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笙下意識避開了他的眼神。

可這無措的眼神在南懷璟看來卻是心虛。

一頓飯吃完，簡士問：“換了一個新地方，有沒有什麼需要買的？”

鹿笙的確準備去趟商場，因為之前住的那個房子，床是一米二的，簡士家四樓的床是一米八的雙人床，得買幾套床上用品，問：“這附近有商場嗎？”

“那肯定有啊，就在潼關路上，”簡士把大兒子推出去：“懷璟，你等下帶鹿笙過去，正好我也有點東西要買，你幫我給買回來。”

南懷璟不想去，他扭頭看向他弟，南孝宇忙把臉低下去看手機：“哎喲，都一點了，我兩點還要去踢球呢！”

他不是傻子，他媽這紅線拉的太明顯，他才不要當炮灰。

飯吃完，一桌子的人出了包廂下樓。

簡士去收銀臺結賬，卻被告知已經結過了，扭頭看老公，南知禮搖頭：“是不是懷璟給了？”

簡士走到門口，拽了拽南懷璟的袖子：“錢你給的？”

南懷璟搖頭。

一頓飯吃了一千大幾，那個二兒子不會這麼大方。

簡士知道是誰了，走到在低頭看養著熱帶魚魚缸的鹿笙前：“你說你這孩子，都說了阿姨請，你怎麼把錢給結了！”

吃完飯起的時候，鹿笙用手機掃了桌上的二維碼。

直起腰，落落大方地看向簡士，“您一下子給我便宜了那麼多的房租，這頓飯怎麼說都該我請的！”

這樣客氣，倒讓簡士有點不好意思了：“你一個人也不好做飯，以后啊，多來一樓，阿姨做飯的手藝還不錯，你多來嘗嘗。”

鹿笙只當是客套：“好。”

上午還萬里無云的天，這會兒，已經爬了幾片烏云出來。

出了餐廳，走到巷口的時候，簡士停住腳，問南懷璟：“車鑰匙你帶了嗎？”

南懷璟嗯了聲。

簡士把鹿笙往他邊推了推：“那你們直接去商場吧！”

鹿笙的服布料已經挨到了他手臂，南懷璟下意識往旁邊站了站，與拉開了半米距離。

待簡士他們進了巷子，鹿笙轉看他：“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回去吧。”

的回答倒是出乎他意料，雖說他一直沒點頭答應送，可他也沒拒絕，這個時候若是轉就走，倒顯得他過分不近人了。

萬一再讓簡士知道，不了會念叨他。

他沒說話，轉往東走，鹿笙以為他是答應了，原地遲疑了幾步后，跟上，倒不是跟著他，而是出知南街，往東走是唯一的路。

知南街的街口有門樓，出了門樓往南就是天停車場，南懷璟原地停住腳，轉看。

鹿笙低著頭走路，離他三米遠的時候，抬了下頭，目對上他一眼，別開視線，往地鐵的方向去。

“鹿小姐。”他喊的禮貌，聲音也不大，一如既往的低沉嗓。

鹿笙停腳看他。

南懷璟往南抬了個下：“我的車在這邊。”

鹿笙愣在原地。

天上的烏云開始集地往一塊涌。

南懷璟往南走了幾步，回頭，見還在原地站著：“再不走要下雨了。”

鹿笙遲疑幾秒，這才抬腳跟上去。

上了副駕，鹿笙說了聲謝謝。

南懷璟語氣淡淡，沒說不客氣，面無表地提醒：“安全帶。”

潼關路的商場離知南街不遠，但開車要繞一圈，進了地下車庫，南懷璟問：“你要買什麼？”

“床上用品，”語頓，又加一句：“還有一些生活用品。”

南懷璟是個很有條理的人，做什麼都會前后考慮，“那就先去超市。”

