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欽修養極好,雖無奈,但并未因尹明毓不知道他的職而對表示不滿,提示完便離開了東院。
尹明毓著實尷尬了一會兒,但轉過來一琢磨,本也不是打算裝一輩子,只是想先清楚謝家的況,試探出謝家的規則和底線,然后再瀟灑起來。
現下在謝欽面前的形象,定然已經偏離,謝欽既然沒有責備或者約束,想必不在意這樣的微末小事,那日后大可在東院放開一些,就當是提前進下一步。
這般一想,尹明毓回到寢室時,心十分不錯。
金兒、銀兒本來還因為謝郎君離開東院擔心,一見神,頓時放心下來,伺候就寢。
第二日,尹明毓卯正二刻醒來,正躺在床上犯懶,金兒、銀兒便掐著時辰進屋來。
“娘子!”
金兒拉住銀兒,接過的話,稟報道:“夫人,青玉和紅綢在外頭候著。”
尹明毓倏地坐起,“這般早?”
銀兒興道:“青玉姐姐說,郎君卯時出府,們二人稍作安排便過來等著伺候您起床。”
一早醒來便能見到一雙人,尹明毓心大好,攏了攏領便讓們人進來。
銀兒立即出去人,金兒則給端水梳洗。
片刻后,銀兒領著青玉和紅綢進來。兩人先向尹明毓行禮,隨后青玉請示道:“夫人,可要婢子和紅綢為您梳妝?”
尹明毓已經坐在梳妝臺前,當即便們二人過來,金兒順勢退開,出去安排早膳。
銀兒后知后覺,忽然泛酸,跟著金兒出去,小聲道:“怪不得紅梅姐姐說咱們娘子若是個郎君,要惹了許多娘子的心,實在是喜新厭舊。”
金兒笑:“你方才不也極高興嗎?既然說到紅梅姐姐們,孰近孰遠,娘子可比你清醒。”
“那倒是。”銀兒的酸意一下子平,傻笑兩聲,道,“我再進去多瞧們幾眼。”
尹明毓既然調整了彈,憐香惜玉的脾就冒出來,對兩婢說話的聲音都上幾分。
而銀兒醋意消了,再回到室,拿出尋常對尹明毓的勁兒,妙語連珠的話引得青玉、紅綢兩人笑不止。
氣氛一片大好。
梳妝完,尹明毓教銀兒留在東院跟們說話,帶著金兒去正院請安。
只剛行完禮,謝老夫人姜氏便問:“昨日大郎怎麼沒在東院歇下?”
大宅中,除非自個兒屋里一個人,否則但凡有人的地方,便沒有能瞞住當家主母,且們有權力手宅子除了男主人以外所有的事。
尹明毓早在尹家便見識到了韓氏對尹父以外眾人的掌控,深諳如何應對最省事兒,所以順地半真半假道:“回祖母,郎君說要取消休沐,今日上職,是以便沒有留宿……”
謝老夫人自然了解孫兒的子,謝欽自小聰慧有加,但他依然極自律,極勤,任職后更甚,一心為他的志向進而忽視其他。
上進不是壞事,然新婚第二日便這般,難免不教懷疑尹明毓不得謝欽喜歡,便教導道:“子和些更容易得郎君的心,可也不能萬事順服他,沒個主見,你想法子多留一留大郎,否則何時能夠為謝家添丁進口?”
尹明毓作出一副為難窘迫的神,小聲應答:“孫媳一定盡力而為。”
實則惜命,這時代生孩子要麼去一條命,要麼去半條命,尹明毓想象不到會一個人到何種程度,才愿意為了他豁出命去生育。
幸虧有謝策……
尹明毓看向謝老夫人邊的小郎君,眼里帶出幾分溫。
而謝老夫人看來,尹明毓那是羨慕的眼神,證明極想要一個孩子,態度也溫順,滿意地點點頭,對道:“你是策兒的母親,便多抱抱他,也好沾沾喜氣,早日懷上子嗣。”
尹明毓忙點頭,“是,祖母。”
謝老夫人便低頭對謝策聲道:“策兒,教你母親陪你玩兒一會兒。”
謝策靠進謝老夫人懷中,拘謹地、抗拒地看著尹明毓。
謝老夫人輕他的頭,舍不得他有一不高興,眼看著就要投降,一旁的謝夫人許氏立即出言安道:“策兒,就在正院兒里,曾祖母和祖母在堂屋里看著你們,可好?”
