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訓斥的工口上下起伏,一張臉通紅，也不知道是太曬的還?是氣的，反正聲音里倒是多了氣急敗壞的味道：“賠就賠,不就是幾個爛番茄嗎？當是用金子?做的呢。”

　監工也不跟爭辯，直接將五袋子?西紅柿拖了過來：“好,兩錢一斤,一袋子?五十斤，拿五十塊錢來。”

　工嚇了一跳，立刻嚷嚷起來：“這里面才幾個青的？憑什麼?要我都買下。”

　“就憑你不守規矩，讓我白浪費時間。我一個個給你挑,我不干別的事了？”材結實的監工嗓門不大，說話卻半點不留置喙的余地，“一樣米養百種人,看看人家做事多踏實。你這樣的,真不嫌丟臉！”

　陳霞在心中一樂,這監工果然厲害，三兩句話就斷了這工找老鄉抱團的希。

　聽到沒有？人家嫌棄的不是從地來的雇工，人家瞧不上的是不好好干活的人。

　工氣得大喊大：“你們這些資本家就是吸工人的,不講理！”

　監工回過頭催促頭看熱鬧的工人：“有什麼?好看的啊，趁著天亮,趕多摘點洋柿子。一袋子?三錢，我看過的手腳最慢的人一天也能摘五十袋。你們干活麻利，一百袋絕對不?問題。”

　一百袋就是三十塊錢的勞務費，這又是管吃又是管住的,拿到手的都是凈錢，很劃得來。

　所?以即便被抓了個正行的工又喊又，的同伴也沒理會,而是埋頭繼續干活去了。

　仨姑娘對視一眼，低頭接著吃羊冰淇淋。

　五十塊錢還好，們知道上有五十塊錢，那位援疆干部給的。如果擔心?掏了這錢后面不方便，那先從勞務費里扣唄。就算手腳慢，一天只能摘五十袋，那湊個三四?天也能把錢給湊出來。

　誰知那工被晾在了原地，惱?怒，發起狠來：“我不干了！我要回去。”

　已經下田同樣參加勞的監工連看都不看一眼，聲音輕飄飄：“掏五十塊錢出來買西紅柿，隨便你走。”

　工氣得跺腳：“你們這是限制我人自由，你們犯法，我要告你們去！”

　的同伴中終于有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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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下去，抬頭呵斥了一聲：“你鬧什麼?鬧，你有完沒完？你去啊，你現在就走，我看你有沒有錢買火車票！”

　火車票可不便宜，從武漢到新疆呢，這麼?長的路程，能便宜到哪兒去？五十塊錢本不夠路費。

　挨了吼，又蹲在地上嗚嗚地哭，里一直喊：“你們害我，你們把我騙到這鬼地方來，你們沒安好心。”

　陳霞終于明白人的商低到底能低到什麼?地步了，就連這樣低商的人都要忍不住嘆口氣。出門在外耍脾氣給誰看呢，所?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監工雖然狠，人家也不是事先沒提要求。

　再?說就是五十塊錢買下了兩百五十斤西紅柿，這西紅柿也不用爛掉啊。

　對，在這里遍地都是西紅柿，沒人稀奇，但這是對本地人來說。跟你一塊兒過來打工的同事可不是誰想吃就能摘一個送到里的。三百個工人呢，兩百五十斤西紅柿挑揀出紅的部分，按照兩斤三的價錢賣給同事，大家總不會真拉下臉不搭理你。西紅柿是老皆宜的水果，又怎麼愁會爛在你手上呢。

　至于那些青沒?的西紅柿，也不用真擺著，白送到食堂多講兩句好話請師傅燒了就當是加道菜不就行了。青西紅柿不能生吃，有毒，燒了吃卻是沒問題的。

　說實在的，還懷念辣椒炒青青番茄的味道呢。

　主要是菜場上沒青的賣。

　陳霞在腦一通分析猛如虎，卻到底沒張這個。雖然說不指自己支招了人家會激，但實在怕這位姑娘的脾氣，到時候這人又一通把責任全推到頭上，才真是沒事給自己找事呢。

　張副縣長瞧一直盯著工看，又知道這位陳老板向來是個熱心腸，下意識開口提醒了句：“先不用管，不然就這樣鬧騰，農場還做不做事了？”

