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八年,夏。
貝勒府后院最偏僻的西排屋里,宋氏正拿著小銀勺喂兒吃蛋羹。
吃得慢,吃相卻極好,一點兒也沒出來。的小一張一抿,帶著角的小梨渦時時現。
宋氏這麼看著,心中就到無限的滿足。
“啊!”吳希張開,示意再來一口。
然而第二勺還沒喂到里,丫頭如意慌慌張張地跑進屋通傳,“主子,武主子又朝咱們院子里來了!”
宋氏放下碗,朝邊的吉祥看了一眼。
吉祥立刻抱起吳希,里哄道:“小格格,吉祥帶你去花園玩兒啊!”
吳希很配合地拍手,裝作十分高興的樣子,“去玩!”
宋氏給整了整衫,的小臉,對吉祥囑咐到:“去吧,如果兩刻鐘如意還沒來,就把小格格送到南院李側福晉那里,省得著了。”
吉祥點頭,這活兒。
一大一小在宋氏含笑的目中走出院門,名為玩耍,實則避難。
一刻鐘后,吳希獨自蹲在花園小徑邊。
大概是今天膳房送來的菜不新鮮,吉祥方才突然鬧肚子,吳希嚴肅拒絕了吉祥“手拉手上廁所”的提議,讓自己去找茅廁解決,吳希就在這等著。
吉祥不在,吳希不用裝小孩,吮著手指,開始今日份的思考人生。
穿過來兩年半了。
除了底子差了點,發育慢了點,無病無災,茍命之路算是功邁出了第一步。
曾經揚言要吳希給兒子陪葬的武氏,在病好后,三天兩頭來找宋氏串門說話,似乎跟宋氏“大進”“姐妹深”,四爺都因此賞了宋氏幾次。
吳希卻知道這都是虛假的和平。
武氏找宋氏,無非在這后院中給自己找個份相當的對照組,炫耀有多四爺寵,滿足人的虛榮心。
兩年下來,宋氏積累了足夠的經驗和演技,能把武氏哄得服服的,所以剛才宋氏并不張,吳希也不擔心。
但武氏面對吳希完全是另一副態度。
看到時,武氏就算臉上笑著,眼底也充滿了殺氣和惡意。
前前后后流產了四次,武氏底子壞了,無法再懷胎,甚至有損壽命。
吳希是當初武氏與四爺鬧別扭時懷上的,又武氏心思郁結流了最后一胎,就是武氏的眼中釘,中刺。
這樣的武氏,好比懸在母倆頭上的刀子,隨時都可能落下。
前幾個月,武氏仿佛了什麼刺激,又跟四爺鬧起別扭,來找宋氏的頻率變高了,看吳希的眼神也越來越兇狠了。
所以武氏一來,吳希就會被帶到小花園“玩耍”。
吳希長嘆,曾經嫌棄吐槽自己可能穿到古早文,現在卻不得自己穿書。
要真穿了某本聽過的小說,多能知道點節走向,不至于兩眼抓瞎。
然而老天爺似乎沒聽見的祈禱,從侍姐姐那里打聽到的,四爺和武氏過去幾年的恨仇,除了都是失了智的腦以外,沒一本符合的。
除此之外,發現除了武氏,后院還有很多不對勁的人和事,有些早該死的人,還活得好好的……
還沒思考完,腦細胞已經超負荷運轉,吳希一手摁在咕咕的肚皮上,另一只手托著腦袋,眼皮一點點耷拉下來,呼吸變得平穩。
……
吳希做了個夢,夢里是穿越前的短暫人生。
雖然是孤兒,但從小樂觀開朗,德智勞全面發展,靠著國家和好心人的資助,十八歲考上省最好的大學,然后在去銀行申請助學貸款路上,被車撞了。
一大力傳來,整個人三百六十度轉,滾了出去。
吳希睜眼,發現自己頭和肩在地上,上半倒立著,小短翻過頭頂,腳尖堪堪地,整個人了個空心直三角,在小路中央。
