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就這麼回來了？】

　半小時后, 徐徒然著淘寶店那邊給出的反饋，只覺腦袋都要噴出火氣來。

　【我記得我下單的容是，不管是人是怪, 都要把人給我帶回來？】

　對接人員：【……呃, 抱歉。當時的況有點復雜。我們接單的員工不敢貿然行。】

　畢竟那里是慈濟院用來保管可憎道的重要場所, 開門后又一眼瞧見個人類尸。那員工怕惹禍上，也就沒敢多待。

　不過他報告還是寫得很詳細認真的。不僅事無巨細地描述了自己在保管室看到的場景，還提到了自己抵達保管室之前的事——作為輝級的長夜，他擁有和永晝相似的心理學能力, 上又帶有幫助蔽的可憎道，混進慈濟院的過程，雖然麻煩，但也還算順利。

　但他在報告中特意提到了兩點。一個是在進慈濟院時，發現其中的能力者員工都有點魂不守舍的樣子, 且越靠近保管室癥狀越嚴重。另一點, 就是他在踏臨近保管室的走廊時，發現了畫在蔽的警醒符文, 還在走廊中到了混傾向的影響攻擊。

　——可見那只“鐵線蟲”確實就是有備而去, 而且在混傾向上的能力很強，等級也已相當高了。

　徐徒然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到辰級, 但已經盤算起下次如果在辰級區域遇到，直接當街暴打的可能；又翻了下聊天記錄, 看到對方描述的當時保管室的場景。

　除了那個死去的能力者外，保管室還有很多失去活的可憎道。地面上是能量吸收與轉換符文，最后就是那個只剩小半截的, 部深扎進地板的干枯樹干。周邊還有大片的, 以及沾著漬的花。

　那樹干看上去像是某個可憎留下的部分軀。而且是被生生扯斷的。

　徐徒然閉了閉眼, 只覺口又是一陣發悶。

　大概能猜出當時的況了。那個混傾向的“鐵線蟲”，本打算在無人干涉的況下，讓楊不棄墮落為可憎，以掩蓋自己份。然而那個突然出現的員工迫使提前死遁，楊不棄的轉化并沒有完全完。但他也已經不是人了……

　起碼他認為自己不是人了。所以他選擇在別人看到他之前，不惜一切代價逃跑。

　……不是，變可憎是會連著智商一起掉嗎？你好歹確認下來人份再跑不行？而且一棵斷了的樹是能怎麼跑？

　徐徒然又是無語又是擔憂，了太。又向對面發消息，詢問那員工是否有拍現場照片。

　起碼讓確認下楊不棄現在是個什麼兒的。

　對接人員很憾地表示那員工沒有拍照。說完似是擔心徐徒然生氣，忙又補了一句，因為這單任務實際沒有完，所以徐徒然不用支付費用。他們作為中間商，會向員工支付一定的跑費。

　徐徒然：“……”

　這是錢的問題嗎？我像是介意那麼十幾二十萬的樣子嗎？

　徐徒然只覺有什麼東西順著口往腦門竄，竄得相當暴躁。幻覺中，一個鬼正趴在地上朝爬來，徐徒然不耐煩地一腳踹過去，空間里響起椅子翻倒的聲音。

　徐徒然的思緒被那聲響瞬間拉回，默了一會兒，克制地閉起眼睛，調整了片刻呼吸后，再次睜眼，繼續敲字。

　【這事先不管了。我想另外問下，你們有沒有可以克制幻覺的……】

　尚未敲完，手機上忽然跳出一個通話請求。

　顯出的名字是晗。徐徒然呼吸微頓，立刻接起了電話。

　【喂。】徐徒然單刀直，【現在什麼況？你們找到楊不棄了嗎？沒把他封印吧？他是被人坑可憎的，那的也是故意死在那兒的，是鐵線蟲，怕被楊不棄查出來，所以特意滅口的。你們不要被騙了。】

　晗：“……”

　手機那頭，晗張了張，一時卡殼。

　過了兩秒，他才遲緩道：“哦，你上淘寶店找人了啊。難怪，我說你怎麼一下就知道那麼多信息……”

