了室友們的討論。

　那天是周六。

　原本答應了覃士回家，但前一晚看了部電影熬了夜，有點不舒服。為了不讓覃士擔心，盛云渺給發了條消息，便在宿舍繼續睡下了。

　室友大概是以為回家了，出去吃了午飯回來，在宿舍里聊天。

　剛開始，盛云渺并未被們的聲音吵醒，直至們談的聲音變大，在睡夢中迷迷瞪瞪聽了幾句，然后睜開眼。

　們在聊。

　聊穿的服，聊溫持謹送給的那個相機，聊偶爾會背一兩次的名牌包包。最后，還聊到了在校門口看上的豪車。

　盛云渺第一次進大學，也是第一次離開南城，來到北城這個比南城要大很多很多的大城市。

　剛開始，覺得自己跟這里所有的一切，都格格不。

　到現在，漸漸適應了下來，因為這兒有的同學，朋友，和家人。

　只不過沒想到，當作朋友的同學，好像并沒有把也當作是朋友。

　至，聽到的不太像。

　剛開始聽，其實沒太轉過彎來。

　直至們用比較不堪耳，有些瞧不起的語氣提及，提及來接的溫持謹，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們話里話外的意思，也終于明白們最近這段時間為什麼看到自己回宿舍就散開，偶爾自己說點什麼，也總尷尬笑著，不大愿意回應的原因。

　盛云渺不是個愿意忍氣吞聲，也不是個能吃苦的人。格其實驕縱的。

　父親剛去世的時候，還有人跟媽說過，說你們家的渺渺以后沒人寵了，不會還那麼任吧？

　盛云渺回憶了一下，覃士當時的回答。

　說，渺渺是沒了父親，又不是父母雙亡。爸爸在的時候可以任，那爸爸不在了，在我這兒也能任。也是覃士這些話，和從小到大對的教育，讓即便是在外收斂，也還是帶著些微的大小姐脾氣的。

　在聽到室友們第三次提及，來接的人是個大腹便便大叔，估計是包養的人時，盛云渺拉開了床邊的簾子。

　在室友們錯愕的視野里，微微笑了笑，居高臨下著們，“糾正一下。”

　溫聲：“你們看到的大腹便便的，是我們家司機。”

　角微彎，一字一句說：“我從來不知道，你們原來對我，和對我們家司機這麼興趣。”

　室友們瞪圓了眼，驚愕地著，想要說點什麼。

　盛云渺沒給們機會。

　慢悠悠下床，落地后又說了句：“這麼興趣的話，下回他來學校接我，我介紹給你們認識認識。”

　說完，盛云渺進了浴室。

　再出來時，三位室友尷尬的看著，想解釋。

　“渺渺，我們不是那個——”

　盛云渺正要回答，另一個室友說：“跟解釋什麼？我們又沒有說錯。”

　那個室友覷一眼，冷嘲熱諷道：“你南城人，在北城哪來的司機？”上下打量著盛云渺，“還有你的那些包，你說你媽以前是個上班族，普通上班族能買得起那麼貴的包嗎？”

　“……”

　盛云渺聽說完，笑了笑，“你說得對。”

　挑了挑眉，從自己的柜子里翻出之前生日，覃士給送的包。

　“普通上班族是有點兒困難。”歪了歪頭，笑盈盈補充，“但我好像沒說過，我媽是普通上班族吧？”

　話落，懶得跟們解釋，提著包走出了宿舍。

　盛云渺其實是有氣在的。

　但不擅長跟人吵架，至在當下的那個時候，很多話不知道該怎麼說。

　走出宿舍后，外面的冷風襲來，格外的涼。

　盛云渺不控的，打了個噴嚏。

　看著灰蒙蒙的天空，忽然覺這座城市沒有自己能去的地方。這兒，沒有的家。

　跟覃士說了不回去，要突然回去溫家，肯定會多問多想。

　盛云渺不想讓擔心。

　思忖了會，點開手機翻了翻，決定去商場逛逛。

　當然主要目的是暖暖。

　北城的冬天，太冷了。

　-

　盛云渺一個人在商場游了許久。

　吃了東西，喝了茶，但還是覺得冷。

　周末的緣故，商場人流量很大很多。

　盛云渺茫然地張看了一圈，決定去看電影。

　不看電影，時間真的很難熬。

　看完電影出來時，已經到傍晚了。

　外頭的天黑了。

　盛云渺在這座城市沒有比室友更悉的朋友，雖有兩個同學也在北城讀書，但聯系并不多。

　這個時候，也不好往人家那兒跑。

　糾結了會，看完自己銀|行|卡余額的盛云渺決定今晚先住外面，明天再回學校。

　周一了去問問老師，有沒有可能換個宿舍。

　如果沒可能，那也不會怕們，就和們一個宿舍住著。

　盛云渺沒想到的是，會在去酒店的路上，接到溫持謹電話。

　外頭冷風瑟瑟。

　出門時穿的不夠多，耳朵和手指都凍的快要沒知覺了。

　手機鈴聲響起，盛云渺微蹙著眉頭，慢了半拍才掏出手機。

　在看到溫持謹的來電顯示，懵了一瞬接通。

　“喂？”說話的聲音小心翼翼。

　那邊頓了幾秒，低沉凌冽的嗓音傳到耳朵邊，“渺渺。”