謝策搖頭,更加往謝老夫人懷里埋。
尹明毓安靜看著,不作不言語。
之前在尹家,他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抵緒,在謝家也見了幾面,沒想到只是一起玩兒竟然反應這般大。
小孩子似乎在溺他的長輩們面前,依賴心都要強上幾分。
謝老夫人極疼謝策,抱他,就去說謝夫人,“他不愿意便算了,以后日子長著呢。”
然而謝夫人并不放棄,與老夫人言幾句,轉而對尹明毓道:“策兒只是對你生疏,不妨從今日開始就和他多相,幾日便與你親近了。”
尹明毓瞧一眼謝老夫人的神,見老人家不反對,便點點頭。
謝夫人還有家務事要管,沒在老夫人這兒多待,尹明毓則是要回去用完早膳再過來。
想著謝策一來年,二來府里養得貴,三來老夫人溺,讓謝老夫人不滿靠近謝策也容易,但孩子太過貴,是一個長期的患,不利于后半生的規劃。
而且小孩子也就天真可的時候好玩兒,越長大越不好逗弄,三娘子、四娘子便是這般。
更何況,對于為謝策長路上的磨難,蠢蠢很久了……
是以,尹明毓從的陪嫁箱子里翻找一會兒,然后悄悄召來金兒,“附耳過來。”
金兒以為有什麼大事兒,立即正,左右打量了一眼,靠過去。
尹明毓將一個小木箱鄭重地放到手里,低聲道:“帶去正院,我不發話,千萬不能讓人發現是什麼。”
金兒抱木匣,“您放心,絕對不會。”
尹明毓忍著笑意,拍拍的肩膀,肯定地“嗯”了一聲。
這時,銀兒腳步輕快地領著紅綢進來,一眼便看見金兒懷里的木匣,好奇地問:“娘子,這是什麼啊?”
尹明毓一本正經道:“干系重大,不該問的莫問。”
有這般,引得銀兒更加好奇,卻有分寸的沒有再多言。
而紅綢瞧著們主仆的神,一顆心提起來,眼神不自覺地瞟向木箱。
尹明毓逗人玩兒有度,萬一到正院之后金兒不知道,作出什麼激烈反應,得不償失。
“若是你們實在想知道……”
三人屏住呼吸,盯著。
尹明毓又搖頭,“還是算了……”
銀兒一口氣險些沒上來,“娘子~”
尹明毓哈哈笑,讓們打開木箱。
銀兒緩過氣來,催促金兒打開,紅綢不了解繼夫人的子,不敢隨意言,小心地看向緩緩打開的木箱。
“……”
“……”
“……”
沉默,寂靜。
良久,金兒和銀兒手探進木箱,艱難地一人舉起一把小木劍,無言地看向自家娘子。
除此之外,木箱里還躺著一只孤零零的鞠球。
尹明毓哈哈大笑,將三人留在原地,抬步踏出屋子,復又端莊起來,只是臉上的笑意不減。
屋,紅綢忽然掩輕笑起來。
金兒、銀兒無奈對視一眼,歸原位,隨即金兒抱著瞬間變輕的木箱追出去。
角院,有人躲在院門后,將們主仆前后腳走出東院,以及不久后紅綢也從正屋出來,全都看在眼里。
·
主仆二人帶著寶箱重新來到正院。
尹明毓十分坦誠,無需謝老夫人問,便主道:“我給小郎君帶了幾樣玩。”
沒說是什麼,謝老夫人也沒問。
尹明毓拿出一把小木劍,故意在謝策面前晃幾下,吸引他的注意后,便調轉劍頭,劍柄對著謝策,遞過去。
謝策從拿出木劍便目不轉睛地盯著,遞過來后,便看一眼尹明毓,再看一眼木劍,看一眼尹明毓,再看一眼木劍,終于不住,緩緩出小手,握住木劍柄。
木劍有一尺長,打磨的極。
謝老夫人打量過后,叮囑人看護好,莫要傷到謝策,便暫時離開。
人一走,尹明毓又從木箱里取出一把木劍,對謝策道:“小郎君,刺過來。”
謝策拿著劍茫然,尹明毓已經浮夸地挽了個劍花,輕輕劈過去。
小孩子手上,沒拿穩,木劍一下子手。
娘立即張地走過來,小心地查看謝策的手,張道:“萬一傷了小郎君,擔待不起,夫人,收起來吧。”
“這麼些人看顧著,怎會傷到?”尹明毓語氣輕地問,“還是說,我會連把木劍都拿不穩?”