啊,原來不是夢,真的滾了出去。
被人踹的。
還好之前睡著的時候蹲得很圓,小孩子骨頭多,倒沒有很疼,只是有些暈。試著了,起不來,只能上下擺著手,試圖引人來幫。
“阿哥爺,您腳沒事吧?哪來的墩子擋道。”
“好像是個小娃娃,平安你去前頭看看。”
不遠傳來罪魁禍首的對話,聽上去是不大的年,悉悉梭梭布料聲在靠近,很快吳希視線里出現兩個锃亮的腦門,居高臨下地看著。
其中一個約莫十二三歲,上裳刺繡致,腰間纏著黃帶子,看著吳希的眼神從疑,到恍然。
吳希腦子里的思緒接上了睡著前的半段。
該死的人還活著,比如吳希自己,也比如眼前的,新覺羅·弘暉。
……
弘暉從來沒有想過,第一次和自家小妹妹親接,會是這麼個場景。
今日起進了暑期,宮里上書房只上半日課,他在后院烏拉那拉氏用了午膳,準備回前院自己的書房繼續苦讀。
早上又被講學的師傅們批了,弘暉心不大好。
文章比不上宮里同窗的弘皙弘昱也就罷了,連因為弱、只在家里讀書的二弟弘昀也比不過,他愧為四爺的嫡長子。
聽額娘邊的嬤嬤說,他小時后也聰慧得很,但八歲那年大病一場,差點沒了,過后記憶便有些不及往日。
而烏拉那拉氏在那之后大變,不再強他讀書上進,反倒了“慈母”。
他著急了,烏拉那拉氏還會安他:“你是嫡長,只要立住了,弘昀弘時還有弘……你阿瑪以后再生的阿哥們,就越不過你去,日子還長呢。”
弘暉心里有事,就分了心神沒看路。
他走得快,小太監平安小跑著跟在后,倒是提前發現了“路障”。
可沒來得及出聲提醒,弘暉已經一腳踹上了在路邊蘑菇蹲的吳希,讓圓潤地向后滾了一圈半。
兩人手忙腳地把吳希翻回來,看呆呆的不哭鬧,心下擔憂。
不是被踹傻了吧。
平安才到貝勒府沒兩年,又一直在前院侍候,見吳希上的服有些舊,問道:“你是哪個院里的小丫頭?在這兒擋了阿哥爺的路,還不磕頭認錯,阿哥爺心好,不會罰你。”
聞言,弘暉立刻先輕踹了他一腳,“你才該罰,這是爺妹妹!”
弘暉一下便想到了吳希的份。
后院當然不會有這麼小的丫頭,只可能是小主子。
而沿著這條小徑西邊的分岔往前走,住著早已無寵的宋格格。
弘暉蹲下,小心地問道:“是二妹妹吧?我是弘暉,弘暉哥哥,有沒有哪兒疼?”
他跟府里的兄弟姐妹都不太親近,六歲起去宮里讀書后來往更,這個前兩年出生的妹妹,只在去年的家宴上遠遠見過兩面。
“哥,哥?”吳希慢半拍地反問了一句。
還以為弘暉會不認得呢。
嗓音帶著乎乎的味兒,卻不拖拉,咬字清晰,清澈如泉水叮咚,聽得弘暉心之余,還到一莫名的清涼,驅散了心頭的煩躁。
弘暉盡量放聲音,點頭,“對,我是哥哥。”
吳希認真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確認在他臉上沒看到一點不喜,反倒像是宋氏院子里下人們被“萌到”的樣子。
想起府中關于這位大哥的評價,大氣穩重,敦厚友。
猶豫了一會,在弘暉有些驚喜的目中,悶頭往他懷里一撲。
“哥哥,,neinei!”
賣萌不可恥,茍命最榮。
既然是大,先抱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