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葉雖然堅持自己不可能是謝淵曾經的初, 但是還是同意和姜雨去做了親子鑒定,然后等待最終結果出來。
讀研期間,裘厲順利拿下了督導師的資格證, 順利為了學界最年輕的注冊督導師。
毫無疑問, 他的就遠在其父之上。
宋裕和多次聯系裘厲, 希他能夠加警隊, 為守護萬家平安貢獻力量, 甚至搬出了“能力有多大,責任就有多大”的說辭。
然而, 裘厲還是拒絕了宋裕和的邀請。
他一共就兩條、一顆心臟,再也不是過去那個可以隨意自殘、甚至自殺的年。
他對姜雨失約過很多次,但往后余生, 絕不會再背信棄義。
世界和平是靠宋裕和這樣出良好、滿腔正義、對世界充滿責任的男人來守護的。
而他這半生走來, 每一腳都踩在泥濘里,滿黑暗,又如何去拯救世界。
唯一帶給他的世界帶來的人,是姜雨,所以裘厲只想守護著,信守承諾, 好好過完這一生。
謝淵投資給裘厲開了一間咨詢室。
咨詢室選址非常妥帖,位于市中心的小公園里,鬧中取靜, 算得上是“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的一良居,開一個心理咨詢室,在恰當不過了。
大自然本就是治愈人心最好的良藥。
只不過公園里那兒可是寸土寸金的地價, 而且幾乎沒有任何商業建筑,能在這種地方開一個心理咨詢室, 謝淵可以說是不計代價給出了投資。
咨詢室開業第一天,姜雨便幫著裘厲收拾房間,問診室、催眠室、調節室...分門別類地給他安排得妥妥當當,還從家里拿來了他的所有高大上的榮譽證書,擺在了最顯眼的架子上,推開門就可以看到。
“這麼大的辦公樓,保潔阿姨都配了十二個,保安六個,所以我爸究竟給你投了多錢啊?”
姜雨坐在他面前的辦公桌,好奇地問。
“多,他沒說,我也沒問。”裘厲平靜地說:“不過你爸終究是生意人,從今往后十年間,店里一半的收都歸他。”
姜雨驚嘆一聲:“十年啊!一棟樓而已,他買斷你十年的時間!這也太會打算了吧!你同意了?”
裘厲拍拍小姑娘的臉蛋:“畢竟我有求于他。”
“你求他什麼了?”
“求娶他的兒。”
姜雨聞言,抿笑了起來,燦爛如春:“你求他,求他還不如直接求我本人呢。”
裘厲被小姑娘的笑容吸引了,不自地靠近了,鼻翼在的側臉鬢間:“好啊,我求你。”
“求我什麼?”
“求你...”
話音未落,裘厲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微微皺眉,正要掛斷手機,卻看到來電顯示――
宋裕和。
裘厲接過了電話 :“宋老師。”
宋裕和嗓音低沉,說道:“小厲,老師有件事要告訴你,你做好心理準備。”
......
兩天后,裘厲獨自來到了北城第三監獄,在監獄里的保管室里,他拿到了父親裘紹的。
父親是死于睡夢中的心臟驟停,但是按照宋裕和的說法,更有可能是自殺。
他有睡眠方面的困擾,最長的紀錄是連續一周不曾睡。因此,他一直在醫生那里獲取安眠藥片。
但這些藥他平日里并沒有服用,每次取過之后藏匿起來,待到收集夠了大量藥片之后,一次服用,用量足以...致死。
或許自殺的念頭早已有之,原因是什麼,裘厲并不興趣。
這個男人于他而言,與其說是父親,不如說是仇敵,他對他的憎恨來自于年時長夜難眠的恐懼和忌憚、惶惶不可終日里的神崩潰。
這個男人,造了他一生的悲劇。
對于他的死,不管是自殺還是怎樣,裘厲毫無覺,他甚至都不想在監獄領取。
看到他的東西,他都會產生生理的作嘔。
然而宋裕和卻堅持讓裘厲過來領取,他說里面或許會有對他非常重要的東西。
在品保管室里,裘厲打開了裘紹最后留下來的一個小箱子,箱子里有火化之后的骨灰盒,骨灰盒旁邊是一些日常用品。
裘厲對他的憎惡,讓他不想和裘紹相關的任何東西,所以戴上了一次手套。
“沒什麼重要的。”裘厲敷衍地翻了翻箱子里的東西,對保留的監獄工作人員道:“我沒有辦法把這些東西帶回去,麻煩你幫我理掉,謝謝。”
然而工作人員卻住他:“宋警臨走時,堅持讓你一定要把所有品都檢查一遍。”
裘厲心下雖有詫異,但也不吝惜這點時間,又重新翻找了一下。
在服的最底層,他看到一張裘紹的結婚證。
這應該就是裘厲父母的結婚登記證書。
母親死于難產,裘厲從來沒有見過母親的樣子,甚至的名字,年齡...裘紹都從來沒有對他說起過,更沒見過母親的照片。
裘紹似乎有意將母親從他的記憶中淡去,在裘厲年的心目中,完全是空白格一般的存在,這也是為什麼裘厲認識了任嫻之后,會不自地將這個充滿心的溫阿姨,當是自己媽媽。
一而再、再而三地強化記憶之后,認知里,任嫻就了他的“媽媽”,再也不曾懷疑過。
現在,當裘厲翻開結婚證,看著那張從未見過的結婚合影照時。
忽然,一道電流擊中了他的心!
