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的春天,葉緋接到過兩個電話。
一個是房產中介打來的,詢問葉緋是否有售房的趨向,葉緋覺得莫名其妙,跟薛如意吐槽的時候,薛如意驚呼,說,“你不知道嗎?今年炒房好嚴重啊!”
葉緋茫然,不太關注這些事,薛如意跟打微信電話——
“你不知道,華景那邊炒房好嚴重啊,一個地下室都炒到一兩百萬了,你猜你們小區現在多錢一平?五萬啊!五萬!估到年底還會翻上去,二環里啊,那邊還有好幾個學校遷址——”
薛如意大呼小,對著現在的房價驚嘆不已。
那時薛如意說,咱也不知道現在的人怎麼都那麼有錢,大家都是怎麼買的房子啊。
葉緋有些恍惚,好像想起了很久很久前,黎羨南帶去買那套房子的時候,中介說一有消息就給他留下了。
黎羨南本來就是做投資的,他不可能不知道那邊在幾年的規劃。
也就是這短短的一兩年,要是當時沒有聽黎羨南的買下來,大概一輩子也買不起一套自己的房子了。
那時黎羨南還手把手教規劃經濟,教怎麼投資幾個小項目,教怎麼理財……
所以葉緋來到這寸土寸金、力極大的港城,過的也并沒有那樣的張,好像被黎羨南影響,總能事事冷靜的分析利弊。
第二通電話,是來自一個座機,接聽了,是一個老人的聲音——
“你這個鬼丫頭,跑到港城,你在我家落了幾本書呢,什麼時候拿回去?在我家占地方,給我個地址,我給你寄過去。”
聽到趙老太的聲音,有點蒼老的京腔,聽的有些恍惚,連連說不用,就幾本書,別費工夫了,等有空我回去拿。
趙老太非要給寄,還想這個老太太怎麼這麼固執,只好給說了地址。
葉緋那天沒放在心上,又過了一個周末,接到快遞員的電話,說東西有些多,要麼你自己來拿吧,說完給葉緋發了短信,寫了郵局的地址。
葉緋忙得不行,Full-timema的課業多,論文中規中矩,但要看的書很多,也刻意讓自己忙起來,接了電話,也只能提早收拾了東西地鐵去郵局。
這會還不是高峰期,地鐵呼嘯開過來,葉緋上去,終于有了個空座。
前面的小屏幕上在播報新聞,在講某些企業破產,在21世紀的發展洪流中,哪怕曾經很多輝煌過的公司都大廈將傾,新聞里的主播又在呼吁年輕人要調整心態積極應對。
然后畫面又切了,講大陸的新聞。
燕京的某知名實商場連鎖品牌閉店一百多個,發展前景困難,那個logo一閃而過,葉緋盯著看了好半天,約想起一個人。
齊明遠,那個總跟在趙西政邊兒打牌的人,見過幾面,總有種莫名的優越的驕傲男人。
那時他們譏嘲宗鈺宗家是暴發戶,真沒想到才短短一兩年過去,宗鈺他爸會做人,出手闊氣,當時被眾人掛在微博上嘲了很久,是說一屁都不懂的建材土老板去投資電影?結果沒想到宗鈺他爸往里面投錢不干涉制作,有了足夠的資金,那電影上映后口碑炸,那片子被笑稱為土老板時代。
宗家就這麼發達起來,宗鈺偶爾被拍到,被稱為什麼燕郊小太子。
短短一些日子,是人非,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其實在21世紀,遠遠用不了三十年,社會發展這樣快,不思進取,寥寥數月就要被替代。
葉緋去了郵局,說了快遞號,去取了自己的快遞——一個大箱子。
當時還納悶,不是就幾本書嗎?
好在郵局在公寓的對面,葉緋扛著快遞回去,拆了箱子,發現里面哪兒有什麼書,寄過來的一大箱,全都是燕京的土特產。
京八件糕點,燕京糖,燕京果脯,還有幾個真空的燕京烤鴨。
葉緋哭笑不得,好像收到什麼來自親人的年貨。
給趙老太打電話,接電話的不是趙老太,是隔壁的。
“趙呢?”
“老趙這兩天住院了,有點冒,東西收了吧丫頭?老趙前幾天還說你這丫頭自己跑港城吃不到燕京的東西。”
“趙住院,沒人去看嗎?”
