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士六點多才回來,兩手拎著看著就很沉的袋子。

站在院子里，仰頭往樓上喊：“懷璟！”

二樓先探了個腦袋出來，然后是四樓,最后才是三樓。

簡士直接忽略二樓的：“鹿笙,你也下來。”笑得眼角紋都出來了：“你看我給咱英寶帶了什麼好東西。”

隔著袋子，鹿笙看不出來,小跑著下樓,下到三樓平階的時候,正好到從走廊拐彎出來的南懷璟。

目相撞,心頭倏然一跳,想打招呼,話哽在嗓子眼，又咽了回去,最后，只朝他了一個尷尬又無措的笑。

可惜南懷璟卻沒接，還面無表地越過,下樓了。

鹿笙在原地怔了一下。

他這是生氣的表嗎？

因為借用了他的衛生間？

樓下的高桿燈很亮,鋪了一院子的白。

簡士拿了把剪刀,剪開了袋子。

南懷璟到院子里的時候,看見一地的木。

面無表的一張臉，因為皺著眉頭，顯得有點兇。

簡士抬頭看見他那表,臉也跟著一僵：“干嘛,我還沒讓你裝呢，你這就擺臉了？”

簡士以前哪舍得用這語氣跟他說話，那簡直是捧在手心里疼著。

站在二樓看好戲的南孝宇，捂笑。

他哥怎麼就突然失寵了呢？

真是,意外又……驚喜啊！

等到鹿笙跑到簡士跟前，簡士立馬換了一張寵溺微笑臉的時候，南孝宇知道了，他家簡士這是把原本對他哥的溺之全都轉移到這個租客上了。

“鹿笙啊……”

還喊什麼鹿笙啊，直接喊兒媳婦多好聽。

南孝宇挑事心起，著脖子，朝樓下大喊一聲：“嫂子！”喊完，他立馬回脖子，鉆回了屋。

樓下，鹿笙又又窘地扭頭看樓上。

南懷璟呢，斂著眼底薄薄一層慍，也扭頭看上去。

倒是簡士，恨不得現在就拿出手機，給他那二兒子轉個一千塊的零花錢。

簡士拎回來的是還未組裝的攀爬架，兩個。

“簡阿姨，怎麼還買兩個啊？”

院子里，南懷璟蹲在地上，不不愿卻又無計可施地在組裝，簡士和鹿笙坐在石凳上。

“一個放你那，一個放我這，”簡士笑得瞇瞇眼：“以后啊，英寶樓上樓下都能玩。”

上次簡士已經給英寶寶買過一個貓窩了，這次又讓破費，鹿笙心里過意不去，覺得這錢怎麼說也得給，可若直接給，簡士肯定不會要，微信轉錢的話，不領取也會退回。

“簡阿姨，你有支付寶嗎？”

簡士子往后一：“你別想給我轉錢啊！”

“不是，我最近在玩螞蟻森林，就想問問你有沒有支付寶，如果有的話，我想加你……”

簡士不懂這些：“是游戲嗎”

鹿笙點頭：“好友多的話，對我升級有幫助的。”沒說收取能量之類的，怕簡士不懂。便以游戲的方式給解釋。

簡士沒多想，立馬掏出手機：“我支付寶賬號就是我手機號，你加我。”

就這樣，鹿笙輕而易舉就加了簡士的支付寶好友。

手上作沒停的南懷璟，輕笑一聲。

真不知該說心眼多還是他家簡士太好騙。

等到南懷璟組裝好一個攀爬架，再去組裝另一個的時候，簡士讓他停下。

南懷璟抬頭看：“不裝了？”

當然不是。

簡士說：“這個放樓下，你把那個拿四樓給鹿笙裝上。”

南懷璟：“……”

他想問問簡士，能不能別把心思寫的這麼明顯。作為母親，這麼一廂愿地牽紅線，尷尬的只會是他。

南懷璟站起，拎起那個組裝好的攀爬架，大步往樓上去。

簡士在后面喊：“你怎麼把那個拿上去了，都說了那個放在一樓！”

一模一樣的東西，分什麼這個那個？

南懷璟沒回頭，一腳岔兩階樓梯，上了四樓，把架子往門簾那兒一放，他半點沒停留轉就走。

今晚簡士回來的晚，但是下午出門的時候煲了湯。

“你在這坐一會兒，阿姨去給你下碗面。”

鹿笙忙站起來：“不用了簡阿姨——”

簡士按著的肩，把按坐回去：“都七點了，吃完了你收拾收拾就能直接去上班了。”

話說完，簡士轉往房子里去，走到門口，正好南懷璟從樓上下來，簡士扭著頭，兩眼盯著他，給了他一個‘師傅領到門，修行靠自’的表。

畢竟上次已經跟這個兒子把話挑明了，就是想撮合這對良緣。

南懷璟目淡淡地接了簡士的眼神后，并未給任何表上的回應。

但是簡士卻一直目送他的背影，直到看見他又蹲回地上繼續組裝，這才放了點心進屋。

傍晚在南懷璟那里洗完頭后，鹿笙就去廚房查看了沒有熱水的原因，一個人住久了，這些生活中經常出現的問題，總是很快就能找到源頭。

“南教授。”