　陳霞倒是樂了，副縣長同志平常應當沒經歷這些場面啊，看來縣里的領導日子也不好過。

　副縣長同志擺手：“嗐，我這個副縣長就是救火的，哪里有需要哪里就讓我頂上，能好過才?怪。”

　他倒不生氣，畢竟能力就是在一次次磨礪中鍛煉出來的。援疆的確辛苦，但也能做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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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啊。

　他抬手看了眼表，詢問陳老板的意見：“不早了，要不去食堂吃飯吧。”

　陳霞瞧太還高，下意識道：“不著急，等太下山再去吃。”

　張副縣長笑出了聲：“這里每天九十點鐘太都未必下山，到那會兒就不是吃晚飯而是夜宵了。”

　像是為了印證他的話，路上響起了推車子?的聲音，伴隨著吆喝：“吃飯了。”

　食堂居然將飯菜送到了田頭！

　鄭明明等人互看一眼，全都將目轉向了們的新朋友余夢，就在田里吃飯嗎？

　余夢已經在農場打了好幾天工了，雖然每天掙到手的錢還不滿十塊，都不夠買零食，但這并不妨礙對這邊的況了如指掌：“是啊，地方這麼?大，一來一回就要半個多小時，采西紅柿的人自己也不愿意耽誤時間的。”

　吳若蘭已經跑過去看過桶里裝的東西，跑回來就沖大家搖頭：“兩個菜，一個冬瓜湯，一個炒土豆片，加了很多辣椒。跟中午沒得比。”

　余夢倒是好奇起來：“你們中午吃的是什麼?？”

　陳敏佳掰著手指頭報起了菜名，最后還嘆了句：“那個蔥羊真好喝，我們那邊的新疆菜比不了。”

　余夢哈哈大笑：“那是先給你們點甜頭嘗。頓頓這麼?吃，農場不虧死了才?怪。這邊已經算好的了，還?包飯菜，你要想吃好的額外錢就行。不過大部分人來就是為了掙錢，能吃飽就行。”

　陳敏佳奇怪：“布哈不是這麼?說的，布哈說吃的可好了。”

　鄭明明看自己的表姐：“他們吃大米飯就是改善伙食了。”

　陳敏佳鼻子?，得，倒是把這茬給忘了。繡娘和山里郎過來的時候，嬢嬢可是看著他們控制飯量，就怕他們會吃撐了。

　人真是不念叨，仨姑娘剛提布哈的名字呢，那邊大車就拖了人過來。布哈瞧見陳霞等人，高興地揮手，快走幾步上前主打招呼：“還?是你們作快，比我們到的早。”

　陳霞也贊嘆：“我還?沒想到你們的作有這麼?快，怎麼樣，這回帶了多人過來？”

　布哈興高采烈：“一千人，我們各個鄉各個寨子?能過來做事的我們都通知了。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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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是到解放軍的地方做事，都很安心?呢。”

　陳霞忍不住有些擔憂，這麼?多人，會不會活不夠干啊。

　就連小高看到浩浩的隊伍都驚呼了一聲：“哎喲，這麼?多啊。”

　他又轉頭問從西紅柿地里出來的監工，“紅姐，宿舍安排好了嗎？”

　得到肯定的答復之后，他笑彎了眼睛，熱地跟布哈握手，“太好了，你們來干活我們就放心，真踏實。你放心，有事做的，這邊西紅柿先摘一茬，我們先過去采辣椒。等到辣椒采過一茬后，我們再過來摘西紅柿，完了再?折回頭摘完了辣椒，就能采棉花了。我保證，每天都有足足的活給你們干。再?來人也不怕，葡萄也要人摘呢。”