　這叭叭一通信息量，直接把他一個全知砸懵了

　晗說著，看了眼面前的筆記本。本子上全是菲菲的手寫字，旨在指導晗如何循序漸進地向徐徒然傳達“楊不棄變可憎還被當殺人兇手”的事實，還涉及到了相當的緒安技巧。

　目前看來，似乎都不需要。于是晗利落地合上筆記本，先接著徐徒然的話說了下去：“楊不棄還沒找到，但我們手頭握有一些線索。慈濟院準備專門去找。至于事的真相，我絕對是認同你的。但現在有兩個問題，一個是我們沒法證明這個事。第二個是楊不棄……他現在確實狀態比較異常。”

　第一點其實是最麻煩的。晗在被菲菲錘醒的第一時間就聯系了其他工作人員，還試圖去閱讀那間保管室里發生的事。問題是那房間里外本都有防窺伺的符文，房間還留有混效果，他基本什麼都讀不出來。

　連他都無法閱讀和還原，其他的全知能力者和道自然更不可能辦到。房間監控也被破壞，沒有留下任何記錄。倒是死者“龔小鐘”留下的日志里，寫明了因為發現楊不棄形跡可疑所以暗中觀察，直至最終準備跟蹤到保管室的心路歷程，文字間還不斷暗示楊不棄和晗走得很近。

　晗當初就是靠強氪升的輝級。楊不棄有樣學樣，結果翻車，還因為墮落而殺害了前來觀察況的龔小鐘，連起來看，合合理。

　因此很難證明，楊不棄才是被害的那個。

　雖然保管室里外都有混符文，但這實際誰都能畫。龔小鐘的尸已經被檢測過，上面只能查出輝級的永晝傾向，沒有混。晗在沒有其他證據的況下，將矛頭直接指向一個死人，會相當難以服眾。

　還有一個問題，就是現在晗沒法公開有“鐵線蟲”存在這個事。一來這個信息本就有傳播限制，只有和預知傾向相關的人才能看到和聽到相關報，目前唯二的例外只有徐徒然和晗自己；二來，他也擔心說出去后，會為下一個被連夜刀掉的對象。

　畢竟從目前來看，那些“鐵線蟲”不止一個。所謂的“死亡”，大概率也只是換個而已。

　“我是打算盡快升到辰級。到了之后，我應該就可以還原出那房間里的況，而且還能當眾進行場景回溯。這樣起碼這事能說得清楚。”晗道，“但另一個問題就是，不管真相如何，楊不棄現在確實，嗯……”

　“你們對他現在的況了解多？”徐徒然蹙眉問道，“你們捕捉到他的影像了嗎？”

　“嗯。有監控探頭拍到了。”晗說道，“不是保管室的探頭。而是外面的……他應該是用某種方式離開了保管室，然后又翻墻離開了慈濟院。”

　徐徒然：“……翻墻？”

　懵了一下：“他不是棵斷了一半的樹嗎，怎麼翻墻？”

　“他再生能力強啊。”晗道，“他在生命傾向上的能力本就得天獨厚，現在長得更快。監控拍到他的時候，他樹啥的都長出來，就用幾須在地上走。個子還高，翻墻賊溜。”

　或許是因為這樣走不太舒服，視頻里的楊不棄還特意轉道去了趟園丁房。那里有一些新買的小盆栽，還沒來得及換盆，用的都是那種比較輕的黑塑料花盆。

　楊不棄就那樣在監控探頭的注視下，將其中幾棵植拔了出來，將自己的須分別進花盆的土里，然后就踩著這幾個塑料花盆，背著自己的小黑包，噠噠噠地走了。

　徐徒然：“……”

　著天花板上不斷蠕的幻覺塊，一時不知該擺出什麼表。

　說急和生氣吧，肯定是有的。說心疼吧，也不。但在聽到晗描述那場景的時候，徐徒然還是不可避免地到幾分哭笑不得。

　“我懂你現在心。我看到的時候也傻了。”晗理解地開口。事實上，如果不是當時菲菲提醒他控制緒，他能當場笑出聲。

　然而笑歸笑，難過也是真難過。

　“……抱歉。”默了一會兒，徐徒然聽見他在手機那頭道，“通過可憎道去排查鐵線蟲。這主意是我出的。我也沒想到事會變這樣。”

