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吉祥又從阿娘手里領了任務, 現在負責每天早上喂小小鴨子們。
阿娘和舅舅在廚房里剁豬的時候,就抱著個碗蹲在那撒谷子。
小鴨小都認得這是喂它們的人,在蹲一團的小人兒邊唧唧嘎嘎地圍著。
吉祥盡心地把谷子都撒完了, 才看見籬笆里有一只小鴨子一直躺著,不出來吃谷子。
放下碗, 走進去一小鴨子的喙,它只眼睛了,脖子還沒無力地垂著。
吉祥覺得這只小鴨子大概是生病了, 就抱著它來, 轉頭見阿娘和舅舅還在廚房里忙活,門虛掩著。
阿娘說要照顧這些小鴨子,和阿娘照顧一樣,站了一會兒,抱著鴨子推開了門, 想帶小鴨出去看大夫。
趙究不知站了多久,他一夜無眠,想著母二人就在隔壁, 不知不覺就走了過來,在轉角著。
忽見門被推開了一點, 他退后一步消失在墻邊。
吉祥獨自一個人走了出來, 左看右看, 沒頭沒腦地就朝一個方向走, 見后頭沒有人跟著,趙究微皺眉頭, 抬腳跟了上去。
他沒有藏住腳步聲, 吉祥聽到后邊有人, 轉頭見到趙究, 就不走了。
仰頭看著眼前高大俊的男人,心里倒不害怕,孩子都喜歡好看的東西,除了阿娘,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男人,就一直看。
趙究其實有些張,才是個兩歲的孩子,大概意識不到自己是爹爹吧。
昨日隔得遠看不大清,現在才細細打量起吉祥,發現五生得更像自己一些,還未張開的樣子雕玉琢的,抱著個黃的小鴨子就跑出來。
眼睛卻不知怎麼憋紅了,可憐時的模樣跟娘親差不多。
趙究看得嗓子有點發疼,蹲在問道:“你阿娘呢?”
吉祥眨了眨眼,沒防備地回答了他:“阿娘在做臘呢。”
“那你怎麼自己跑出來了?”他指尖忍不住蜷曲,想抬手的腦袋,又怕嚇著。
“小鴨子病了,我要帶它去找大夫。”
吉祥說到這里,控制不住扁起來,這麼用心喂的小鴨子,結果喂病了。
趙究一眼就看出這只小鴨子買回來的時候就太弱了,現在都沾到了一來,本來就活不長的。
“小鴨子給……給我。”他拿住一張帕子,朝吉祥出了手。
吉祥猶豫了,小聲問:“你是大夫嗎?”
“是啊,我聽說小鴨子生病了,特意過來的。”
兩歲的小孩子不懂怎麼大夫不在醫館里,而是一出來就遇到了,聽他說就信了,把有些臟兮兮的鴨子遞到了他的干凈漂亮的手上。
趙究一手拿著小鴨子,一手拿著帕子,幫把到小鴨子的手和子都輕輕地過,才把小鴨子包好了遞回給。
“回家告訴阿娘,讓它安靜地睡一覺。”
趙究知道沈觀魚能把哄好,吉祥這樣小的年紀,連數數都不會,更認不出那一群小鴨子里有沒有今天生病的這一只。
“嗯……”吉祥小心地接過小鴨子。
乖乖低頭的小包子臉可得很,趙究還是忍不住了,叮囑道:“你還小,沒有大人不能自己一個人出來跑的,知道嗎?”
吉祥抱著包著帕子的小鴨子,被他得不好意思,問道:“你不就是大人嗎?”還是個很好看的大人。
趙究正想說什麼,叢云出現在他邊低聲稟告:“他們已經發現公主不見。”
這麼快……
趙究站起來,吉祥又得跟著仰頭,這個人長得也太高了,跟樹一樣,然后他很快就消失在了轉角。
沈觀魚出來見不到吉祥,又見門被打開了,慌得忙喊上夏昀出去找,兩人慌忙往外找,出門沒幾步,就看到了吉祥在往回走,手里還抱著東西。
“吉祥!”沈觀魚跑到面前,臉上都是焦急,“你怎麼一個人跑出去了?”
