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妝臺前,翁璟嫵雙目失神,心下思緒萬千。
因守寡那幾年孤寂,免得讓自己胡思想,便也就尋了許多事來做,也學了很多東西。
學了琴棋書畫,點茶,也看了很多從未涉及過的話本。
有魚仙為報恩,夜半化作娘來尋郎君。
有亡夫化作魑魅,夜夜相伴妻。
亦有老婦山中拾柴,誤一,再出來已是雙十年華,而周遭一切人與都好似倒退了數十年。
已死之人死而復生,已娶妻生子之人,卻毫無存在的痕跡。
或是如那老婦一般,回到謝玦未亡之時?
謝玦未亡……嗎?
意識他可能還是活生生的,心里有喜悅涌上,但不過片刻又趨于平靜的想到了別的事。
楊婆子還未被打板子,也還未被發落到鄉下院子自生自滅,依舊盛氣凌人的刁難,這個時候……
翁璟嫵似乎想到了什麼,眼睫一的低下頭,看了眼自己的小腹。
不抬起手,指尖顛顛巍巍地放到了小腹之上。
明月給主子梳妝,心里滿是對那楊婆子的嫌惡,也沒有注意到主子的作。
想了又想,明月忽然有了主意,低聲道:“娘子,若不然你裝暈嚇唬嚇唬那楊婆子,免得總是拿老夫人來娘子。”
翁璟嫵從怪誕離奇的思緒中離,回神看向銅鏡中的明月,忽然的一笑:“好呀。”
明月驚得微張“啊”了一聲。只是說說,完全沒有想過自了侯府后便變得小心謹慎,且萬事以和為安的主子會應好。
驚詫間,翁璟嫵看了眼自己的素雅的妝容,了自己的發鬢,遂起了:“得出去了,不然這兩刻便過去了,再暈也無用了。”
不管自己現在是否如那老婦一般遇上了怪誕離奇的境遇,還是深陷幻境中。楊婆子的事,可沒打算就這麼過了。
在失去了孩子后,那一整年都沒有走出來,每每夢中都會出現一個看不清楚臉的孩子在喊娘親,所以夢外,淚水了一個又一個枕。
失而復得,自是珍寶。
翁璟嫵小腹有些許不適,但還是朝屋外走去。
那時候,小產的事是在謝玦了軍營的數日之后,但在那兩日,子早有不適了。
年紀尚小,剛為人婦不久,所有事都是懵懵懂懂的,不知自己已有孕,只以為是水土不服,導致月事遲遲未至,毫沒有往懷孕那方面去想。
那時楊婆子教習禮儀,李婆子教習規矩,二人或有老太太授意,又或是對這小地方出的主母輕視,所以得寸進尺,過度教習,讓疲勞過度,從而小產。
怕惹老太太不喜,怕惹謝玦不喜,從而針對父母,但現在,已不在意他們喜或不喜。
現在已經有所不適,避免在安胎養胎期間,楊婆子和那李婆子往后還繼續給使絆子,只能及早把們趕出府去。
從屋中出來,只見院中明,樹影婆娑,點點星過疏錯落的樹葉落在了青石磚之上。
有風吹在的臉上,氣息清新。
目之所及,嗅覺,聽覺都在告訴這一切都是真的。
回過神來,目停留在了院中那一棵早已在謝玦戰死那年枯死,現在卻是郁郁蔥蔥,生機盎然的銀杏樹上。
收回目,攜著明月出了院子,到了隔壁院子。
楊婆子臉上帶著讓人不喜的笑意候在了院中。
們不在褚玉苑教習,卻讓來這隔壁的院子,顯然是不想讓謝玦知道們都是怎麼教習的。
十七歲年紀的太傻,的所有委屈都往肚子里咽。
“娘子既然來了,那便開始吧。”想了想,又說:“也不知娘子這幾日都學得怎麼樣了,不若把先前學過的都演示一遍,如何?”
換做以前,南北兩地禮儀不同,且所有禮儀都只是學了一遍,更是在子不適的況之下,翁璟嫵必然會出錯。
但這些事,與現在的而言,就似吃飯喝水那麼簡單。
禮儀中簡單些的便是見何人,行何種禮,如何禮。再有見何人,說何種話。
除卻這些之外,另外還有笑,坐,行,言,食等方式。
明月說大概還有小半個時辰大夫便能來道,除卻梳妝花費的時間,已沒有多長的時間了。
但都過去了八年,翁璟嫵早已不記得當年都學過些什麼,即便如此,還是輕聲應了一聲“好”。
隨即從最簡單的長輩拜禮開始。上前一步,雙手平放前方,才一拜,便被喊了停。
“娘子這禮行得有些不對,應該這樣才對。”說著,楊婆子做了一遍示范,然后道:“為了讓娘子記憶深刻些,把這禮重復十遍。”
明月聞言,給氣笑了:“娘子方才的禮一點都沒有錯,甚至比楊媽媽做的還好,楊媽媽蛋里挑刺,明顯是故意刁難我們娘子!”