“沒,倒也不嚴重,”那笑說,“老趙刀子豆腐心,還記掛著那會過年你來看,說認識了沒一年的丫頭比親人都好,行啦,不和你說了,電話費太貴了。”
葉緋坐在地毯上,點點頭,莫名心酸,說好。
其實那會也只是過年的時候去退房,看一個老太太在那里,正好離著西郊近,就去看看,畢竟那偌大的燕京城,葉緋竟然沒幾個認識的人,那些對好的,一直都記掛著,總想為們做點兒什麼。
箱子里還著一封信,仿佛家書。
葉緋也很難想象,那麼一個坐在四合院的老太太,還能寫一手漂亮的瘦金,說,好好學習,材人,祝一切安好。
甚至沒有名字,落款只寫了個:趙氏,碧城。
趙碧城。
-
葉緋拆完快遞,將這張信收起來。
的公寓就是一套ensuit房間,自帶洗漱間,其實很小,就十幾平,勝在有個八角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盡管,對面也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公寓樓,沒什麼特別好看的風景。
葉緋很閑下來,也心平氣和的,慢慢地也會開始規劃自己的人生。
MA只有一年,學業張,樂生偶爾也嘆港城的環境力好大,劏房麻麻,比那年燕京的地下室還要恐怖,巨高的、略有點破舊的高樓,極其極端的居住度。
葉緋在港城一年的MA像是繃了一弦。
那天晚上,葉緋還在猶豫干脆吃點糕點就睡了,明早起來寫論文的時候,接到了今天的第三通電話。
是柯棋。
“柯先生?”
“是我,葉小姐,您現在有空嗎?”柯棋禮貌的問。
“有。”
“那我來接您,”柯棋說,“是黎先生讓我來接您。”
“好。”
葉緋總有一種無名的期——
好像是天生,在這個世界上幾乎舉目無親,黎羨南幾乎是唯一的港灣。
再一次見到柯棋,好像也已經時隔很久,柯棋開了一輛賓利,停在公寓樓下,柯棋還是原本的樣子,只是好像沒太休息好,看著有點疲憊,見到時對笑笑,為拉開車門。
好像很久很久前,黎羨南偶爾沒時間,就囑托柯棋來接。
“黎先生本來定了今天的機票,但是燕京那邊還有一些會議,到現在沒有結束,不知道什麼時候忙完,他讓我先帶您過去。”
“好。”
葉緋好像只會說好,面上無驚,心里卻仍然泛起波瀾。
柯棋帶去的地方就是小西郊,只是推開門的時候,里面兩個孩子——
趙西湄和薛如意。
“你們兩個怎麼來了?”葉緋驚奇,再見到好友,葉緋甚至覺得仄的港城都明起來。
“黎羨南讓我們兩個過來的啊,怕你在這兒無聊,這幾天正好我倆休班。”
趙西湄拉著進去,還咋舌說,黎老板太闊氣了,直接在這買房,問怎麼不來這里住?
葉緋說上學不方便。
薛如意就心疼地給了一個安的熊抱,說辛苦了,剛才來的時候路過劏房,看著就渾起皮疙瘩。
推開門進去,葉緋腳步頓了頓。
餐廳里擺了一張長桌,鋪著白的餐巾,桌上麻麻擺著被鮮花簇擁的花臺,繁復盛開的花中也有燃著的三腳燭臺。
那是黃昏時,外面的天都變了薄薄一層藍,月亮初現如彎鉤,開放式的廚房里有廚師在做晚餐。
房間是被心裝飾過的,諸如這些極有設計的鮮花,是瓣兒上綴著淺白的海棠,白的洋牡丹與淺藍的繡球花做點綴。
被鮮花簇擁。
那師傅看著更眼——
曾幾何時,從西郊醒來,下樓就看見黎羨南真把人家店里唯一的老師傅喊來只為給做早餐,那天的西郊檀宮好似上演一默劇,所有人小心翼翼不出聲,就怕吵醒。
那天黎羨南下樓,跟人家說,別弄出聲音來,我家那位睡眠質量不好,一點聲音就醒。
蛋糕還是黑天鵝,簡單的蛋糕上兩只漂亮的天鵝頸心,上面著牌子,24。
二十四歲了。
那天趙西湄跟薛如意讓許愿,葉緋虔誠閉上眼,卻發現自己本沒什麼愿好期許,唯一只想到黎羨南。
那天的晚上,趙西湄因為坐了很久的飛機早早去睡,薛如意特別神,拉著葉緋說話。
過年那會的事兒,聽說趙西政訂婚了,那天他發了一條朋友圈,只有一張照片,是訂婚宴的布景圖。
好些人給他評論:趙大爺百年好合。
浪子回頭金不換啊。
趙西政一條沒回,晚上又把那條朋友圈刪了。
“你呢?”葉緋跟薛如意坐在院子里說話。
“好的啊,算了也就算了,畢竟我也才二十四歲,他定下來,我總不能去當三兒吧?只是我沒想到,會這麼突然,他本來就是那樣的人,我總不能要他為我變一副樣子,那不是他了,能走的也就到這兒了,”薛如意笑笑,岔開話題說,“葉桐最近好的,上回還跟我拼了一副拼圖呢,雖然不說話,好歹愿意看我了。”
“辛苦你了,這段日子。”
“沒什麼啊,反正我也閑著,葉桐這人就這麼個好,你跟他說話他不杠你,也不惹你生氣,你跟他說什麼他都聽的,我還愿意去看看他,”薛如意開玩笑,“緋緋,你弟弟真好。”
“別打我弟弟主意啊,他才二十。”
薛如意笑嘻嘻。
葉緋催去睡覺,薛如意站起來說好,走了兩步又回頭,有些猶豫的看著葉緋。
“嗯?”葉緋看出還要說什麼,就順著問了一聲。
“其實就,不后悔就好了,緋緋,你不用擔心我,我早知跟他沒結局的,能和平地走一段日子,陪伴過一程,已經好了,至我們也沒有撕破臉皮,這段回憶也仍然是好的。”
薛如意進去,又說港城怎麼這麼讓人住不慣。
葉緋站在原地,又獨自坐在院子里。
平時很來這里,因為工作日很忙,周末有空,面對高節奏的生活,也深居簡出,常常在公寓樓下的賽百味和快餐店解決一日三餐。
有時候力實在很大,就到這兒看看。
繡球花還是常換,每次來都是亮著燈。
為數不多來了寥寥幾次,每次來都是盛放的繡球花。
可葉緋沒有見過黎羨南,可又總覺得,他似乎在的邊,并不遠。
柯棋的車子一直停在外面,葉緋拉開院門,柯棋看過來。
“柯棋,你跟我說會話吧。”說。
柯棋一愣,自知葉緋想說什麼,也三言兩語難概括,說他還好,就是很忙,常常兩頭跑。
葉緋問,哪里兩頭跑?