南懷璟組裝好一個攀爬架后，這一個就格外順手，他沒抬頭，惜字如金：“說。”

“這附近哪里可以給燃氣卡充值？”

南懷璟手里的作慢下來，他停頓了幾秒才回答：“有點遠。”

鹿笙沒有再說話，其實在網上查了，是有點遠，不過這麼問他只是想告訴他下午沒有熱水的原因，想讓他知道，并不是有心去他房子里借用他的衛生間。

即便想靠近他，即便對他有非分之想，也不會用這麼俗套的，會讓自己失了面的方式。

現在一想到那時候的自己，依舊還是想找個地鉆進去。

院子里很靜，聽不見風聲，但是能清楚聽見木質撞的聲音，每一點聲響都是從他手里傳來的。

七點十五，簡士站在了門口。

你能想象那種畫面嗎？

一男一，一蹲一坐，雖然沒有說話，但彼此是面對著面的，雖然沒有對視，但恰好是‘你在看風景，在看你’的畫面。

簡士忽然覺得手里的紅線在輕輕漾。

藏好臉上的竊喜，朝院里喊：“鹿笙，面好了。”

鹿笙抬頭應了一聲，站起來的時候卻沒有立即挪腳。

簡士看出來了，這是在等家南教授一起呢。

非常配合地又喊一句：“懷璟，你也快點來。”

手里的攀爬架已經裝好，南懷璟抬頭看了鹿笙一眼：“你先去。”他要把地上的那些不用的零件收拾好。

鹿笙沒說話，只挪了一下腳又不了，好像剛剛那一個作只是在應他，至于為什麼還站在原地——

就好像對方說了一句你先去，應一聲好，但又很執拗的堅持等他。

南懷璟手里的作短暫的停了兩秒。

余里，那雙白的帶著小兔子耳朵的絨拖鞋，好像在盯著他，一言不發的好像在說：你快點啊。

他把余的范圍小，盡量想忽視那團白，可手里的作卻比剛剛快了，他把多余的幾木還有一些用不著的螺，一腦兒地裝進袋子里，直起腰的時候，他又看了眼那兩對小兔子耳朵。

其中一只耳朵上好像沾了灰……

他單手拎著那個攀爬架，轉往房里走，鹿笙跟在他后。

距離不遠不也近，的腳能到地上的影子。

影子是他的。

桌上的面，已經盛好兩碗，放在一排，鹿笙抬頭看簡士：“簡阿姨，你不吃嗎？”

簡士不自然地笑笑：“下午買東西的時候，遇到幾個人，都說我胖了，我得節食。”

鹿笙笑：“那明天晚上我給你做蔬菜沙拉，我節食的時候都吃那個的。”

南懷璟扭頭看了一眼。

簡士突然想起來：“是不是上次我去樓上，你吃的那個？”

鹿笙點頭。

簡士瞅了眼家大兒子，嘖了聲：“你們年輕人怎麼都吃那個，”之前也給南懷璟做過，所以知道：“你別看都是菜葉子，可那東西得用千島醬拌著吃才好吃，那東西最增了！”

南懷璟悶頭吃面，里的面咽下的時候，他多了一句：“那是因為你放的太多了。”

簡士撇：“那放了，沒鹽沒味的，怎麼咽的下去。”

千島沙拉醬的熱量的確是不低，所以鹿笙很用。

“阿姨，我那里有一種輕脂的意式沙拉醬，味道不錯，是瑞典的牌子，熱零脂肪，而且不含油。”

簡士剛想問什麼牌子，又有一句了進來——

“felix？”

鹿笙眼睛一亮，扭頭看他：“你知道啊？”

他當然知道，他冰箱里就有。

南懷璟嗯了聲，雖然沒說話，但那帶著點笑意的沉默等同于默認了。

“其實他們家的千島醬也很好吃，不過熱量有點高，我就不敢多吃。”

“那款不是也有輕脂的嗎？”

“可你不覺得輕脂的，味道有點不一樣嗎？”

在旁邊儼然了電燈泡似的簡士目瞪口呆。

就想問問，誰見過家南教授和異這麼‘攀談、暢聊’過？

吃完飯，已經七點半了。

鹿笙要洗碗的，沒等簡士拒絕，就聽南懷璟說：“你去上班吧。”換言之，再逗留，上班就要晚了。

可按照他以前的冰冷人設，不該說這一句，該說什麼呢？

簡士在心里想了想。

應該只會說兩個字：不用。

可他卻說了五個字，家南教授對異，從來都是惜字如金的。

簡士愈加覺得這兩個人有戲，仿若已經看見這兩人穿著婚紗禮服攜手走進教堂的畫面了！

簡士掩不掉心頭的激，“晚什麼呀，你不是有車嗎，你倆洗完碗，你把鹿笙送去不就行了？”

南懷璟剛好咽下里最后一口面，他抬頭，一本正經的臉上，目淡，語氣更淡：“我晚上有事。”

