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距離上村不近,走得快一些也要三十分鐘才能到,瑞和一般是在周末去撿柴,連著去撿兩天攢夠接下來周一到周五五天的使用量。等他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太西下的時候,他背著一堆柴進門,剛剛熱好中午的剩飯門門口就來了人。
“田生叔?”瑞和忙人,發現張田生邊還站著好些個陌生人,心中不解,“叔,你這是——”
張田生滿臉嚴肅,端著的樣子讓瑞和的心一個咯噔,有種不好的預。果然張田生一進門就問:“小山,你下午去哪里了?”
“我上山撿柴去了。”瑞和指著門口的柴垛回答。
“沒去才河村嗎?”
瑞和搖頭:“沒去。”
“你今天和張翠莓見面了沒有?”
翠莓姐?瑞和突然想起中午在榕樹下見到的蒼白憔悴的張翠莓,皺起眉頭反問:“中午在供銷社出來左邊直走那條路的榕樹下遇見了,聊了兩句,翠莓姐怎麼了?”
張田生的臉繃得更了,瑞和的心幾乎要跳出來,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不詳,下一秒張田生開口:“張翠莓下午四點被人發現死在才河村家里,這是上河村生產大隊的大隊長,你喊叔就行了。”示意讓瑞和喊人。
瑞和的腦子突然之間無法消化張田生的話。
死了?翠莓姐死了?
張田生又提醒了一句,瑞和才順著他的話喊人。打過招呼,張田生繼續開口,瑞和明顯看到才河村的大隊長正想開口,不過被張田生先截住了:“因為有人說看見你和翠莓說話了,翠莓離開上村之后一路回去也沒人看見,你應該是死前流的最后一個人。翠莓的家人有些懷疑你,不過沒關系,你把你自己知道的說出來就行,你說你去撿柴火了有沒有人能給你作證?”
“翠莓姐怎麼死的?”瑞和艱難地問出這句話,到現在他還覺得如在夢中。
見他總不在狀態,張田生的眉頭狠狠皺起,再次問一句:“有沒有人跟你作證?”
對上張田生嚴厲警告的眼神,瑞和一個激靈終于回神。他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懷疑了,目前首要的是解除自己的嫌疑。于是他趕想:
“有人能證明的!今天中午我三姐在我家吃飯,是一點左右回家的,我大概一點半出門,在村子口遇到了十三嬸子還和打招呼,我走的是出村子后右邊那條路,順便到老明叔家換豆腐,約好我下山回來就去取,在山腳下還遇到小港角的一個老鄉,我們是一起上山撿柴的,他的名字我不知道,只他衛國叔,得去小港角問一問……”
張田生越聽神態越放松,悄悄地看了旁邊的才河村大隊隊長,收的呼吸也松快下來,聽完之后終于出笑容,對瑞和安地笑了笑:“行了我都記住了,這件事是例行的詢問,你這麼配合就對了,跟你沒關系的事不會落在你頭上。了去吃晚飯吧,打住!別的就先別問了,等有了結果再通知你。”
說完示意才河村人:“走吧!咱們一起去問問,路我都悉,我給老哥哥帶路。”
才河村大隊隊長見話都被張田生說完了,只好應下:“走吧!”走之前還是懷疑地看了瑞和一眼,那一眼讓瑞和送這幾個人出去之后,仍是的。
他覺得傍晚聽到的消息跟噩夢似的,怎麼人突然就沒了?還引得才河村大隊長親自上門來“審問”。對,就是審問。他已經明白過來,田生叔進門時嚴肅的態度,問話時疾風驟雨邦邦的語氣其實是在保護他,如果不是田生叔先開口,才河村的人會怎麼對待他無法想象。
翠莓姐怎麼會死了?
瑞和心焦如火燒,思來想去實在坐不住,連晚飯也吃不下跑去找李大水。李大水正在吃飯,聽見他喊跑了出來,兩人一照面李大水就大出聲:“小山啊你怎麼了臉好難看!不舒服嗎?”
“翠莓姐,死了。”瑞和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李大水驚得跳起來:“你說什麼?!”
等李大水終于冷靜,關注點就落在瑞和被懷疑上面:“肯定不關你的事!走進屋到我家去,讓我媽出出主意。”
秀娥嬸子也驚不淺:“好端端的人怎麼突然沒了?怎麼沒的?”
瑞和也不知道,剛剛田生叔并沒有說。
李大水他爸李常衛將碗一放去鞋子:“小山別怕,肯定不關你的事,叔這就去打聽打聽。”
李大水的大哥也說:“我去才河村打聽。”
“麻煩衛叔和大哥了。”瑞和道謝,送李常衛和大水他哥出門。
“你還沒吃飯吧肚子得好兇,來我給你盛飯。”
瑞和忙擺手:“不用了,我家里煮好了,就是忘了吃。”
李大水嘆氣,轉頭給自己的碗盛滿紅薯粥,又夾了一塊咸菜,端著碗示意瑞和走:“去你家陪你吃。”
有李大水陪著,瑞和將晚飯熱一熱吃掉,吃過飯再一起去李家等消息。到了夜徹底降臨,上村陷進黑暗里,只有各家的豆火零星亮著,瑞和坐在李家門口靜靜地等著,李大水坐在旁邊突然小聲問:“這件事如果張哥知道了,不知道會怎麼樣?”
