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是被幾聲悶雷吵醒的。

窗外雷雨大作,與昨夜月朗星稀的天象對不上號，以至于盛夏一度懷疑，是大夢一場。

下意識了脖子,指腹上的金屬讓肯定，昨夜不是夢。

他出現在家樓下,對發出邀約,而手,與他十指握。

盛夏站在鏡子前，看著致的花朵圖案項鏈,線條簡簡單單勾勒出形狀，中間有一顆碎鉆。

唯恐他破費，張澍說，很便宜，應該是水鉆。

盛夏只戴手表,從不戴首飾,對這方面沒什麼追求,但見的不算，覺他審還不錯，沒有辛筱禾們常說的直男癌審。

他說像茉莉。

像嗎？

視線轉移到自己的臉上。

從今天起,鏡子里這個蓬頭垢面沒有洗臉刷牙的茉莉，有男朋友啦。

想著,兀自害，趕洗漱。

吃早餐的時候，覺王蓮華一直盯著看,但又不說什麼,盛夏忐忑極,主告知今天的行程：“媽媽,下午要去學校估分，晚上有聚餐，大概要晚點回來。”

王蓮華沒什麼意見：“快回了給我打電話，去接你。”

“好。”

盛夏剛來到教室，辛筱禾著下打量，“你居然戴項鏈了？”

盛夏頓時張起來，好像明白母親為什麼盯著看了。

是不是有點得意忘形了，都忘了先藏一藏。

人都快到齊了，張澍還沒來。

王濰有點著急，給張澍打電話催。

盛夏知道他是去辦護照了，因為張蘇瑾準備在斐濟辦婚禮，時間很，他還得加急。

王濰打完電話說：“不等他了，大家先估。”

附中估分一共三，先后松的原則，最后取平均數。

盛夏先估的答案最肯定的數學，一下子沒把自己嚇到，136分。

就算是過程步驟有一些失分，130以上是沒跑的。

這給了盛夏莫大的信心，理綜竟也表現不俗。

在英語估完的時候，盛夏有種不可思議的覺：可能，超常發揮了。

雖然現在還不知道模擬劃線，但是估完第一，盛夏已經基本確定——河清大學，來了。

因為第一是最的估法。

“夏夏，你是不是考得很好！”辛筱禾在一旁興道。

盛夏：“啊，不知道啊。”

“你臉部全都堆上顴骨了，還不好！”

原來人被驚喜沖擊的時候，是真的藏不住。

“你呢筱禾！”

辛筱禾皺眉：“難說。”

但盛夏看的狀態，不像差的。

“一定超好！”

“但愿！”

楊臨宇繞過大半個教室跑過來，問辛筱禾：“怎麼樣？”

辛筱禾：“不告訴你！”

楊臨宇表傷，還是微微笑。鼓勵道：“一定可以的。”

辛筱禾：“什麼一定可以？”

楊臨宇：“東洲大學啊，你的夢想。”

辛筱禾繼續第三估分，頭也沒抬，“你怎麼知道我夢想不會變？”

楊臨宇：“……”

“估好了記得錄系統啊，學校會據你們的估分模擬劃線，所以要對自己負責，對同學負責，好好估，別瞎估瞎錄。”王濰在講臺上提醒。

大家開始互相問分數了，還有不甘心在那討論題目的，教室里吵吵嚷嚷，張澍姍姍來遲。

他沒進教室，只趴在窗邊靜靜看著教室里，嚴格來說，是看著窗邊座位的盛夏，看著看著角輕揚，也不說話，好像在等什麼時候發現他。

然而盛夏忙著錄，神專注。

“夠了啊，不要用眼睛大庭廣眾開車……”辛筱禾率先看見張澍，“都畢業了，給點活路。”

大伙聞言都看過來。

盛夏一抬頭，險些沒撞到他下。

張澍手了腦袋，繞到前門進了教室。

教室一陣起哄聲。

“哦喲喲喲，有些人一畢業就不把老王放在眼里了。”

老王：“……”

“你倆那個了？”辛筱禾湊近，兩手指輕。

盛夏耳朵一紅，那個是哪個？

筱禾這個作也太奇怪了，這到底是，對了，還是，親親了，還是，其他什麼啊？

當然不會開口問，選擇睨一眼辛筱禾，把這個問題忽略。

“真的啊？”辛筱禾瞥一眼盛夏的項鏈，已經自我腦補，音量抑聲調卻激，“幾壘了？”

盛夏：……

盛夏眼神無語又無辜，辛筱禾怒其不爭，“喂！該干嘛干嘛了！又不是早了！你們不會，還沒親親過吧？”