見到面難看的娘親,吉祥脖子一,將鴨子舉到面前:“鴨子生病了,我出去給找大夫……”
沈觀魚這才看到帕子里包著的小鴨子,那帕子一看質地就知不菲,吉祥是哪里來的?
夏昀變得十分嚴肅:“阿吉,不管鴨子病了還是你病了,都要先找娘親,娘親才知道大夫在什麼地方,知道了嗎?”
沈觀魚被吉祥嚇了一大跳,扶著吉祥的肩膀,有些驚魂未定。
這可是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小冤孽,要是不聲不響地不見了,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你要是被壞人抓走了,阿娘要上哪找你去,往后絕對不可以一個人出去,也不要和不認識的人說話,知道嗎?”
就算心里氣急了,沈觀魚話說得慢慢的,就是要讓吉祥聽明白,記清楚。
阿娘舅舅兩個人流說,吉祥用力點頭,“吉祥錯了,我在路上見到了大夫,他也說,讓我不要,不要一個人出來。”
沈觀魚和夏昀對視了一眼,這大概是遇到好人了,問道:“大夫還說了什麼?”
“他讓我拿回家給阿娘,說鴨子睡一覺就好了。”
沈觀魚看出那小鴨子不能活了,接過來說:“阿娘找個地方給睡覺。”
夏昀過來拉著吉祥的手,“走吧,咱們回去做飯吃。”
小鴨子埋掉之后,沈觀魚將那張沒有半點花紋的帕子洗干凈掛在竹竿上,不知道要這麼還給那個“大夫”。
知道吉祥遇見的大概不是大夫,這鎮子有許多臨安富戶、員的莊子,應是遇見哪家的有錢人,把勸回來的。
用過中飯,夏昀為著落籍的事又要往臨安一趟。
沈觀魚閉了門,抱著吉祥教認院子里的菜還有花,又翻出話本子給講些有趣的小故事,小院里一派歲月靜好。
這樣的景象落在趙究眼里,窩心又酸,妻就在眼前,卻不知如何和樂團聚,心中怎能不煎熬。
吉祥最喜歡這樣溫又好看的娘親,抱著的脖子親了又親,小聲說:“今天那個大夫和娘親一樣好看,吉祥也喜歡他。”
好看?原來吉祥遇到的是一位姑娘。
“阿吉你是在哪里遇見的?”沈觀魚想問清這姑娘家住何,這回若不是有,吉祥還不知跑到多遠去呢,想歸還帕子,還有登門道謝。
“就在那條路,有大莊子的門口。”阿吉指了指前邊。
見們忽然回頭往這邊看了,趙究忙后撤一步,消失在閣樓的窗戶后邊。
沈觀魚見吉祥指的是昨日隔壁大娘說的,剛有人住進來的宅子,記得大娘說的好像是知府家打發到這里的妾室。
這段時間,吉祥已經能認得出,還給他們取了稱呼,什麼谷子大娘,豬大叔,但偏不認識這個好看的姑娘,看來確實是新到附近的沒錯了。
“咱們去找這位大夫說謝謝好不好?”
吉祥點頭:“好……”
不過那帕子還沒有干,還是明日再去吧。
到夜幕落下,夏昀就回來了。
“阿吉,洗了手過來吃飯。”沈觀魚將剩下的豬炒了青椒,端出廚房招呼吉祥吃飯,就看見夏昀推開門進來了,但面似乎有些不大好。
“怎麼了?”沈觀魚解下圍,將人拉到桌邊坐下。
吉祥饞貓一個,飯也不想吃了,就去翻舅舅上的褡褳,看他有沒有給自己帶好吃的。
然后果真找到了粽子糖,兩個大人沒空管。
夏昀眉頭就沒松下來過:“去臨安衙門的時候,聽聞一個消息。”
“什麼消息?”