不知道哪個角落里牛蛙突然躁起來,咕呱咕呱地瘋狂喚,這個夜晚注定不平靜。
“回來了!我爸回來了!”
巷口李衛國的影逐漸清晰,瑞和忍不住站起來。
李衛國帶來的消息既是好消息也是壞消息。
好消息是張翠莓的死確定和瑞和無關,張田生已經找到幾個證人,證明瑞和確實一下午都在山上撿柴,沒有作案時間。
“也不知道是哪個碎胡咧咧,把咱小山攪和進去,這不是害人嘛!”李衛國生氣地說,“就是在村里見過一面說過兩句話,地喊上一群人來找小山,不知道的人看了還以為小山做了什麼壞事呢!”
壞消息是張翠莓真的死了,還一尸兩命。
“衛生所的宜姑看了,說張家那丫頭懷著孩子呢,說是流產了。那丫頭對自己也狠心,一繩子把自己吊死在房梁上,聽說已經確認是自殺了。”李常衛了一口煙,“這事兒呢聽起來不太好聽,小山和大水和張家那丫頭關系還不錯我也知道,不過這時候你們可不能湊上去,其中的厲害你們自己想想也能想清楚。”
當夜李大水到瑞和家陪他一起睡。今天發生的事讓人無法反應,人沒了,懷了孩子流產了,吊死了……瑞和無法將這些事和張翠莓聯系在一起,可偏偏就是發生了。
黑暗里李大水輕聲問:“小山,你說翠莓姐的孩子,是誰的?”
是誰的?
瑞和也輕聲說:“你說張哥那里知道這個消息了嗎?”
“應該……我也不知道。明天我們去翠莓姐家嗎?我爸說不要去。”
瑞和想了想:“先別去吧,等……等喪禮再去。”
結果第二天事就急轉直下,張翠莓的父母抬著尸到上村來,哭著喊著要張天賜給個說法。
李大水的二姐沖到瑞和家說起這事,激得不得了,村子里一年到頭也沒有什麼大新聞,生活單調,現在又是秋種結束較為空閑的時候,有一丁點熱鬧就能引得人們爭相圍觀。
李大水不太高興:“二姐,這又不是什麼好事,你這麼興干嘛。”
他二姐翻了個白眼:“我就看個熱鬧怎麼啦?你們看不看,早知道就不來通知你們了浪費我時間,我這就過去了,小翠在等我呢!”
瑞和拿鑰匙準備鎖門:“趕走我們也去看看,張姐的父母怎麼這樣啊!”雖然他猜測翠莓姐的孩子是張哥的,可翠莓姐已經死了啊!昨夜聽李叔說,翠莓姐懷著孩子自殺的事還只是小范圍里有人知道,上村的人其實知道的人不多,畢竟那是隔壁村的事,他打聽了好久才打聽出來的。
可翠莓姐父母這麼大咧咧地將尸抬過來,這不是讓翠莓姐死了還讓人說嗎?
“走走走!”李大水三兩下穿好鞋子幫著關門。
兩人到張天賜家那條巷子的時候就發現,那里已經滿了看熱鬧的村民,兩人竟然連都不進去。
瑞和墊著腳往里看,黑都是人頭,只能聽見里面有人的哭聲高又刺耳,也有男人的喝罵聲,吵吵嚷嚷堪比礦山路過年放電影。
還有小孩子爬上了別人家的院墻,坐在上面看得興致。
實在進不去瑞和也只能干瞪眼,不知道過了多久人群起來,旁觀的人從里面開始往外避讓,有人出來了。
瑞和幾乎要喊出一聲“嫂子”,那是張天賜的新婚妻子!李大水已經直接喊了出來,張天賜的妻子低著頭被一個中年人牽著,旁邊幾個年輕男人在那里推人群開路,瑞和還看到了其中一個男人手上還抱著一個大包裹。
見此況很明顯張天賜的妻子要走,瑞和的第一反應是“壞了。” 第二個反應則是懷疑,難道張哥和翠莓姐的死真的有關系?那個孩子……到底幾個月?
瑞和嘆口氣,發現這件事從張田生證明了自己的清白之后,自己就完全離開了。不管此時的自己怎麼焦躁,事的后續發展自己都只能旁觀。
“老宋家!你這是接兒回娘家啊?還回不回婆家啊?”
“老宋,你婿真的出軌啦?哎喲聽說懷著孩子吊死了!你婿這事做得不厚道啊!”
“老宋……”
張天賜的岳家人全都黑著臉,隨著村里好事者看似關心實則看八卦的詢問,那家人的臉更黑了,瑞和看見張天賜的妻子抱著媽哭了出來。
“別堵著了都讓開!”
“關你屁事問什麼問!快讓開!”
岳家人生氣地往外,很快就帶著家人消失在眾人的視線里。
“張老賴家還在里面?”
“可不是嘛!不然宋家也不會來接兒走啊,看著多堵心吶……”
瑞和在巷子外著,心無比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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