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來不及了。

　前去阻止車夫的人很快回來報信,說車夫已經離開了小半個時辰。

　這兒離衙門本就不太遠，小半個時辰，怕是走路都已經到了。

　李父不肯放棄,兇地道：“那也去給我追，騎馬去追！如果看到車夫,無論他提什麼條件，都先把人給我攔下，實在不行就給我捆回來。”

　說到捆回來時,他幾乎是大吼。

　大吼大解決不了事，李華平去過公堂，看到過大人是如何審犯人的，也去過大牢里探弟弟，知道那里面有多臟。他從來都沒想過這些事會落到自己上……想到自己即將被大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責問，興許還要被用刑。甚至還要臟的大牢蹲著,他就渾發麻。

　確切地說,除了麻之外,周都開始發，聽到那邊說車夫已經走了小半個時辰,巧的是他最近經常坐馬車去衙門,知道這其中的距離,立刻就明白了事無可挽回。他上更，直接摔倒在地上，半晌都爬不起。

　被腥嚇著吐得厲害回去休息的楊氏聽說這邊發生的事后,顧不得子不適,立刻就趕了過來。不知道車夫追不回的事，只看到自家男人跟死了親爹似的坐在地上，整個人失魂落魄的,心中知道不好，來不及多想，急忙上前去扶人。

　力氣本就不大，又被嚇了一場，此時心中惶恐不已。不止沒能把人扶起來，自己反而也摔倒在地上。

　李父看到夫妻倆摔一團，頓時恨鐵不鋼，沖著下人呵斥道：“都瞎了，趕把人給我拉起來！”

　他恨長子的絕，但也疼自己的兒子。這整個李家，小兒子無論能不能留住命，這輩子都已經毀了，如果連長子都出了事，家里怎麼辦？

　至于姚秋山，不說李父從來就沒有想過讓他接手李家的生意，如今姚秋山了父不詳，哪怕真是他脈，他也不敢信！

　萬一呢？

　萬一不是他的孩子，他卻將李家到姚秋山手上，日后列祖列宗定然不會放過他！

　所以，無論長子做了什麼，他都不能出事。

　當然，對兄弟下毒手這種事實在太狠，可退一步說，男兒當世，得狠一點才有出息……如果兩個兒子沒有互相戕害就好了。

　李母是被邊的丫鬟請大夫扎醒的，家里出了這麼大的事，必須醒來。

　聽說了前因后果，從昏睡之中醒來本就頭痛的李母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半天腦子都是懵的，抬起手，問：“華平對華林手？”

　“是！”丫鬟耐心的把方才發生的事又說了一遍。

　李母不想接這樣的結果，但又確定自己沒聽錯。跌跌撞撞下床，太過著急加上，直接摔倒在了地上。一陣手忙腳，才收拾好往小兒子的院子趕去。

　現如今，最要的不是計較到底是誰害了小兒子，而是阻止羅梅娘報。

　等真的把大人招來，事可就鬧大了。到時候，肯定得找出一個兇手來……甚至是，還會給小兒子剖腹這件事找罪魁禍首問罪。

　想到這些，李母慌不已，一路上還崴了兩次腳。卻顧不得停下來看傷，好容易進了小兒子的院子，四看了一圈，找到了樹底下閑適的前兒媳，慌張地道：“梅娘，你真的找人報了？”

　李父聽著這話，只覺心里煩躁，這不是廢話麼？

　楚云梨頷首：“我自己被剖過腹，最清楚其中的痛苦，那真的是覺得自己被人活生生劈了兩半，恨不能死過去才好，偏偏又死不了……”嘆口氣：“我自己過那樣的苦，不愿意看別人也這種罪。但我來的時候，已經沒法阻止……我唯一能幫上的忙，就是讓罪魁禍首認罪伏誅。”

　慨道：“我幫他的忙，也算是全了我和李華林之間的這段夫妻緣分。”

　李父：“……”誰特麼答應你全這段緣分了？

　他緩和了語氣：“梅娘，這是我們自己家的事，不好麻煩大人，這樣吧，稍后大人過來，你親自去門口接，別把大人接進來，道個歉將人送走。行不行？”

　“不行！”楚云梨不客氣地道：“那是當今皇上任命的員，拒絕后我也會罪，哪兒那麼好拒？你以為是你家的狗呢，隨便溜？”

　李父咬牙：“咱們都是生意人，這天下就沒有談不攏的生意，你要怎樣才肯將大人送走？”他又補充道：“你說出來，我一定盡力辦到。”

　楚云梨著下，饒有興致地道：“那就把你們李家所有的鋪子和宅子連貨一起給我？”

　李母尖：“你太過分了。”