簡士：“……”

角的笑頓住，眼里的也隕了，捧在心尖尖的心型水晶更是‘啪嗒’一聲，裂了。

第二天上午，南懷璟吃完飯就回樓上備課了。八點二十，簡士來敲他的門，門半掩著。

敲了兩聲，沒人應，簡士猜到他應該是在書房沒聽見，推門進去。

書房的門關著，簡士又敲兩下門：“懷璟。”

里面應了一聲，簡士擰開門柄，見他戴著眼鏡坐在書桌前，笑了笑：“在忙啊？”

南懷璟放下手里的筆：“有事嗎？”他家簡士沒事的話一般很上樓。

簡士走進去：“家里燃氣卡沒錢了，你上午要是有時間，就去幫我充點。”

這麼巧。

他抬頭，目定在簡士的臉上。

簡士把燃氣卡放他面前，迎著他的目，無辜地眨了眨眼，“怎麼了？”了自己的臉：“我臉上有東西？”

南懷璟從臉上看不出什麼破綻，不知是他家簡士的演技越來越好還是說真這麼巧。

他收回目，把卡放到一邊：“我待會兒過去。”

“這次你再沖就多沖點，以后也省事。”簡士也不多打擾他，說完就輕著腳步出去了。

南懷璟瞥了眼旁邊的燃氣卡，眸略轉后，他合上書。

昨晚鹿笙熬夜畫圖稿畫到了兩點，這會兒還沒起床，斜在灰的門簾上，英寶寶窩在門口的一塊絨墊上，在優哉游哉地曬太。

聽見腳步聲，它只掀了點眼皮，又把眼睛閉上了。

南懷璟站在門簾那兒，雙手在黑運的口袋里，低頭看著有點不遠搭理他的那只貓。

英寶寶……

為什麼要起這個名字呢？

雪白的一團，和他家以前養的那只貓不太像，倒有點像昨天穿的那雙拖鞋……

大概是那雙腳在它面前停留了太久，英寶寶瞇著眼抬頭“喵嗚”一聲。

南懷璟下意識的就把手從口袋里出來，在上朝它“噓”了一聲。

真的就是下意識的舉，把他自己也意外到了，在上的手指緩緩拿下來，南懷璟扭頭朝門簾看了一眼，而后，他突然勾起角，笑了，帶著點不可思議，又帶了點自嘲。

鹿笙這一覺睡到了十點，要不是樓下傳來了大嗓門的一聲“老簡”，估計還能繼續睡。

樓下，劉珍在院子里轉悠了會，看見了擺在門口墻邊的攀爬架，就很意外：“老簡，這是給貓玩的吧？”

因為三樓和四樓的門關著，簡士就以為南懷璟出去了，鹿笙還沒起。

嗯了聲：“你小點聲兒。”

劉珍愣了一下，自然是沒明白的意思：“大白天的，我又不是說誰壞話。”

簡士往樓上瞄了眼，沒說話。

劉珍也順著的眼神，從樓檐下走到院子里，往上看了眼，“這都快中午了，你家懷璟還沒起來啊？”教授也睡懶覺嗎，真想不到。

簡士說不是。

劉珍轉了轉眸子，猜到了：“是你家那個租客”

簡士睨了一眼：“大周末的，誰還不想睡個懶覺啊？”

劉珍撇，坐到旁邊的石凳上：“噯，你家樓上那租客是做什麼工作的？”

簡士不喜歡里‘租客’這個詞：“人家有名字，鹿笙，麋鹿的鹿，笙簫的笙。”

劉珍不是個雅致之人，沒見過麋鹿，也不知笙和簫的區別。

只關心想知道的：“我聽人說都是晚上七八點出門，十點多才回來，”還真悄咪咪上了：“什麼工作是這個點上下班的？”覺得不是個正經的工作。

簡士在心里呵呵呵：“你聽誰說的？”想知道是誰在背后扯這些八卦，更想知道有沒有說什麼難聽的話。

劉珍是個說家長里短的，但不會輕易指名道姓，都是街坊鄰居，這要傳出去，那以后還怎麼混。

“你甭管誰說的，人家也都是好奇。”

簡士嗤了聲：“可真會好奇，我們家鹿笙是吃家大米了還是喝家涼水了，什麼時候上班什麼時候下班，礙事了？”

簡士語氣不好，表更是惱火。

劉珍也是不看人臉的，都是知南街的老人了，誰家還沒兩棟房子，誰比誰差哪兒了？

也板了臉：“干嘛呀，我不就隨口問問，你不說就不說。”

樓下的對話，被樓上的鹿笙全盤聽見，刷了牙洗了臉，把門開開的時候，剛好聽見了樓下的那句：你家樓上那租客是做什麼工作的。

四樓離一樓還是高的，可那聲音卻一點都沒著。

“簡阿姨，”鹿笙站在四樓往下看。

樓下，簡士和劉珍一起抬頭。

隔著十幾米遠的距離，依稀能看見角有很淺的笑意，十點的太暖而不烈，偶有幾縷涼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