因為這樣，就不用去存放東西，在超市買的東西也能用購車裝著。

今天是周末，來商場的人很多，繞了幾圈才找到車位，停好車，進了商場口，等電梯的人更多。

兩人排進隊伍里，鹿笙在前，他在后。中間的距離不足半條手臂。

鹿笙今天沒有把頭發散下來，用其中一縷頭發做皮筋束了低馬尾。

南懷璟站在后，視線不由得落在那束馬尾上，倒不是他故意打量，實在是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電梯第二次停落，前面的人都進去了，其實一也可以進去，但是鹿笙沒抬腳。

站在電梯最外面的一個男人往旁邊站了點，問：“要進來嗎？”

搖頭笑了笑：“我坐下一班就可以了。”

子好像有點慢，南懷璟又看了眼圈在馬尾上的那縷頭發。

幾分鐘后，電梯門開，鹿笙走進去，站到了最里面，南懷璟落后一步進來，摁了二層后，就在旁邊站著，排隊的人陸陸續續進來，南懷璟看了一眼，說了聲：“過來。”

他們是在二樓下，站在最里面的話，等下不好出來。

鹿笙沒想那麼多，但他說過來，就往他那邊挪了兩步。

兩人的袖子近近地挨著，鹿笙余瞄了眼，看見他垂落在側的右手。想起那次，他就是用右手把從地上拉起來的。

耳朵尖就這麼不控的紅了。

站在最里面的男人時不時地往他們這兒瞄，南懷璟掃過去一眼，男人立馬挪開眼看電梯頂。

南懷璟收回目看了眼右手邊的人。

好像很喜歡低頭，在學校的時候，在知南街的時候。

電梯在二樓停落，南懷璟跟堵在電梯門口的人開口：“麻煩讓一下。”

前面的人往旁邊，讓出了一條道，南懷璟剛側出去，剛剛那人就站了回去。

“不好意思，”南懷璟手擋住電梯門，“后面還有人。”

男人往后看了眼，這才又往旁邊站了點，鹿笙說了聲謝謝，不知是對給他讓道的人說的，還是對給他擋著電梯門的南懷璟說的。

出了電梯口右拐就是超市口，南懷璟推過來一輛購車，問：“都要買哪些東西？”

說：“洗之類的。”

南懷璟往左指：“在那邊。”

到了洗護區，鹿笙在看貨架里的洗，南懷璟掏出電話給簡士打了個電話。

“不是說要買東西嗎，買什麼？”

簡士昨天才和老公逛過超市，什麼都不缺：“買兩瓶洗吧！”

南懷璟看了眼貨架：“還有呢？”

簡士想了想：“……再買點紙。”

“沒了嗎？”

簡士在客廳轉悠，“你看看有沒有椅子上用的墊。”這個是真的缺，昨天忘買了。不過墜了句：“你要是挑不好就讓鹿笙給你長長眼。”

“知道了。”

掛了電話，南懷璟掃了眼貨架，看見了家簡士買的牌子，他彎腰，拎了兩瓶。

鹿笙扭頭看了眼：“這種好用嗎？”

“不知道，”他實話實說，“味道不是很香。”

所以他不喜歡香味重的？

鹿笙也拿了兩瓶放進購車。

南懷璟看了一眼，然后問：“還要買什麼？”

說：“紙。”

南懷璟：“……”

到了紙巾的貨架，南懷璟的視線剛落到簡士買的一個牌子上，就見鹿笙先他一步拿了一提。

南懷璟錯開目，拿了旁邊一個牌子。

然后就聽說：“那種不好用，紙屑很多。”

他手落在半空，然后就見鹿笙提了兩提剛剛拿的同款放進購車。

再然后到了廚房用品區，鹿笙買了兩瓶橄欖油。

南懷璟隨口問了句：“你平時做飯？”

說偶爾：“橄欖油是做沙拉用的。”

南懷璟喜歡吃蔬菜沙拉也是這兩年才喜歡的，許洲遠不知道，他問：“水果沙拉？”

鹿笙笑了聲：“水果沙拉哪用得著橄欖油。”