　楊氏早就將所有的東西視做自己孩子的囊中之，哪接得了這個，口質問道：“你跑來吵吵鬧鬧，挑撥離間，還說自己無辜。此時終于暴了自己的真面目，這才是你的目的吧？”

　李父也道：“你認真點，我很有誠意的。”

　那邊李華平頓時來了神，楚云梨眼神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噗嗤”笑了：“我跟你們開玩笑呢。人命關天，哪兒是用銀子可以彌補的？再說了，我只是幫著報而已。被剖腹的人是李華林，即將喝下催命藥的也是他，那才是正經的苦主。要不要告你們，那是他的事……就跟我似的，當初我不肯原諒他，將他送進了大牢，后來又覺得仇恨不該占據我的下半生，便將他放了出來……”

　后面一段話，李家人本就沒有認真聽，他們的心神都放在了前面半截話上，幾人對視一眼，立刻就有了主意。李華平也不了，利索地翻爬起，顧不得上的狼狽，直接奔進了正房之中。接著就是楊氏隨而至。

　大人就在來的路上，此事十萬火急。李家夫妻倆哪怕知道小兒子重傷，這會兒或許不醒。就算醒也會讓他傷上加傷，甚至只勞累這麼一下會讓其丟命……他們也顧不得了。

　一群人奔到床邊，李華平手就去推床上的李華林：“二弟，出事了，你快醒來。”

　李華林傷太重才昏睡了過去，本經不起這般折騰。那傷口那麼深，加上他先前被揍過一頓，只要一，就只覺得周哪里都痛，他是被痛醒的。

　睜開眼時滿臉茫然，對上了一家人焦急的臉，他心里咯噔一聲，惶恐起來，啞聲問：“我……我要……死了？”

　“不是！”李華平急忙道：“你好好喝藥，一定會沒事的。你別開口，聽我說！”

　李華林也沒多想說話，別說出聲了，就是一下，他都痛得厲害。

　李華平自顧自繼續道：“大人在來的路上，羅梅娘將我們告上了公堂，說我們給你剖腹是草菅人命。華林，我們沒想過害你，對你手的真相你自己也清楚，實在是沒辦法了才……反正，你得原諒我們，不能讓大人把我們抓走！”見李華林一臉木然，他有些不放心地追問：“你聽明白了嗎？”

　李華林漠然看著他，搖頭。

　李華平：“……”

　事十萬火急，他只得又將那番話囑咐了一遍。

　李華林痛得瀕死，他才不要原諒，還是搖頭。

　李華平不厭其煩地再次解釋。可李華林像是傷了耳朵似的，聽了三遍還是搖頭。李華平越說越慌，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你聽得見嗎？”

　李華林頷首。

　李華平只得慢慢地，一字一句地掰開了碎了又解釋一遍。

　這一次，李華林終于點了頭。

　李華平松了口氣。

　一口氣還沒松完，就聽李華林低低道：“我不原諒！”

　李華平以為自己聽錯：“什麼？”

　他刻意忽略了自己換藥的事沒提，只說剖腹之事，目的就是為了讓李華林松口。畢竟，剖腹是羅梅娘迫的，又不是他們想對李華林下手，就算是怕家里生意影響才下手急了些，但他們特意找了高明的大夫，有錯也錯得不多，不是不可原諒。

　哪怕這樣，李華林卻還是要將他們告上公堂？

　慌的李家眾人瞬間轉看向門口。

　那里站著楚云梨，抱臂靠墻，一副吊兒郎當地閑適模樣，見眾人來，饒有興致地問：“你們商量好了麼？方才我好像看到有人往這邊跑來，慌慌張張的，跟天塌了似的。應該是大人已經到了門口，或許，已經進來了。”

　果然，話音剛落，有管事氣吁吁奔到了門口，來不及氣，急忙稟告道：“老爺，不好了，大人帶著人進來了，大管事想攔，可本就攔不住啊！”

　李父，急忙扶住了柱子：“這……”他回過頭看向床上的小兒子：“華林，千錯萬錯都是爹的錯，李家不能毀在我手上，你別告狀，好不好？爹求你了！”他說完，干脆跪了下去。

　李華林見父親下跪，心里不是沒有的。

　他從小就沒有過苦，爹娘也是真的疼他，當年不愿意他贅，就是怕他被羅家父欺負，也怕外面那些因為贅而生出閑言碎語傷害他，種種加起來，爹娘都在殫竭慮地為他打算。

　他一時間有些遲疑。

　楚云梨緩步上前：“你不計較了？”