楊婆子面一沉:“娘子邊的丫頭一點規矩都不懂,且也沒正經學過什麼禮儀,哪里知道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如此指責老婦,老婦心里不舒坦。”
翁璟嫵略一琢磨,十遍下來,倒不會有太大的影響,時機也正好。
看向明月,吩咐:“你去廚房看看甜湯燉好了沒有,做好了便盛一碗過來給楊媽媽消暑。”
明月愣了愣,臉上略顯疑之,正想問廚房何時熬了甜湯,但看到背對著楊婆子給使眼的娘子,頓時反應了過來。
楊婆子見這將來把家的主母都如此討好自個,角的笑幾乎遮不住。
“娘子……”明月佯裝出了不愿
“去吧。”翁璟嫵催,微微一笑。
明月覺到主子有些不一樣,好似從容沉穩了些。
明月福了福子,繼而轉出院子。
一出院子,便立即讓小婢到前院盯一會,若是大夫來了,便立即來報。
不過是半刻,小婢步履匆匆地回來,道是大夫已經到前頭了。
聞言,明月便往隔壁院子而去。
明月過來的時候,恰好楊婆子正為難翁璟嫵再次多練十遍。
翁璟嫵時不時注意著院門,待看到明月走進院中朝著自己點頭的作,心下有了數。
翁璟嫵忽然捂住了自己小腹,面痛苦的看向楊婆子:“我這腹中有些不適,我歇一會再練。”
看到明月沒有端什麼甜湯過來,楊婆子皺了皺眉,道:“從開始到現在都還未過一刻,且僅僅只是個長輩禮,娘子也做不好。只是有些許的不舒服便要歇息,老夫人若是過問娘子的進度,老奴該如何答話?”
明月連忙上前扶住了主子,向楊婆子,怒斥:“娘子若是真的出了什麼問題,你也擔不起!”
楊婆子心說不過就是學禮儀,且都沒一個時辰,矯什麼呀?
再看那翁璟嫵臉依舊紅潤,沒有半點病態,儼然就是裝病,想到這,便板起了臉,道:“娘子便是要歇,也行,先把這十遍練了。”
翁璟嫵推開了明月:“那我便再練十遍。”
說著,才抬起手,一晃,還未等楊婆子反應過來,翁璟嫵便倒了下去。
早有準備的明月,眼疾手快的把主子給扶住了,心知主子是演的,但也還是出驚嚇的神:“娘子,娘子你怎了?!”
“快來人呀,娘子昏迷了!”
楊婆子先是一驚。但到底也是個人,片刻后便琢磨出了不對勁,這要暈過去,明月也接得太及時了些吧?
恐怕這主仆二人早就已通合一氣來算計了。沒想到這鄉下小城來的娘子也不是善茬,還會耍上小聰明了,吃的鹽都比吃的米多,怎會讓們得逞。
楊婆子上前,道:“娘子許是中暑了,我來給娘子摁一下人中便醒了。”
明月力氣大,一手扶著主子,一手怒推楊婆子:“娘子要是出事,侯爺定然饒不過你!”
楊婆子還要說什麼,院門外忽然傳來婢繁星的聲音:“娘子,大夫來了……娘子這是怎了?!”
繁星不知翁璟嫵與明月的主意,驚呼了一聲,驚慌失措的從月門外跑了進來。
明月不搭理楊婆子,急急的與繁星道:“快與我把娘子扶回褚玉苑中。”
看著兩個婢把翁璟嫵扶出了院子,楊婆子略一琢磨,心道可不能坐以待斃,隨即連忙趕去老夫人那。
老太太的院子很是僻靜,院中還飄著淡淡的佛香。
每日老太太都會在觀音像前誦經,誰也不能打擾。
楊婆子在外等了約莫有小半個時辰后,聽到屋中傳出一聲老婦人的聲音“進來吧。”
楊婆子從門外推門進來,了屋子,便見年紀約莫六十,發髻花白,面相和善的老夫人在佛龕前上了三炷香,抬了抬手。
楊婆子會意,立即上前手半攙著老夫人。
老太太坐到了一旁的榻上,手中捻著佛串,語氣淡淡的問:“那翁氏怎了?”