南懷璟不說話了。

這個超市很大，東西很全，還有專門賣寵的食糧。

鹿笙扭頭看他一眼：“你等我一下，我去買點貓糧。”說完，放快了腳步往東面走。

南懷璟推著購車跟上，然后看見蹲在地上，雙手拿著一包貓糧，在認真看著袋子后面的配料表。

換了好幾個之后，拿了兩袋站起來，放進推車里，“好了，我東西買完了。”

到了收銀臺，南懷璟先把的東西一一拿出來，眼看著最后一個東西掃了碼，他才去拿推車里的其他東西，收銀員報出價格的時候，南懷璟先他一步將手機付款碼卡到了支付掃描上。

鹿笙手里的手機落在半空，南懷璟拿起旁邊的袋子，一邊裝的東西，一邊若無其事地說：“中午那頓飯不也是你請的嗎？”

言下之意，這是在變相還。

鹿笙沒說什麼，將他裝好的那個袋子放進推車里。

出了超市，鹿笙問：“床上用品在哪買？”

“也在二樓。”他推著車子，靠右走，鹿笙走到他左側，這樣看著，兩人倒像是一對周末出來逛商場的夫妻。

高、長相都太過般配，迎面走過來的人，目都會若有似無地落在兩人臉上。

進了一家床上用品店，南懷璟原本想在外面等，可想到簡士代的椅墊還沒買，他便把推車放在店門口一側，盡量不擋著進店的客人，另一名店員看見，便說：“推進來吧，沒事的。”

他沒有推進去，朝店員笑笑算作回應。

鹿笙看出來了，他好像很倔，又或者說是一個堅持己見的人。

兩人雖說在一個店里，但是是分開的，鹿笙在看床上四件套，南懷璟在詢問了店員之后跟著去了另一邊。

另一個店員給鹿笙推薦了好幾款四件套，有格紋也有繡花款式，鹿笙簡單掃過去幾眼都笑著搖了搖頭。

南懷璟買了六個椅墊過來的時候，正好聽見問店員：“沒有純的嗎？一點刺繡都不帶的那種。”

店員搖了搖頭：“床單有不帶花的，但是被罩和枕套或多或都有一些刺繡的點綴。”

南懷璟微微低頭，聲音落在后肩：“我帶你去另一家。”說完，他往門口去。

鹿笙看了眼他的背影，對店員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跟在南懷璟后，出了店面。

南懷璟帶去的另一家是他之前去過的，簡士以前也給他買過，帶刺繡，他不喜歡，他喜歡純，一點刺繡都沒有的那種。

這家店在二樓最西側，相比其他家的三四間寬敞店面，這家點只有兩間，正對門口陳列的那張床鋪的是淺灰的床上四件套。

到了店門口，南懷璟依舊把推車放在門口不擋人的地方。

一個三十四歲的男人從柜臺里走過來，應該是認識南懷璟，所以沒說歡迎臨，只說了句：“來了。”

鹿笙跟在他后進了店。

這家店和其他家店不太一樣，很多種的床單沿墻垂直懸掛，讓人一目了然。

視線定在一床白的布料上，鹿笙走過去，想用手，又沒有。

男人看出的猶豫，笑了笑，說：“可以試試手，你看的那一排都是全棉布料，這邊一排是蠶布料。”

不過，全棉布料也分很多種，男人走過來介紹：“這三件是匹馬棉，是一種超長絨棉，價格偏高，這四件是新疆長絨棉，剩下的這幾件是磨和天竺棉，總的來說，都很適合秋冬。”

鹿笙不太懂這些，一一試了試手，鹿笙看了下價格，果然，最好的價格最高。

鹿笙扭頭看向南懷璟：“你用的是哪種？”

南懷璟說：“新疆長絨棉。”

價格也不低，價格牌上標著1799。

男人說：“你這位朋友是我店里的客了，他有會員卡，可以打八折，而且最近兩周店里做活，滿三千可以再打八折。”