　盛云渺耳朵微。

　每回溫持謹喊的時候，總覺得名字格外好聽。

　盛云渺翕，應道：“嗯。”

　溫持謹：“你今天怎麼沒回家？”

　他昨天回了趟家，聽溫宏遠提過，盛云渺周末要回家。

　盛云渺啊了聲，不太會說謊的結了一下，“我跟同學約好了一起逛街，就下周再回去了。”

　說完，自己心虛不已。

　不會撒謊，更不愿意在溫持謹面前撒謊。

　“這樣。”溫持謹淡淡的兩個字落下。

　盛云渺一陣心虛，抿了抿，小心翼翼道：“怎麼了嗎？你今天回家了？”

　溫持謹微頓，偏頭看向不遠捂著手在打電話的人，目深邃。

　他淡聲：“沒有。”

　驀地，盛云渺松了口氣。

　正想問他怎麼忽然給自己打電話，溫持謹下一句話清晰地鉆耳朵，“你現在跟同學在一起？”

　盛云渺眨眼，含糊說：“……對……對啊。”

　話落，聽到溫持謹輕哂的聲音。

　那一剎那，盛云渺覺自己被人揪住了小辮子似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聽到溫持謹說：“看來是我年紀大了。”

　盛云渺一愣，“什麼？”

　溫持謹默了默，淡聲道：“眼花認錯了人。”

　聽到這話，盛云渺生出不太好的預。

　呆站在原地須臾，低聲問：“我沒聽懂。”

　溫持謹嗯聲，“我在路上看到一個長得有點像我妹妹的人。”

　他說這話時，語氣很淡，也不帶著指責的意思。

　可在‘妹妹’這兩個字出來時，盛云渺就已經愣住了。

　耳朵里，不斷回響著妹妹兩個字。

　溫持謹說，是他的妹妹。

　雖然和覃士搬到了溫家，但實際上，和溫持謹都從沒過對方妹妹或者哥哥。兩人都是年人，一下子多出來個哥哥妹妹，也不太能適應。

　迄今為止，盛云渺甚至沒直呼過溫持謹名字。

　每回都是開了口，又卡住。

　這還是頭一回，聽到溫持謹說，是他的妹妹。

　那瞬間，盛云渺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

　是高興的，但在高興之余，又有點兒憾。至于在憾什麼，當下的并沒有去深了解。

　話筒里的兩人都安靜了下來。

　盛云渺眨了眨眼，簡單的梳理了一下緒，梳理了溫持謹說的話。

　下意識的張，想知道他是不是就在附近。

　但轉了一圈，也沒看到人在哪。

　就在要放棄時，耳邊傳來悉的聲音。

　“左邊。”

　盛云渺下意識往左。

　一眼，就看到從人中往自己這邊走的人。

　溫持謹很高，他西裝革履，形頎長括，模樣看上去沉穩，卻又有些冷。

　他頎長太強大了。

　盛云渺怔怔地看著他，視線在他臉上停留須臾，再往下，落在他修長手指握著的手機上。

　他還沒掛斷兩個人之間的電話。

　倏地，鼻間有沉穩的木質香襲來。

　溫持謹站在了面前。

　看著，溫持謹不急不緩放下手機，把電話掛斷。

　盛云渺眼睫一，想問他怎麼在這。話到了邊，又覺不太妥當。

　抿了抿，仰頭著他，正要開口，溫持謹的手指忽然拂過耳朵。

　盛云渺當即僵在原地。

　很快，溫持謹溫熱的手指挪開，他微蹙著眉頭，淡聲問：“在這站了多久？”

　盛云渺懵懵地回答：“五分鐘？”

　溫持謹看了眼上穿著，擰著眉頭，“先上車。”

　盛云渺看他冷下來的臉，微微有些害怕。

　點著頭，小心翼翼道：“哦。”

　聽出話語里的音，溫持謹稍頓，低聲說：“不是要兇你。”

　他解釋，“外面冷。”

　盛云渺怔了怔，點頭道：“我知道的。”

　溫持謹不會兇。

　雖然兩人接不多，也對對方不那麼的了解，但盛云渺很清楚的知道，溫持謹是個很好的人。

　上了車。

　溫持謹讓司機把空調開大些。

　暖氣襲來，盛云渺這才覺自己凍僵的手指和臉頰，都再次有了溫度。

　車靜悄悄的，有種奇妙的氛圍在縈繞。

　盛云渺好幾次開口想說話，卻在不知道說什麼，說什麼合適之間打轉，把話收了回去。

　驀地，聽到溫持謹問：“吃晚飯了嗎？”

　“……吃了。”

　“吃了什麼？”

　盛云渺側頭，借著窗外路燈的看向他，“吃了麥當勞。”

　但那不是晚飯。

　是從宿舍出來后吃的。

　溫持謹一頓，似不太能理解麥當勞這樣的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