照片上的人,赫然正是柳葉!
笑得那麼開心,角有兩個清甜的酒窩,溫暖。
雖然時隔這麼多年,模樣有所出,但是從大致長相上來看,這個人鐵定就是柳葉無疑。
雖然柳葉而今也不年輕了,但保養得還是非常好的,看上去和照片上的人,相差無幾。
裘厲看著那張照片,一顆心砰砰直跳,再也無法保持平靜。
結婚證的背后,是裘紹悉的字跡,歪歪斜斜地寫著――
“媽媽,沒有死。”
毫無疑問,這幾個字,是裘紹寫給裘厲的。
顯然,宋裕和也是看到了這幾個字,才千叮萬囑,讓裘厲一定要親自取回。
他知道這條信息對于裘厲有多重要。
......
半個小時后,裘厲頭重腳輕地走出了第三監獄,監獄外是一片雜草叢生的曠野,狂風吹得雜草東倒西歪,裘厲站在空無人煙的街道上,手里攥著那個皺的結婚證。
徹底放空了的大腦。
媽媽沒有死,媽媽就是柳葉...
怎麼會,說不通,姜雨和謝淵現在信誓旦旦認為柳葉是步檀嫣。
難道他們錯了,柳葉不是步檀嫣,柳葉就是他的媽媽啊!
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樣,不應該...
裘厲攥著結婚證,頭重腳輕地走在人來車往的街道上,忽然想起了那日對柳葉的催眠。
他探悉了柳葉失去的前半生,雖然沒有更多細節,但是看得出來,和曾經的丈夫有過一段非常甜幸福的時。
在柳葉殘損的記憶里,他們年相識,十八歲,二十三歲結婚,生了一個孩子...
柳葉對他唯一的印象,那個孩子是兒子,很聰明,喜歡玩拼圖。
不,媽媽不是難產死了嗎,怎麼會知道他聰明,怎麼會知道他唉玩拼圖?
裘厲低頭看著結婚證背面那一行歪歪斜斜的字――
媽媽,沒有死。
裘厲忽然想到一個令他的心徹底毀滅的猜測。
也許,媽媽就是柳葉。
也許柳葉就是...
步檀嫣。
轟!
姐姐,姐姐,姐姐...
是他的姐姐。
是姐姐!
下一秒,裘厲跪在了地上,周圍車輛喇叭鳴笛聲、喧鬧的人聲、小販賣聲,一切聲音都消失不見了。
他跪在地上,任憑周圍人向他投來無比詫異的眼,他什麼都看不到,聽不到了,他的心徹底沉了黑暗中。
如果真的是他的那樣,那麼他就萬死難贖其罪,他終究還是拖著他深的孩...下了地獄,而且是最森恐怖的無間地獄。
一輛車從裘厲邊呼嘯而過,一個漂移,胎地面發怵的尖銳刺耳聲。
“你找死啊!”車里的男人咒罵著離開。
找死啊。
死啊!