“估分，快點估分！”盛夏徒勞反抗。

辛筱禾搖頭，嘖嘖兩聲：“澍哥不行。”

張澍估得晚，但估得很快，許多人，包括老王，都旁敲側擊，他只說了句：“錄了。”

別的就只字不提了，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讓人不準。

信風上這會兒全是關于估分的帖子，有一條關于張澍的飄在首頁熱門。

【有六班的嗎，張澍估了多啊？來一下啊？】

1樓：[想知道+1]

2樓：[想知道+2]

3樓：[想知道+10086]

4樓：[六班的表示不知道，你澍哥一科都沒。]

5樓：[樓上哪只六班的叛徒，你澍哥對你不好嗎？]

6樓：[是不是砸了？考得好的話會不說嗎？]

7樓：[當然會啊，大佬沒個的嗎？]

8樓：[不管怎麼樣不都應該祝福人家高分嗎？這實在八婆。]

9樓：[我不信你不想知道，大家肯定都希附中有狀元啊，但是張澍狀態也是真的懸啊，這都不讓討？]

10樓：[為什麼還在濤他啊？泱泱附中沒人了嗎？真的搞不懂了，他也就是長得帥才格外被注意，他學本來基礎也就那樣，鎮中上來的，仔細算算也就高二拔尖，高三以來不是一直拉嗎？]

帖子開始轉向對張澍過往績的分析。

細節到他某次考試數學錯了哪道題導致沒有滿分，用以佐證他基礎不行，細節推理令人嘆為觀止。

班里一直罵罵咧咧，也有人在帖子上回懟。

這回張澍沒開著他那閃亮亮的SHU_xxrmm上去回復，只看了一眼，笑了聲：“真牛，我自己都記不清了。”

那些績，他自己都不記得了。

六班的人懟歸懟，但其實自己心里也沒底。

對于張澍的績，大家默契地在這個日子，絕口不提了。

盛夏也不打算提，雖然心里很著急，也很想知道。

但，無論前程，無論績，他們已經十指扣了。

不做他想。

估完分，大家開始收拾東西。

張澍得去給張蘇瑾參謀婚紗，要先離開。

臨走前他來到盛夏邊，蹲在座位旁邊，仰著頭，的臉，“考得不錯？”

他毫不掩飾地親昵，周圍也毫不掩飾地圍觀。

盛夏告訴自己，要快點習慣，但表還是有點不自然，連忙轉移話題道：“那你晚上去聚餐嗎？”

“去，忙完就去找你。”

盛夏點點頭，修正他的話，“是找我們。”

“哦，找你。”

“……”

如果說高考結束那一天，大家滿心滿腦都是解，那麼這時候，才真正有了離別的愁緒。

盛夏著以往堆積如山的課桌，如今干干凈凈空空，一眼去“一馬平川”，忽然一陣悵然。

高三啊，真的不過轉眼間。

連廊上開始擺攤了，整一個大型跳蚤市場。

學弟學妹們會來挑選筆記本和習題集，到嶄新的，還會贊嘆真便宜真值，沒想過為什麼是嶄新的。

也不知道，學長也許是從上一級學長那里買來的。

砍價聲不絕于耳，盛夏覺自己的東西不至于收費，就把書箱放在連廊，任學弟學妹自取。

張澍倒是沒見有東西要賣。

和辛筱禾幾人在學校里逛了一圈，把能打卡的點都踩了個遍，到留合照，以彌補畢業照那天的匆忙。

謝師宴訂在了學校附近的酒樓。

他們一到，才發現酒樓幾乎被附中包圓了，各自占領包廂，穿過走廊能聽到好幾個版本的謝師致辭。

六班包了個小廳，擺了五桌，侯駿岐霸道地占了老師桌之外的主桌，招呼盛夏們落座。

一整桌，都是悉的人。

侯駿岐、齊修磊、楊臨宇，還有楊臨宇的兩個室友。

辛筱禾、嵐嵐、小麥。

加上盛夏和張澍，正好十人。

張澍進來的時候，完全沒遲疑，徑直就往盛夏的方向來，很自然地在邊上落座，和眾人打招呼。

問都沒問那位置誰的，仿佛邊的位置就該是他坐。

楊臨宇：“澍哥，一會兒輕點秀，我今晚想多吃點，別沒吃就飽了。”

齊修磊：“附議。”

“我也附議。”

盛夏納悶，哪里秀啦，他就沒有看呀，都是在和你們說話呀！

嵐嵐：“不，我不附議，求你秀，盡秀，我不太相信上了大學還能如今近距離地磕到如此稱心如意的CP.”

