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修容懶懶地倚靠著人榻，后午日頭了殿，穗音手執扇，輕輕地搖驅熱。

　低眼看見主子合不語的惆悵神，想了想開口，“主子莫要憂慮了，皇上既沒幸那伶玉，想來心里還是有您的。”

　這話說出口穗音自己都不信，皇上素來不顯心緒，唯獨流出幾分寵幸的不過三人，一是在坤寧宮的正妻皇后，聽聞先帝在時皇上并不被看中，后院中人甚，皇上尚是王爺時與皇后相互扶持走到今日，加之皇后母家于皇上有恩，即便如今后宮子爭妍斗艷，皇上也會雷打不的初一十五去坤寧宮，偶爾不到日子也會去一兩回。后宮諸事盡數由皇后，可見其信任敬重。

　第二人就是宮里唯一擁有四夫人封號的淑妃，淑妃當年亦是京城神仙似的子，后嫁予皇上過無上寵，人人艷羨不得。現今皇上去后宮，多時都是去淑妃的儲秀宮。

　這第三人就是現在的伶玉，相較于前二者待遇是差了點，不過宮婢出，能讓皇上親自安排人送回來的倒是頭一個，加之那副相貌，焉知不會是第二個淑妃。

　惠修容不知穗音心中所想，所顧慮的不是皇上是否寵幸，畢竟對于一個不能孕育子嗣的人，寵不寵幸又能如何？不過是解解悶子罷了。

　更關心的是皇上對伶玉的態度，將召去乾坤宮并未做什麼又送回來，傳了鐘粹宮掌燈，皇上雖不喜在乾坤宮臨幸嬪妃，卻也不是沒有過，大可不必廢這番周折。

　想不通，又覺有些乏困，抬手命穗音退了出去。

　伶玉復完命回偏廂一歪子癱倒了榻上，在乾坤宮睡了許久，此時并無睡意。

　眼眸睜著，里面思緒不在。

　呆呆地看了會兒帷幔上繪制的山水遠景，一時恍惚，竟想起了數月前的日子。轉瞬清醒過來，如今既已進了宮，勢必要忘了這事。

　宮里沒有什麼可言，圣駕未到，鐘粹掌燈的事就傳了遍，這宮中人各懷心思，更有甚者覺鐘粹宮掌燈，侍寢的未必是宮里的主子。穗音聽到這番言論氣得當即就罰了那幾個宮人，他們守住，不許跟主子說。世上無不風的墻，惠修容得知沒什麼異樣神，因為就是連也是這麼想的，誰猜的那位的心思，誰又敢猜。

　當夜，鑾輿停至鐘粹宮。

　李玄翊忙完朝政尚未用晚飯，惠修容讓膳房挑著皇上吃的飯食呈進來。一直注意者男人的面，見皇上并未提起伶玉，便放了心。

　暖閣用膳時，伶玉被打發到園子里侍奉花草，惠修容有心讓爭寵，但沒有人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自己夫君分給別人，安排到暖閣，伶玉心中了然。更清醒的是，假以時日若真有了皇嗣，惠修容未必不會去母留子。

　夜間了一回水，寢殿的燈徹底暗下。伶玉原以為便就此無事該回偏廂，頃刻寢殿再次響起一陣喧嘩。

　繼上回昭宮圍聚了人后，鐘粹宮又開始圍聚了一堆的鶯鶯燕燕。這番靜將滿后宮的人都吵了進來。

　伶玉跟一眾鐘粹宮宮垂首服侍在外間，太醫拎著藥箱一連進了三位。跟著離的最近的流云宮安嬪先了殿，微微福做禮，面上似有焦急道:“皇上，臣妾聽聞惠修容姐姐見了紅，不知可否平安？”

　外面正進來的幾位才人寶林聽了這話心中不免好笑，寧充儀素來勢力，最是瞧不上不能生育的惠修容，今日這番關切說得跟真的一樣，不知實的人怕還以為寧充儀待惠修容多親切。

　李玄翊冷著臉并未給回應，寧充儀尷尬笑笑站到一旁。

　如上回昭宮一般，鐘粹宮也很快圍聚了大半個后宮。坤寧宮離得稍遠，皇后到時遲了些，扶著宮匆匆進來，見皇上面不虞，微福了，點了個宮人說話。

　好巧不巧，這宮人正是伶玉。

　“你們主子怎麼回事？”

　伶玉不敢怠慢，上前一步如實道:“回皇后娘娘，主子夜間忽落了紅，已有三位太醫進去，尚……”

　話未說完，最先進去的太醫巍巍地出來，弓著道:“恭喜皇上，惠修容主子這是有喜了。”

　有喜了……

　在場眾人皆是一驚，神各異，寧充儀當即口，“怎麼可能？”

　李玄翊掀起眼皮子睨向，寧充儀到那雙眼頓時脊背寒涼，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

　不止，在場的嬪妃無不是這種想法，惠修容落胎那回，太醫明明委婉地說子嗣艱難，其實就是子損傷太大，再無有孕的可能。

　如此這般，若有若無的視線落到伶玉上，惠修容有子，還會留著這麼一個貌的人到皇上邊？憑著私心，后宮的人都希惠修容能早早置了伶玉，畢竟生得這般漂亮，無不是一個勁敵。

　夜間眾人散去，皇上留在了鐘粹宮。如今宮里接二連三地傳來孕事，若說最怒氣的便是儲秀宮的淑妃，陪在皇上邊不短，偏偏肚子這般久沒靜。

　“賤人！”殿的茶碗一腦甩到地上，宮人嚇得臉發白，抖著子盡數跪下來，“娘娘息怒。”

　淑妃摔得累了，閉眼靠著榻，護甲被弄得斷兩節，整個人狼狽不堪，再不復當年鮮亮麗的模樣。

　不能再這麼坐以待斃下去。

　“說本宮子不適，將郭太醫尋來。”稍頓了下，又道:“把安修媛也來陪本宮說說話。”

　釗釗服侍淑妃這麼多年，哪不明白娘娘的意思，當即跪下哭求，“娘娘，您忘了嗎，上回惠修容的事皇上已經懷疑您了，這個時候萬不可一時急就害了自己啊！”

　“閉！”

　一陣冷風閃過，面頰鈍痛，釗釗捂著臉錯愕得倒在地上，淑妃發麻的手，惡狠狠道:“惠修容是自己護不住皇嗣，與本宮何干，再提這事休怪本宮不顧及主仆分！”

　瞪了眼，抬手招來別人，“去給本宮傳郭太醫！”

　……

　此時夜幕靜下，伶玉凈了兩回面，發鬢上都是淋漓的水珠。垂著眉眼，遠看是一副如畫般人圖，月下更顯得迷離破碎。

　伶玉無暇去想旁事，惠修容有了孕，今后拿無用，必然不能讓在宮里善終。更何況如今了皇上的眼，想拿的人比比皆是，恐怕過了今晚，明日便再無現在的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