裘厲環顧四周,然后看到了不遠的江邊堤壩,那里是他和姜雨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他毫不猶豫地狂奔了過去,爬上堤壩,看著眼前洶涌翻滾的江流。
他將那張寫著“真相”的結婚證狠狠地擲江流,那一頁紙就像一葉浮萍,很快就被洶涌的江水吞沒了。
仿佛這樣就能永遠地將真相永遠地掩埋。
可以嗎?
還不夠,遠遠不夠...
裘厲癲狂地笑了起來,笑出了眼淚。
他何嘗不知,唯一能夠掩埋真相,保護姐姐的方式,及時毀滅掉他自己啊。
裘厲閉上了眼睛,結束這所有的一切,就像不曾見過,不曾認識。
也許會難過,會悲傷,會走不出來。
但至,不會下地獄...
“小雨,如果有來世,來世我一定干干凈凈、清清白白地來你。”
就在他將要縱躍江中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是姜雨打給他的電話。
也許,是他最后一次聽見的聲音。
裘厲閉上眼,接了電話――
“小雨。”
“阿厲,我跟你說一件事!”姜雨的聲音似乎很激:“剛剛,剛剛親子鑒定的結果出來了!真的是我媽媽,真的是我媽媽啊!就是步檀嫣!我媽媽真的沒有死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天吶,我要幸福死了!”
裘厲跪在了地上。
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然后剛剛爸帶著媽去醫院檢查過了,媽媽的臉的確被過,有人給整容,變了現在的樣子。我爸猜測,那人不僅過他的臉,還過的記憶,就像你之前跟我說的,催眠不是可以改變一個人的記憶麼?”
聽到這句話,裘厲猛然睜開眼睛,趔趄著后退了幾步,遠離了危險的江畔。
“你說...什麼?”
“我媽媽被人掉包了,被人換了記憶,變了另外一個人。才不是柳葉呢,是步檀嫣。”
裘厲忽然反應過來了。
“小雨,你只比我大一歲,對嗎,只大一歲?”
“什麼一歲,我只比你大三個月好不好!”
裘厲驟停的心臟終于重新復蘇,重新開始跳了起來,從來未曾有一刻,如此時這般放松。
姜雨撇撇:“但是!哪怕只大一分鐘,我也是你的姐姐。”
“你不是我姐姐!”
“哈?你吃錯藥啦!”
裘厲笑了起來,盡管笑得很狼狽:“你個死丫頭,你不是我姐姐啊。”
“啊你...姐姐現在沒時間跟你吵架,回來有你好看。”
姜雨懶得理他,“砰”的一聲掛掉了電話。
裘厲索躺在了堤壩上,看著無盡湛藍的天空,大悲大喜、大起大落之后,他全乏。
是啊,姜雨怎麼可能是他姐姐。
步檀嫣生了姜雨兩年之后“去世”,即便那時候,遇到裘紹,那時候,裘厲也已經出生兩年了。
他怎麼可能是“步檀嫣”的兒子。
*
當天晚上,裘厲回到了水汐臺的那個“家”。
家里已經空置很久了,但是并沒有保持著他離開時的樣子,沙發上遮蓋灰塵的白布被撤走了,桌上也沒有灰塵,似乎時常被人打掃著,甚至茶幾上還有一束干枯的花。
只有姜雨有家里的鑰匙。
他似乎能看到,離開的這三年,姜雨時常回家坐坐的影。
這三年,他也真夠混賬的...
裘厲從柜子里取出了塵封已久的鑰匙。
在裘紹被警方緝捕以后,裘厲便再也沒有打開過裘紹的房間門了。
他不想接和他有關的一切。
鑰匙打開了房門,這件房倒是落滿了厚重的灰塵,窗簾閉,房間里的味道宛如暮沉沉的老者上散發的氣味。
當年裘紹獄,房間里和案件有關的件已經被帶走了,包括他書架上的所有病患資料和工作檔案記錄,都沒有了。
不過很快,裘厲還是在飄窗下面暗藏的柜子里,翻找到了三本厚厚的陳舊日記。
裘紹從小到大,一直保持著寫日記的習慣,每天晚上都會寫,這些日記,真實地記錄了他的心路歷程。
裘厲坐在椅子上,強忍著心翻涌的惡心之,開始閱讀這本日記。
這本日記的主角只有一個,就是柳葉――
“我不喜歡說話,不喜歡人群,甚至不喜歡人。或許正如老師所說,這種孤僻的格,不適合來學校念書,更不適合寄宿。我沒有朋友,那些人我怪胎、神病、瘋子,而我只覺得他們可笑...