　“我向你保證。楊不棄我一定給你找回來，連花帶盆送還給你。你只要別讓他害人，高興帶到哪兒就帶到哪兒去。而且最多兩個禮拜。我一定升到辰級，還他清白。”

　徐徒然：“……”

　“升級這事，按你的節奏來。這種事急不得。”頓了幾秒，平靜開口。雖然自己升級很快，但徐徒然清楚，升級本就有風險，普通人耗費幾月幾年都有可能。

　“還有，糾正你兩個說法——第一，楊不棄他不會害人，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害人。”

　徐徒然語氣篤定。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篤定，但莫名就是如此堅信。

　“第二，不用你送還。你有線索分給我就好，我自己能去找。”

　第二句話說得比第一句更篤定。聽得晗又懵了一瞬。

　過了會兒，才聽他認真“嗯”了一聲。

　徐徒然心頭稍松，看了眼頭頂刺呼啦的塊天花板，想了想又道：“對了，正好再問你個事。”

　“你知道有什麼符文，可以用來消解幻覺嗎？要效果好點的。”

　“幻覺？我一般吃藥比較多。”晗想了想，道，“符文也有，不過我會的那個不太穩定。慈濟院最近剛改進出一個新的，比較穩定。等我查查清楚再畫給你看。”

　“行。”徐徒然點頭，又和晗約定，讓他將拍到楊不棄的視頻傳自己一份，方掛斷了電話。

　通話結束，徐徒然將手機從耳邊拿開，視線一轉，卻見一顆鹵蛋般的無面頭顱，不知何時從自己后探了過來。默了一下，往上面了，確認那實際就是團空氣，便放心地往旁邊挪了挪，切回和淘寶店的聊天界面，繼續發消息。

　剛才想問淘寶店的，實際也是那個問題。現在這幻覺太嚴重了，不設法抑制下不行。

　徐徒然專屬的對接人員，很快就收到了的需求。希淘寶店這邊能提供一些用來抵抗幻覺的符文或道，價錢都好商量。

　正好這會兒小姜總就在辦公室的一角做作業，對接人員便直接問了。小姜總大筆一揮，在作業本上畫了兩個符文，讓對接人員直接拍給徐徒然，又一邊做著英語閱讀一邊道：“這兩個符文的效果都還行。就使用起來有些麻煩。你跟說，這第一個符文，最外面那層環必須一氣呵不能斷，灌注的力量也必須均衡穩定，第二筆要從右邊開始畫……”

　還沒代完，就見對接人員從電腦后面探出頭來：

　“那個，小姜總，大佬剛剛回復了。”

　“說謝謝提供，都畫了，效果很好。問該付多錢。”

　姜思雨：“……”

　行，不愧是大佬，學得就是快。

　暗自嘆著，看了眼自己填得牛頭不對馬的完形填空，深深嘆了口氣。又聽到那員工說，大佬在打聽換購道的事，立刻拋下作業不管，蹦跳著跑了過去。

　“大佬需要啥道？也要抵抗幻覺的？這個似乎有點難。哦對，跟說，符文不用付……”姜思雨話說一半，視線落在屏幕上的聊天記錄上，登時一頓。

　將徐徒然的發言認認真真看了兩眼，又將聊天記錄往上翻了翻，小臉變得越發嚴肅。

　“你跟說，讓先去睡覺。”想了想，對旁邊人道，“無論什麼事，等睡醒了再說。不睡就不給聊。”