娘忍不住多想,可繼夫人語氣極和,聽起來又像是真的沒有任何鋒意,一時便有些遲疑起來。
而謝策明顯是喜歡木劍的,彎腰再次拿起了木劍。
尹明毓持著木劍,用更輕的力道,挑了一下他的木劍,這一次沒有挑開。
謝策馬上眉開眼笑,學著方才的作,砍向尹明毓的木劍。
尹明毓手腕只輕輕作,用了些使劍的技巧,不甚練,但是標準,應付一個小娃娃足夠。
謝策極聰明,很快便能模仿的作,像模像樣地舞起來。
可惜尹明毓完全不謙讓小孩子,一次又一次弄掉他的木劍,偏偏為了讓孩子繼續陪玩兒,還要留一次兩次打不掉。
幾次三番之后,謝策眼里漸漸氳起一泡淚,落不落。
娘又要勸阻:“夫人……”
尹明毓不等說完,便從善如流地收起兩把木劍。
謝策眼地看著木劍消失,瞬間不舍超過委屈,眼睛裝不住眼淚,兩滴淚涌出眼眶。
尹明毓又拿出鞠球,“玩兒這個可好?”
謝策的淚瞬間收住,只留下兩滴晶瑩的淚滴掛在下眼瞼,亮晶晶地看著。
尹明毓忍俊不,扔下球。
球咕轱轆轱轆滾到謝策腳邊,停下來。
“小郎君,踢過來。”
謝策抬腳便踢出去,下一瞬,便坐了個屁墩兒,呆呆地抬頭。
而他的腳只微微到球,球無力地滾了兩圈兒便停下來,離他不超過一尺。
尹明毓直接笑出聲來。
小孩子也懂被嘲笑,從呆怔中回過神,忽地大哭起來,“哇——”
娘婢嘩啦涌上去哄他,尹明毓主仆頃刻間便站在了最外圍。
就連謝老夫人聽到哭聲,也急急地走出來,“怎麼了?怎麼了?”
下人們給老夫人讓出路來,謝老夫人便抱住哭得淚眼汪汪的謝策,一聲連著一聲的哄,間隙問一,發生何事。
娘如實說了,尹明毓聽著,很是中肯,不能反駁。
倒是金兒,惴惴不安。
“你就是如此照看孩子的!”謝老夫人嚴厲地瞪向尹明毓。
但老人家出五大世家之一的姜氏,修養使然,刻薄之言有限,氣得氣翻涌,好半晌只對斥責一句:“往后不用你照看,回東院去,這幾日你都不用來請安了!”
尹明毓得令,禮數周全地表達歉意并且告退,而后教金兒撿起鞠球,走人。
謝策本來趴在謝老夫人懷里已經止淚,一見頭也不回地拿走玩,再次傷心絕,哇哇大哭起來。
主仆二人站在正院門外,還能聽到哭聲。
金兒雙目無神地抱著木盒,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而尹明毓腦子里不合時宜地想起一句“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也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明日不用早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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