侯駿岐：“這覺怎麼像參加婚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對的！”

“來來來，司儀開始說話了。”

辛筱禾話音剛落，臺上，王濰拿著話筒正在試音，“喂，喂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們這一桌笑一團。

“這可太應景了。”

“笑死爹了。”

他們這桌最靠前，盛夏和張澍又剛好坐在主陪的位置，這畫面……

盛夏已經不止是耳朵紅那麼簡單了，靠著椅背，想把自己往后藏，臉頰、脖子都在泛紅，如果不是了解，真以為過敏了。

張澍單手撐桌面，扭頭注視。

戴著他送的項鏈，怎麼那麼配？

想著又下意識手想掐掐臉蛋，沒想到手在半空被截住了，盛夏甩開他的手，怒氣沖沖：“你不要啦！”

怒氣沖沖，只是以為的，張澍只覺得可死了。

“行，好的好的。”他挑挑眉，十分配合。

盛夏松一口氣，已經開始上菜了，王濰在上邊說話，都畢業了，還是那些老生常談，大伙該吃吃，該喝喝，時不時配合著鼓掌好，極其給面子。

盛夏放在膝上的手忽然就被捉住了，扭頭，睨他。

張澍眉目有笑意，了，湊近。

在王濰高激昂的發言聲中，耳邊還有一道低沉的聲音在說：“好想你。”

盛夏：……

不就在跟前，想什麼呀！！

隨即他放開了的手，人也坐直了，跟隔壁桌來打圈敬酒的人聊天。

盛夏懵了懵。

剛才他到底有沒有和說話呀？

男生們杯子里都是實打實的酒，生也有些特能喝的，打一圈下來，面不改心不跳。

包廂里觥籌錯，盛夏以果代酒，也跟著打圈敬了幾位老師。

是和辛筱禾一道的，完全不知后后時候站了個人。

付婕忽然站起來，滿眼慨地看著盛夏，里喊的卻是：“張澍啊！”

盛夏這才回頭，差點沒撞上他膛，張澍也沒閃避，有點無奈地看著，點了點額頭把推遠，“聽老師講話！”

付婕忽而嘆氣，“你們畢業了，雪碧老師可能要緩上好幾年嗚嗚嗚，什麼時候才能再遇見這樣的學生？”

盛夏覺得這名字悉，頓時想起來，微博上！

“超級嚴厲的雪碧老師，”張澍替點出那個用戶，調侃道，“可真夠嚴厲的。”

付婕不服：“我嚴厲地要求你，張澍，要珍惜。”

話音剛落就打了個酒嗝，看來有點高了。

但畢竟還是老師，話語點到為止。

盛夏聽得出其中意味，邊其他人當然也聽得出。

張澍用杯口了付婕的杯，“聽老師的話，我干，老師隨意。”

隨后仰頭一飲而盡。

盛夏也跟著喝了一大口果。

然后自然而然就變一塊打圈，盛夏站前邊，張澍跟在后，高出將近一個頭，端酒累了，就把手臂擱肩頭，盛夏回頭，惱他。

賴意琳同付婕耳語。

“張澍估分怎麼樣？”

“教師端沒開放，看不到啊？”

“盛夏應該是穩了。”

“想不到最后先穩的，是盛夏。”

“很有能量的一個孩，厚積薄發的。”

“張澍很強的，高考阻止不了他。就算考得一般，這個學生未來也不會簡單的。”

“這種學生，遇到一個就不容易了，遇到一對，天方夜譚了老賴。”

“這輩子怕是難了。”

“絕配。”

“天仙配。”

-

酒足飯飽轉戰二場，KTV.

大概是就要畢業了，大家都格外放飛，老師也跟著鬧一團。

VIP包房很寬敞，好幾個區域，打牌的，玩骰子的，唱歌的，都能盡興。

男生們圍在一起打牌，生則是唱歌的比較多，王濰點了歌，大伙都停下手頭的玩樂，專注捧場。

本以為王濰點的都是什麼《鴻雁》啊《西海歌》之類，沒想到是一首《someonelikeyou》.

“我去，Adele，老王開掛了啊？”

老王不理會，兀自跟著伴奏開口。

發音不算多純正，但音到位，到位，就連那一歐強調都拿得死。

刮目相看。

震驚全班。

大家也是在這一瞬，恍然：王濰也不過三十出頭啊，是個年輕小伙子。

剛才在吃飯的時候，大家也發現了，王濰今天穿了一運休閑，看起來終于有了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就連他的鈴聲，也不是《荷塘月》了。

付婕在一旁道：“你們王老師，為了讓家長放心把你們給他，沒偽裝啊！”