就這價格，鹿笙也覺得高了，雖然不太懂綿，但秋冬用的都是磨布料，保暖很好，覺得很舒服。

指著旁邊的磨款：“我要這兩套。”一件山灰，一件繁星藍。

男人并不多做推薦：“好，我去里面給你拿未拆封的。”

付完錢，出了店，南懷璟帶著點好奇，問：“怎麼不湊夠三千，那樣還可以再打八折。”

笑笑：“這兩套加一塊才一千五，而且他那八折是在會員價滿三千才能打，那我豈不是要再買兩套？”

“你消費倒是理。”他角牽起淺淺弧度，雖然笑的不明顯，卻和了整個側臉廓。

鹿笙呆呆地看著他的側臉，雙腳不由得放慢了。

南懷璟再扭頭看的時候，才發現邊沒人了，他停腳，轉過，見站在原地，已經落后他有兩米遠。

他不蹙了點眉：“怎麼了？”

鹿笙以前并不覺自己是一個那麼在意男人值的人，可自從遇見他，鹿笙才發現，其實很淺。

若是那晚，向出援手的人是一個相貌丑陋的男人，還會一見鐘，一眼淪陷嗎？

笑著走到他面前，眸亮的驚人：“我改變主意了。”

他沒懂：“什麼？”

突然把手放在了推車把手上，左手的小拇指到了他的右手小拇指。

南懷璟下意識把兩只手都往旁邊挪。

“我要再去買一套新疆長絨棉。”想睡在和他一樣布料的床單上，想和他蓋一樣布料的被子，想和他枕一樣布料的枕頭。

然后，推車轉了方向，平時做什麼事都不不慢的人，突然急了子。車子轉彎，差點撞到旁邊的人，南懷璟不再順著的力，他把車子往右邊推。

因為多買了一套新疆長絨棉，所以三套八折后的價格超過了三千，雖然是兩次結算，但是老板沒有那麼刻板，依舊給又打了八折。

出了店，鹿笙一直彎著角在笑。

南懷璟不知道在笑什麼，他余睨了一眼，聲音很淡，語氣也很淡：“剛剛還說你理消費。”現在看來，在購方面，的確不存在理一說。

鹿笙盯著那套白的新疆長絨棉，抿又笑了一陣，笑完，抬頭看了他一眼，聲音里帶著明顯的雀躍：“你不懂。”

的小心思，他當然不懂。

南懷璟低頭看，雖然經常笑，但像現在這樣，笑得這麼明艷張揚，倒是第一次見。

他微微了幾下眼睫，把視線收回來的時候，他輕吐一口氣，看前面的路。

外面的天正在下雨，車開出車庫，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地砸在擋風玻璃上。

回來的路不用繞一個大圈子，車很快就開進了停車場，把車停進車位，南懷璟解開安全帶：“在車里等著。”外面的雨聲雜，把他低沉的聲音帶出悅耳的回響。

車門一開，集的雨線便暴地砸在了他的上，到車尾后備箱，一來一回不過十幾秒的時間，再回來，他上的淺灰大就被雨淋了。

他撐著傘，站在副駕駛門口，給開了門。

門開，三分之一的傘布舉到了車頂，鹿笙抬頭看了他一眼，視線落到他握著傘柄的手指上，低下了頭，略微彎腰地鉆進了傘下面，與他的距離因為同撐一把傘而被拉近到能聞見他上的淺淺清香，甚至蓋過了雨汽里的水腥味。

傘很大，是直骨傘，傘柄是彎勾形，和那天他給的那把直柄傘不一樣。

他撐著傘，把領到后車廂，超市的那兩包東西，鹿笙的那包重一些，他的那包輕一些，他把自己的那包讓拿著。

另外那包，還有裝著六個椅墊的塑料包，他一只手拎著：“你的這幾件東西，等下我再回來一趟。”

雨勢很大，這場雨，醞釀了不短的時間，知南街上已經沒什麼人了。

灰蒙蒙的天，他撐著一把黑雨傘，雨傘下，他的腰微微彎著，傘往鹿笙那邊小幅度地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