　鄭明明們聽了都替布哈高興。

　雖然有的時候，們會將涌泉縣當地政府的某些行政不作為遷怒到布哈頭上，但有一說一，們必須得承認這個干部是盡心?盡責想讓自己的家鄉好起來，想讓鄉親們過上好日子的。

　布哈也笑容滿面：“那太好了，哎呀，現在天黑還?早，我們起碼能采三個小時的西紅柿。哦，香，好香啊，你們看看，縣里不糊弄人吧。到解放軍的地方，還?能讓大家不吃好喝好。”

　說著，他又用他們本民族的語言喊了幾聲，然后幾個膽子?大的族人就頭過去瞧。待到看清楚桶里裝的東西之后，各個興高采烈地跑回頭沖著自己的同伴喊起來。

　哭鬧了一場沒得到任何搭理的工端著自己的搪瓷缸子?，嫌惡地撇撇：“窮鬼，土老帽。”

　陳霞連眼白都懶得分給，徹底斷了提點對方如何理五袋子?西紅柿的心?。

　小高招呼布哈跟他的族人：“走走走，去食堂吃飯。要是飯不夠，今天就下面條。吃飽了再?干活。”

　埋頭吃飯的工人當中有一個抬起頭，厲聲呵斥還滿面鄙夷之的工：“你還?愣著干什麼?？人吃面條啊，把西紅柿給他們，讓師傅幫忙打?個鹵子。”

　工還?不服氣：“我憑什麼?要給他們，要可以啊，拿五十塊錢來買我的。不然我就是要讓它們爛了，爛得滴水才?好，我痛快！”

　訓斥的人似乎下一秒就要手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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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掌，恨恨道：“要不是你媽求到我面前，你以為我愿意管你啊？你自己掰手指頭數數吧，看你到底鬧騰了多事。人家都一筆筆地記著呢。”

　大概是最后一句話中了，工猛然意識到自己跑到新疆來可不是單純地為了摘西紅柿，這關系到自己今后的工作呢。

　趕出笑臉，主跟布哈套近乎：“同志，你們過來，一路辛苦了。這些西紅柿是我點小小的心?意，千萬不要客氣，這里的西紅柿很好吃的。生吃都行。”

　布哈雖然不清楚前因后果，但人家一看就是生慣養的年輕同志都沖到他面前了，他本能地張，趕擺手：“別別別，別客氣，你自己吃吧。”

　工笑得跟朵花似的：“瞧您這話說的，我就是老母豬也吃不了這麼?多啊。”眼睛珠子?骨碌碌一轉，咯咯笑，“您要是不好意思，花錢買就是了，我便宜賣給你，一袋子?才?十塊錢。”

　可惜低估了布哈的吝嗇程度，這位縣里的干部素來一分錢掰?兩半花，直接拒絕了：“不用了，我們喝水就好。”

　連隊的開水管夠，不要錢的。

　再?說面條也好吃，有辣子有醋就很好了，干啥非得吃西紅柿啊。五十塊錢好多，采一兩天的棉花了。

　先前說工的那位同志直接手一，就將這人給禿嚕到后面去了，然后自己替人做主：“拿去吃吧，相逢就是緣，算我們一點心意。大家以后在一起工作，還?請你們多幫助。”

　布哈高興起來：“那我們就不客氣了，謝謝你們啊。”

　說著，這只鐵公還?真現場就分起了西紅柿，一人一顆紅的，領了就往前面走。

　陳霞瞧見那些人抓到西紅柿都不洗，直接在服上兩下就往里送，只能暗自祈禱這里的西紅柿在收之前停止打農藥了。不然那到時候他們活還?沒開始干，人直接先被放倒了。

　張副縣長轉過頭再度招呼客人：“走吧，我們也去吃飯。”

　余夢本來坐在田埂上呢，這會兒聽了他說話，直接跳起來拍拍屁，邀請自己的新朋友：“行啦，別去食堂吃，去我家店里吧。這里的蔥羊肯定沒我爸做的好吃，我爸烤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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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串是一絕。”