他在學校的樣子，確實是大多數家長期待看到的，有經驗的老師，會有的樣子。

這一慨，搞得原本氣氛熱烈的包廂陷短暫的沉寂。

有些生眼眶已經微微潤。

包括盛夏。

回想起和王濰見的第一面，回想起第一次“知心哥哥時間”，回想起他問，你是不是不想出國，回想起他在的假條上簽字……

他還會有很多很多的學生。

但是對于包廂里的所有同學們來說，他就是這輩子唯一的，高三班主任啊。

一曲終了，掌聲雷。

王濰摘眼鏡了眼，用麥克風喊道：“親的朋友們，畢業快樂，前程似錦！”

朋友們。

這一刻，他們不再只是他的學生，還會是他一生的朋友。

老師們大多提前走了，途中也陸陸續續有人先回去了，包廂里卻氣氛不減。

盛夏不會唱歌，也不會玩游戲，只坐著看他們玩骰子。

張澍玩骰子都不怎麼輸，看著跟開天眼一樣。

侯駿岐連跪幾把，不服氣了，“阿澍你讓開，你是不是出老千，讓小盛夏來搖！”

張澍挑挑眉，看了眼盛夏，拽的手把從生那邊帶過來，讓坐他邊上，很自然地摟著的腰，對侯駿岐說：“你還輸的話，一把兩杯。”

侯駿岐：“行行行，沒問題！”

齊修磊：“你這，欺負孩子？三杯！”

侯駿岐：“靠，有阿澍教的孩子會吃虧嗎，你是不是腦？”

齊修磊：“對對對，行，開啊！”

盛夏聽他們吵鬧，覺腰上被他摟著的地方似過電，而他好似一點也沒在意這個作，神如常和他的兄弟們談笑。

“會玩嗎？”張澍扭過頭問。

與此同時，摟著腰的手上下挲了會兒，就是日常說話引起你注意的作。

很自然。

“不會。”很不自然！！

“我教你，一把就會了，搖一把，隨便搖就行。”

盛夏握住篩盅，“輸了怎麼辦？”

“沒事，正好沒輸過，我了。”

“臥槽了，”侯駿岐不了了，“別跟你老婆秀優越了，搞快點吧！”

盛夏僵得不行了。

之后游戲規則到底怎樣，到底是沒搞明白，只是聽他的指令，他讓搖就搖，他讓幾個幾，就幾個幾。

反正，侯駿岐喝了好幾瓶，張澍只喝了一杯。

知道，他們贏了。

侯駿岐甩手不干了，“不喝了歇會兒！”

張澍扭頭問：“好玩嗎？”

盛夏抿抿：“還可以。”

張澍只笑了聲，的下。

發現他的小作真的好多！

而且怎麼可以那麼……順手來！

而至今還覺得腰很僵。

因為他一晚上都沒松開過。

“唱歌吧澍哥，好久沒聽你唱歌了。”

張澍好脾氣：“行。”

然后回頭問：“想聽什麼？”

“都可以呀。”

張澍終于松開的腰，過去點歌，然后拿著麥走回來，沒坐下，站著唱。

是一首抒歌。

《年有為》。

“電視一直閃聯絡方式都還沒刪你待我的好我卻錯手毀掉”

他唱抒歌，真的讓人很難抗拒。

很多人停下聽，很多人看著盛夏，很多人在錄像。

張澍只專注地唱。

“假如我年有為不自卑懂的什麼是珍貴那些夢沒給你我一生有愧”

不知是不是盛夏的錯覺，覺，他唱這首歌，不是隨便唱唱。

歌詞句句唱的是惋惜，唱歌的人，仿佛在警醒自己，不要惋惜，要年有為。

正想著，張澍忽然朝出手，見愣怔著，索自己拿起的手，卻也只是握著，人還是專注看屏幕上的歌詞。

他站著，坐著，他唱歌，在聽。

他們牽著手。

高朋滿座，眾目睽睽。

盛夏一點也不忐忑害怕。

他們終將年有為。

一曲終了，抒的余韻讓大家悵然。

“嗐，誰讓你們讓他唱，他唱完誰還敢唱？”有人調侃道，打破了一室寂靜，新的音樂聲響起，包廂里很快又熱鬧開來。

張澍往沙發上一坐，整個往背上靠，似乎是玩累了。

盛夏也緩緩往后靠，想問問什麼時候走。

才剛靠上，覺肩上一沉。

他的腦袋枕在肩膀，稍稍歪頭去看。

鼻息相聞的距離，能聞到他呼吸間的淡淡酒味。

他察覺看過來，也微抬下，仍枕在肩膀，直直看著。

太近了，盛夏稍稍直了直脖子，拉開了點距離。

半晌，脖頸有溫熱氣息噴薄，耳邊，是他沉沉的聲音：“盛夏，九月，河宴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