“陛下正坐船南巡,已經停留在蘇州了,阿姐你說會不會是……”
聽到這個消息,沈觀魚子有些僵,心卻開始撲通跳個不停。
“陛下是什麼?”吉祥含著糖,撲回沈觀魚的膝蓋,枕著的問。
沈觀魚見吉祥半點沒意識到那是的爹爹,著鼓鼓的臉說道:“不好吃的東西。”
董吉祥還小,把一切都分了能吃的和不能吃的。
聽阿娘這麼說,也就沒興趣了,一心吃的粽子糖去了。
“阿姐,咱們一回來陛下就南巡到了蘇州……我有些擔心。”
夏昀的話不無道理,沈觀魚眉間也泛起憂愁。
環顧著剛買下的屋子,都是照自己的心意置辦的,是想在這里終老,從相依為命的三個人,活到兒孫滿堂的時候的。
難道這麼快就要離開,帶著吉祥這麼小的孩子顛沛流離嗎?
趙究真的能耳目通天到這個地步嗎?
二人對坐良久,菜都冷了。
還是夏昀開口安:“阿姐,別想太多了,這陣子我警醒些,定不會讓陛下發現我們回來了。”
“若是他真的來了,你別管我們,一定要保證自己安全。”沈觀魚忽然拉住他的手認真囑咐道。
兩個人三年來相依為命,沈觀魚早已將夏昀視作是親弟弟,不得不未雨綢繆。
到時若被趙究抓到,和阿吉沒準能保住一條命,但趙究可不會對夏昀心慈手,只怕要殺了他。
“阿姐放心吧,陛下只是恰好南巡罷了,若真是要來抓我們,怎麼也是一隊暗衛直接拎回京城去,怎麼會大張旗鼓地昭告天下他來了,難道是等著咱們逃跑不?咱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你先答應我!”沈觀魚握他的手。
“好,我答應阿姐。”
夏昀這輩子注定沒法想太多的東西,他現在就想陪著沈觀魚和吉祥過一輩子,希如他所想,只是尋常的南巡罷了。
二人用過飯,各自回屋睡下了,至于睡不睡得著就兩說了。
趙究在閣樓上盯著,見到他們回了各自的屋子,吹滅的燈,心里終于舒暢了一點。
翌日,沈觀魚將曬干的帕子收好,可惜臘熏腸時間還短,便將從西洋帶回來的幾件首飾包在帕子里。
將自己打理整齊了,又給吉祥梳了小辮子,又掐了朵花給戴在頭上,吉祥甜得跟年畫娃娃似的。
“陛下,皇后娘娘似乎是往這邊來了。”
趙究起親自往外看,果然看到沈觀魚牽著蹦蹦跳跳的吉祥正敲著莊子的門。
“著人去應門,什麼都別。”
朝事上縱橫捭闔、手腕強的皇帝,此刻有些拿不定主意,也端坐不住,站起來走了兩圈,茶盞拿起又放下。
“阿吉,敲門。”沈觀魚把吉祥抱高,讓自己搖頭銜著的銅環。
白的小手有些費力地掰銅環,門被叩響,不一會兒就有人來應門。
“何事?”開門的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廝,有些小心翼翼的模樣。
“打擾了,鄙姓董,住在后頭,聽我兒是,昨日似乎是你們府上的小姐幫了我兒,我是過來道謝的,請問這是的帕子嗎?”