　鄭明明奇怪：“你爸不是漢族，你媽才?是維族嗎？”

　余夢哈哈大笑：“我媽連飯都不會燒，還?烤羊串呢。”

　食堂已經吃過，民間食的力對于遠道而來的客人自然更大。陳老板一行人不過是短暫地了下食堂而已，此時此刻，他們毫不猶豫地踏上了背叛的道路。

　張副縣長哈哈笑，倒是肯定了一句：“爸爸的烤羊串的確好吃，剛好，小夢，你爸以前是做服裝的吧。就是因為烤羊串手藝太好，所?以才改行賣吃的了。”

　結果余夢直接搖頭：“嗐，你聽我爸瞎吹，他是什麼?掙錢干什麼?。不賣子是因為利潤越來越薄，他才?改行的。”

　不知道是因為家人已經退出這個行當還?是這姑娘天生的自來，居然毫無芥地介紹起自家的發家史，“早十年，生意是真的好做。那會兒，整個烏魯木齊都沒有個完整的服裝市場。新華批發市場就是我爸他們那批人給做出來的。因為當時大家都住在新華招待所?。那時候流行呢子?，市場需求量超級大。我那會兒還沒上小學呢，我爸在招待所?睡覺的上下鋪就是商鋪，床邊上掛的全是子?，其他批發商就這樣過來進服走。我爸都講那會兒跟撿錢一樣。后來就不行啦，我爸前年起才?改行開飯店的。”

　鄭明明安了句自己的新朋友：“飯店開得好，也很掙錢的，超級掙錢。”

　這話太有發言權了，畢竟嚴格來講，他們家就是靠不起眼的小院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誰知道余夢搖頭：“也不行，我爸說也掙不到什麼?錢，而且太累。”

　眾人都是丈二和尚不著頭腦。既然他手藝好，連張副縣長都夸一聲，那他不掙錢是因為這里人不吃嗎？沒道理啊，任何食富的地方都不可能是靠外地人吃出來的名氣。

　待大家到了地方，瞧見飯店人山人海的架勢，鄭明明都疑：“你們家的東西是不是定價太便宜，賠本賺吆喝了？”

　就這人流量，還?說不掙錢？

　曹老板聽了想打人的。

　余夢茫然：“很便宜嗎？還?好吧，都是差不多的價位啊。”

　待拿到菜單，大家就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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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位小姐姐真不是謙虛了，因為新疆的價真不便宜。想想也是，人家能給地去的采棉工開出足夠讓大家長途跋涉而來的工資，價怎麼會低廉呢。

　不過這里的烤羊串的確絕，大串，分量十足。外面烤得焦脆，里面卻的，一口咬下去，鮮香的水都冒了出來。陳霞一口氣吃完了一整串，到底沒敢再拿第二，還得留著肚子?喝土燉蘑菇湯，的確很鮮。

　余夢的父親是個肚子?不小的胖子?，按照閨的話，就是爹開飯店后突然間膨脹的。他聽說兒帶朋友過來，百忙之中還空過來敬酒，一直強調這頓算他請。

　后來還是陳霞堅決不同意，他開口給打?了八折。

　雖然這一桌打?完八折也得好幾百塊，但是吃得痛快不是，那就無所?謂了。

　余老板敬完了酒，又要回去忙的時候，外面走進個高鼻梁藍眼睛的三十歲上下的男人，他漢語說得溜得很，瞧見余老板就招呼：“姨爹，你決定好沒有？你這飯店又掙不到什麼?錢。趕關了吧，我們一道去哈薩克斯坦，那里服你拖多過去都不愁賣不掉。”

　陳霞下意識地扭頭看張副縣長，聽到沒有，老板，既然哈薩克斯坦的東西這麼?好賣，你還?折騰啥啊，想辦法把東西賣到哈薩克斯坦去啊。

　話說，哈薩克斯坦到底在哪兒？應該距離新疆近的吧。不是說游牧民族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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