楊婆子退到幾步之外,低頭應道:“今日娘子假意說不適,不愿與老奴學禮儀。老奴訓了幾句才不不愿的從床上下來,可不料才學不到一刻,娘子便說不舒服,隨后更是直接暈了過去。”
老太太聞言,捻著佛串主子的手一頓,眉頭微皺,又聽楊婆子說:“老奴原本也以為娘子是真的暈了過去,可這娘子暈過去的時候,婢接得極快,好似提前知道娘子會暈似乎的。”
“你說,翁氏裝暈?”老太太的眉心更皺了,面上出了不喜之。
楊婆子點頭道:“怕是吃不得苦,才學了幾日規矩禮儀便不了了,才會用這小伎倆來逃避。”
“確定是裝暈?”
楊婆子底下教過的婢沒有一百都有幾十個了,裝暈的伎倆一眼就能看穿。所以很確定的點了頭:“老奴肯定。”
老太太本就對這小縣令之出的孫媳不喜,聽到楊婆子的話后,臉一沉,朝著門外的婢吩咐道:“喜鵲,你去褚玉苑,傳我的話,讓娘子醒了便來我這院子。”
屋外傳來了一聲“是”。
但不一會,喜鵲去而復返,老太太皺著眉頭著:“怎還沒去?”
喜鵲應道:“娘子邊的婢明月求見。”
老太太一聲嗤笑:“我倒要瞧瞧這主仆二人葫蘆里裝的是什麼。”說罷,道:“讓進來。”
看見明月是哭著進來的,老太太與楊婆子都愣了愣。
明月在老太太面前撲通的跪了下來,哭道:“奴婢求老夫人為娘子做主。”
老夫人見這小丫頭哭得不似作假,默了一瞬,看了眼楊婆子。
察覺到老夫人瞧自己的眼神中有懷疑,楊婆子暗暗搖頭,似乎要老夫人莫要被這丫頭給騙了。
老夫人收回目,看向明月,冷聲道:“做什麼主?這侯府難道還有人敢欺負了不?”
明月知道老夫人打心眼里瞧不上自家娘子,可時下便是瞧不上,也不會再放任楊婆子李婆子兩個刁奴來為難娘子。
想到娘子進府半個月就被磋磨得差些小產,明月的哭聲是真真的,委屈也是真真的。
明月絮絮道:“今早娘子便覺得不舒服,可楊媽媽說娘子裝病,娘子也是咽不下這口氣便扛著下了榻。”
抹了淚又繼續道:“在與楊媽媽學禮儀的時候,娘子已經扛不住了,想要休息。可楊媽媽又說是奉老夫人的意思來教娘子禮儀,話里話外都說若是娘子這點苦都吃不得,只怕老夫人會不高興,還一直讓娘子重復就沒有出錯的禮儀。”
楊婆子是過老太太的意,讓翁氏吃些苦的,所以一點也不慌,罵道:“你這小婢倒是會冤枉人,白的都被你唱黑的了,我這是為了娘子好才會認認真真地教習,你卻是把我的好心當了驢肝肺!”
明月驀地抬頭,憤怒地瞪向楊婆子,緒激的罵道:“你這腌臜婆子,上說是為娘子好,可娘子卻和那李婆子害得險些小產了!”
楊婆子也怒了,罵道:“你這小丫頭怎麼說話的,怎麼做我險些……”
似乎反應過來了明月說的話,話語驟然一頓,瞳孔猛地一。
一聲清脆的“啪噠”聲在屋中響起,是老夫人手中佛串落地的聲音。
明月抹著淚哭訴道:“娘子昨夜便見了紅,還當是葵水來了。早間不舒服,侯爺也讓娘子休息,可這婆子倒好!”
怒指楊婆子:“口口聲聲說是老夫人安排的,非得怪氣的兌娘子,眼里更是半分尊敬都沒有,好似才是主子,我們娘子要看臉做事似的!”
楊婆子慌了,連忙朝著老太太跪了下來,聲音抖的辯解道:“老、老夫人,老奴實在不知娘子已有孕呀,而、而且今日禮儀都還學不到一……”
“閉!”老夫人忽然冷喝了一聲,驀然從位上站起,面凝重的略過地上的兩人,朝著屋外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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