小廝也不說是不是小姐,接過那張帕子,說道:“小人進去問一問。”
門一關,趕就登閣樓向陛下稟告。
沒想到是為了兒跑出門的事來致謝,趙究正不知道怎麼同們母搭上,如今倒是有了機會。
“你就說……”趙究將折扇在手心敲了敲,“昨日確實是小姐,但去臨安城里了,要明日才回。”
小廝趕忙掉頭去回話,趙究干脆跟在了小廝后頭,在門后聽著小廝和說話。
聽罷小廝的話,門外就傳來沈觀魚溫的聲音:“看來果真是貴府小姐,實在是多謝了,這是我從西洋帶回來的小玩意,聊表謝意,請代我送小姐解個悶吧。”
說罷就道別離開了。
“主子。”門關上,小廝呈上沈觀魚送的東西。
趙究看著那帕子包著的珍珠項鏈、戒指之類的,忍不住嘆了口氣,悵然若失。
大抵吉祥這麼大點的孩子,沒有別觀念,沈觀魚才會以為他是個子。
拿過那些東西,趙究邊看邊往回走,叢云守在門口,就見陛下著那些新奇的首飾,似乎有要往手上戴的意思。
趙究頭也不抬,吩咐道:“你從暗衛中找一名和善些的子出來,假裝是這莊子里的小姐。”
叢云自然是遵命,但他忍不問:“陛下為何繞這麼大的彎子?”
趙究不確定沈觀魚想不想見到他,應是怕自己的,那點三年在心里怕是不剩什麼了。
再貿然帶們母回去,不過是一次又一次的因果往復罷了。
“且行且看吧。”
他將一串珍珠繞在手上,珍珠的澤和骨節的溫潤,說不清哪個質更漂亮。
第二日一大早,吉祥還在睡著,夏昀在做早飯,沈觀魚澆完了園子。就聽到了敲門聲。
打開門就見一個清秀婉約的小姐,后頭跟著侍。
那小姐挑明了份:“昨日有事回了城中,沒能見到董娘子,往后就是鄰里了,今日特意登門見一見,鄙姓晉。”
沈觀魚恍然,笑著想把人往里請:“原來是晉小姐,昨日還未親口道謝,勞您登門一趟,就是我兒還在睡覺,晉小姐用飯了不曾,留下用早飯可好?”
晉小姐就是故意挑這麼早來的,進門見到吉祥只怕要暴。
推辭說出來前已經用了早飯,又說:“喊吉祥回家舉手之勞罷了,倒是董娘子送的禮太貴重了,收下實在令我心中不安。”
“都是西洋帶回來的玩意兒,圖個新鮮罷了,小姐不嫌棄才好。”
“怎麼會,我見董娘子還有種花的喜好?”晉小姐朝看到院子里的花。
“略懂些皮罷了。”
“正巧我從城里回來帶了不的花枝,想裝點一下莊子,往后就在這兒住下了,董娘子有空可否過來看看,挑些喜歡的,種在屋子外,爬到墻上來年開了花特別好看。”
晉小姐笑洋溢地邀請,沈觀魚不知如何推辭,也就答應了。
兩個人就這麼在門口聊起了天,說起種花的事都興致的。
沈觀魚見晉小姐說得頭頭是道,不嘆隔壁住了個妙人,又如此平易近人,往后也怕是不無聊了。
很快夏昀做好了鮮小餛飩,晉小姐才沒多留,道過別后就離開了。
“阿娘……”
吉祥了眼睛爬上椅子,捧著屬于的小碗,里邊三個餛飩就填滿了。
沈觀魚邊抱著吉祥去洗臉漱口,邊和夏昀說起方才來的晉小姐。
過了兩日,吉祥哪里還記得小鴨子和大夫的事,迷迷糊糊聽到阿娘和舅舅說什麼不認識的晉小姐。
“晉小姐下午請我去看看的花園。”
夏昀點頭:“可要我陪阿姐去?”
“就在前面,哪里需要陪,人家一個小姐總不好接待外男,聽聞還請了劉大娘,你不必擔心。”
聽到這兒,夏昀也放心了些:“那我帶著吉祥在家中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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