柯棋說國和燕京兩頭跑,吳千茹很回來,是籍華裔。
葉緋哦了一聲。
“其實也沒那樣復雜,就是黎家有很多資產和份要分割,本來都可以和平共的——吳千茹跟黎先生的爸爸是,開放關系,openmarriage,嗯,只是這些利益維系著,一直也沒到利益崩塌的地步。”
柯棋跟葉緋說了一段往事,說,“這些都是黎先生不想提的,說你已經在港城這麼久了,怕你沒安全,說如果你想問,他就讓我告訴你的。”
黎羨南從小生活優渥,倒也是生活在父母恩的日子里。
他媽媽顧鳶很漂亮,是港城人,有典型的港城人的靈,后來跟著戲院的人去燕京,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段婀娜,唱一腔好聽的黃梅戲,在燕京戲院里是最當紅的一位,流傳了不曲調,后來二十出頭的時候,被一位導演看中,要來試鏡,在飯局上認識了黎瀚,兩人順理章在了一起。
那真是一段佳話,顧鳶心高氣傲,但也到底是活在象牙塔里——因為從小長得漂亮,雖然是戲院師父撿來的棄嬰,也因為子活潑靈,在戲院里格外照顧,人人都喜歡,顧鳶的生活里也就唱戲這一件事,不明人險惡,對誰也沒防備心。
這樣的日子一直相到黎羨南十幾歲的時候,那時生活確實和平。
直到有一年,顧鳶出門,不知道是誰跟說了黎瀚和妻子開放關系的事,顧鳶的心上來,吵著要黎瀚給個說法。
那年吳千茹回來,黎瀚恰巧要將目放在國外的房產投資上,于是他順理章選擇了利益。
跟顧鳶仿佛只是一場水緣,又或者說,只是比較漂亮,比較單純的那個,又恰好生了一個懂事優秀的兒子,所以黎瀚愿意把當做一個比較討他歡心的那個。
顧鳶也心高氣傲,分手就分手,自己又不是不能養兒子——那時黎瀚給了一套別墅,給票,給公司,那時顧鳶什麼都不懂,最后被黎瀚來了一招釜底薪,別墅的維護費和業費用極高,票是會跌賠的,公司運營不當也是會負債破產的。
顧鳶只會唱戲,從小就唱戲,出了這象牙塔什麼都不會,好像患了一場延遲了很久的產后抑郁。
最后在黎羨南生日那天,顧鳶給他做了一桌盛的晚餐,跟他說生日快樂,媽媽你,然后那天夜里從樓上跳下來。
買了一份人保險,可不知道自己跳樓自殺保險公司是不理賠的。
黎羨南從來不過生日。
他明明一直活在里的,父母好像都很他,可是到頭來是一場夢中浮萍。
醒了,就什麼都沒了。
顧鳶他,為什麼能那麼狠心從樓上跳下來。
他起床的時候,下面圍了好多人,跳樓的人死相是最狼狽的,那麼漂亮的顧鳶死的很不面。
“這件事后來就被下來了,其實也是在黎瀚的意料之,本來顧鳶士和黎先生就沒什麼消息,那會吳千茹在國外已經有一個兒子了,就是盛文修,當時捕風捉影,為了維系著表面的關系,說黎先生的母親是吳千茹,也正好趁那時在有人議論的時候公布了黎先生,說是吳千茹這幾年不好,帶著孩子一直在國。”
柯棋說,“所以黎先生跟家里的關系很淡漠,以前也不服的,那次黎先生也在燕京舉步維艱,冒發展了肺炎,后來也就學會低頭了,他說再怎麼著,也得繼續活著,看看誰活得久,死了算什麼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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