　即使隔著文字，也能覺到，現在徐徒然的和神都已經消耗至極限。這狀態，再不睡，真的要出事了。

　對接人員忙敲起鍵盤。手機那頭的徐徒然見狀，微微抿了抿。

　“睡覺……”喃喃著，向后倒在了床上。這床不久前還是喪尸堆的模樣，這會兒因為符文的效用，勉強變回了床的樣子，只是床單上多了不不存在的暗沉漬。

　那符文，徐徒然是畫在自己上的。用的隨帶著的記號筆，此刻兩個符文都正在拼命發亮，也不知道能撐多時候。

　確實，是該休息了。徐徒然默默想到。現在急也沒用。總得先顧好自己，才能顧好其他人。

　然而累歸累，想想又從床上爬了起來，在床邊補了兩道防護符文——本來是想將整個房間都保護起來的。有些擔心匠臨會突然殺回來。然而徐徒然又琢磨著，萬一楊不棄過來找呢？

　雖然也知道這不現實，不像是楊不棄會做的事，卻還是小了防護范圍，給楊不棄留下了進屋躲避的空間。

　正好晗將他那邊“不太穩定的原版符文”也發了過來，徐徒然便順手往墻上畫了一個。

　做完這一切，才再次躺回床上，強迫自己定下心神，閉上了眼睛。

　已經消耗至極限的心，幾乎是才放松下來就進了睡眠。然而即使是睡，徐徒然仍覺得很不舒服，無法進深層睡眠，一直在半夢半醒的狀態，腦袋深傳來突突的疼痛，像是藏了一只蹦跶的青蛙。

　我要不要先去吃粒藥？模模糊糊地想到，吃一粒楊不棄給的藥止疼。

　然而轉念一想，又覺得不該。那瓶藥已經剩得不多——以往楊不棄總會找機會幫補充藥瓶，但以后，有沒有的補充就不好說了。

　跟著又想起楊不棄最后和說的那番話。他讓自己注意些，別再傷了。

　徐徒然懂他藏的意思。再傷，可能就沒人幫治了。

　……聽你鬼扯。

　徐徒然不高興地想著，是著自己在突突的頭疼中，竭力往更深的睡眠沉去。

　——不知過了多久，那種揮之不去的疼，忽然消失。

　忽然變得極其放松舒適。徐徒然只覺自己正在緩慢下沉，等到再次睜開眼時，人已在“秩序之宮”。

　那只白的兔子正依偎在腳邊。徐徒然看它一團微微抖的樣子，心中一，俯就要去抱。向來最喜歡和挨挨蹭蹭的兔子卻往前蹦跳了幾步，避開了的手掌，只停在不遠，以眼神示意徐徒然跟上。

　……不知是不是幻覺影響，徐徒然總覺得這兔子看著有些別扭。跟著走了幾步才反應過來，是它走路的方式變了。

　以前的小白兔總是蹦蹦跳跳，今天的兔子卻是四肢兩兩替往前走的。看上去不像兔子，倒像是在努力模仿兔子卻仿得怪里怪氣的東西。

　而且它今天走得很慢。走走停停。甚至要徐徒然時不時停下來等它。走了好半天，才終于帶著徐徒然穿過了又一扇門，來到了輝級區域。

　兔子啪地趴在了地上，兩條長耳朵都蔫蔫地搭下來。徐徒然再次出手去，它連躲的力氣都沒有，任由徐徒然的手到了它的腦袋上。

　就在手掌蓋上去的瞬間，咕嚕一聲，兔子圓圓的腦袋掉落在地。斷頸綻開一朵鮮紅的玫瑰。徐徒然皺了皺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只見掌心正沾著幾粒潤的泥土。

　心臟不知為何了一下，徐徒然猛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一片昏暗，在被子外的手臂到陣陣涼意。順手打開了燈。目的房間極其正常，的床鋪，天花板潔白干凈。

　抬手看了看腕表，驚訝地發現自己一覺居然睡了十多個小時，而畫在手臂上的符文，則都已暗得差不多了。

　似是意識到了什麼，一下坐起了。只見面前的墻壁上，不知何時，又多了幾道抵抗幻覺的符文圖案，只是和原來畫的那個不太一樣。

　正好手機就放在枕頭邊。徐徒然拿起一看，發現晗已經把另一版改進符文和錄像都發了過來。墻壁上畫著的圖案，正和他發過來的慈濟院改進版符文一模一樣。

　再細看地板上，落著一些泥土的痕跡，距離床鋪都有一定距離。

　睡前是沒有拉窗簾的，然而這會兒，窗戶已經完全被窗簾遮擋。有微風從沒有關嚴的窗戶里吹進來，將簾布吹一層飽滿的浪。

　徐徒然的心臟忽然跳得有些快。走到窗邊，深吸口氣，一下拉開了窗簾。

　只見窗臺上，正整整齊齊地馬著一排藥瓶。

　和楊不棄過去送給的那個，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