“小柳是我唯一的朋友,當別人朝我擲石頭的時候,是唯一一個擋在我面前的人,石頭砸到了,把額頭砸了個小包,竟有點可。”
“我給涂了藥,因為我傷,我想讓離我遠點,這樣別人就不會欺負了...”
“的服被人從生宿舍扔下來,那些生排,就像他們討厭我一樣,哦,只是因為小柳是孤兒。但我覺得,們只是嫉妒,嫉妒的貌和績。”
“我保護不了。這個世界本來就充滿惡意,我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怎麼保護?如果可以,真想變大壞蛋,毀滅這個世界。”
“周昊那個王八蛋,讓人把我扔進了河里,水好冷,我在河里一直待到他們走。那晚葉子來找我,我們一起坐在橋底下,聊到了未來,說想學芭蕾,想為舞臺上漂亮的白天鵝,可是沒有錢,芭蕾的學費很貴。”
“如果跳芭蕾,一定很很,可我幫不了,我真沒用。”
“后來我們又聊到了學校那幫人,我說希他們死,葉子說不要,如果我殺了他們,我要坐牢,將來就沒有人和當朋友了。”
“我答應,暫時不殺他們。我要和當朋友,一直陪著。”
“大學,我了葉子的男朋友,我擁有了,就像擁有了整個世界,過去所有的磋磨和難堪,都變得不值一提,只有,是我最大的好和幸運。”
“白天、夜里...我們瘋狂口口,是我的一切,我寧愿死,死在懷里,過去所有的苦難,都盡數消解,我的世界只有,也只有我。”
后面幾乎有半本日記,容都不太適合作為兒子的裘厲去看,所以他快速跳過,翻到了第二本日記,里面有父母結婚之后的容――
“葉子懷孕了,真的很開心,說想生個兒,兒心,可以陪著我。妊娠反應非常嚴重,從第三個月開始,葉子每天都會嘔吐,吃不了東西,人也慢慢消瘦了下來。”
“醫生說的狀態不是很好,不建議生這個孩子,但是葉子堅持一定要生,從第五個月開始,臥床養胎,除了上廁所和洗澡,幾乎不會出房門,一定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看著憔悴的模樣,我很心疼,也越發對這個孩子生出怨懟。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讓葉子這樣苦,希這個孩子能像我一樣。”
再往后的容,筆跡很凌,有眼淚暈染墨水的痕跡,看得出來裘紹當時何等崩潰――
“葉子走了,我的葉子走了...醫生說拼盡了最后的力氣把這個孩子生下來,想要這個孩子,這個滿褶皺的惡心的怪,他帶走了我的葉子。”
“不是兒,不是葉子想要的兒...為了生這個怪,葉子付出了生命,他卻沒有讓如愿,得到兒,我恨他。”
“恨他恨他恨他恨他恨他恨他恨他恨他。”
“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他!為什麼他不去死!”
“我不止一次想要掐死這個襁褓中的怪,但是掐死他,葉子也不會回來了。這個世界留給我的...只有絕,無邊無際的絕。”
“夜好長,怪又在哭,我沒有理他,鄰居的人一直在敲門,說孩子哭聲吵得睡不著,我直接催眠了,讓在樓下花園里睡了一夜。”
“該死的,這個怪...”
“怪漸漸長大了,他一點也不像葉子,話很,也不笑,我不他,怎麼辦,葉子,你告訴我怎麼辦?”
“葉子,我控制不住想要折磨他的,你會不會恨我?”
“怪我吧,怪我的話,也許你會來我的夢里,讓我住手,這樣我還能再見見你。”
“怪慢慢長大了,可葉子,我再也沒有夢到你了,你離我越來越遠了...”
“葉子,昨天有個跳芭蕾的人來咨詢我,想讓我用催眠幫假死,逃離現在的生活。那個人說話的聲音,真的很像你呢。”
“芭蕾跳的那麼好,我記得,好像這也是你的夢想。”
“葉子啊,我忽然有個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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