　李華林看向，連這人都能原諒他的狠辣。他一個男人，應該要比更大度才對。且他著這麼重的傷，必須得有人心照顧，這個世上，再沒有人會比母親對他的心意更真。

　他了，剛想開口。楚云梨已經自顧自道：“方才你哥哥換了你的藥，若不是我喝了許久的苦藥聞出那是活的藥材，你一碗藥下去，怕是已經見了閻王。”沖他豎起大拇指：“你果真是大丈夫。”

　大丈夫李華林即將出口的話就這麼哽在了間，他看向了李華平，滿臉的不可置信：“你……”

　李華平立即道：“不是我換的藥，二弟，你信我。我們是親生兄弟，我害誰都不會害你啊！”他手一指楚云梨：“是這個人故意換了藥，然后又故意當著眾人的面穿，目的就是挑撥我們的關系，鬧得我們一家不得安寧。”

　楚云梨嗤笑一聲：“到了此刻，你還敢指認我。”眼神狡黠，道：“李華林，就算你不報，我也要為自己討個公道。還是……你想做個糊涂鬼？”不疾不徐地道：“給你配藥的大夫醫并不高明……”

　配藥的大夫醫不高，等于他會死。

　李華林想到此，本就慘白的面愈發難看，瞪著李家父子的眼神里滿是質問，他本就神短，睜眼都費勁，干脆閉上了眼，也閉上了。

　接下來，無論李家父子如何賠小心，如何說好話，他都再不肯說一個字。

　李家的宅子不算小，但李父卻從沒有如此刻一般希自家的宅子大一點，更大一點，最好是從門口那兒一天都走不過來。

　可惜，事與愿違。這邊李華林還無于衷，院子里已經響起了凌的腳步聲，約還有管事諂的聲音：“我家老爺就在里面，一家人都在。”

　大人披著而來，看著就特別溫暖。此刻的李華林就是這種覺。

　相比之下，李家其他人就滿心惶恐，只覺得周僵冷，手腳都沒地方放了。此刻的楊氏特別后悔，不該為了萬無一失沖小叔子下藥。

　如果沒有換藥之事，哪怕羅梅娘否認了迫他們給李華林剖腹一事，可羅梅娘確實說過那樣的話，李家就有了的可能。

　但他們下了藥，無論能不能讓羅梅娘認罪，孩子他爹都已經不了罪。

　想到此，楊氏眼圈通紅，渾抖著倒在了地上。

　這副被嚇著了的模樣立刻引起了大人的注意，他肅然問：“羅氏梅娘可在？”

　楚云梨一禮：“在。”

　大人聞著鼻息漸濃厚的腥味，問：“發生了何事？”

　“這個嘛。”楚云梨看了一眼床前：“我也不太清楚，要問他們了。”

　無論是歡喜還是懼怕的緒，其實都會染邊的人。就比如此刻，靠在一起的李家眾人都在發抖。尤其是李華林夫妻倆，臉白得跟鬼似的。

　李父憤然指責：“都怪你！”

　楚云梨一臉不贊同，否認道：“我被人害這樣，說點氣話怎麼了？你們自己把我的氣話當了真害人命，結果卻來怪我。話說，你們家本來也要給他換活的藥不讓他活，興許我那番話只是你們手的借口。無論有沒有我迫，你們都會下殺手！”

　李父聽了只覺凜然，這話好像有道理。

　李華平也嚇了一跳：“胡說！你答應放二弟出來的條件就是剖他肚子……”

　楚云梨打斷他：“那是氣話！我放他出來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他十惡不赦，我不愿意變和他一樣的殺人兇手。難道你被狗咬了，還會去咬狗一口？反正我嫌臭，不愿意和這樣的爛人糾纏，這才是我放過他的真正想法。”

　李華平：“……”

　大人聽得一頭霧水，屋中的人互相指責，無論問誰，他都得不到真相。便干脆指了一個丫鬟和管事，讓他們來說。

　旁觀者看得清，雖然擔憂自己以后的出路，卻也沒有瀕死的惶恐。

　一群下人被帶到一邊，好幾個師爺詢問，很快就拼湊出了真相。

　大人看著那些供詞，面一言難盡。他先將目落在了楚云梨上：“你有說過讓李華林你過的罪才不追究？”

　楚云梨坦然承認：“是！李華林出來后還上門請罪，我將他打了一頓。再次提醒了一次……我沒想到李家人會不顧親真的請來了大夫手，更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快就手。”頓了頓：“反正，誰要是我對我爹下這樣的狠手，我肯定不答應。就算迫不得已，也會拖了再拖，拖不過去再說。”

　這話有道理的。

　畢竟，誰也不愿意將刀對準自己的親人，能磨蹭就磨蹭才是人之常。

　李家這……顯得太急切了。

　楚云梨又道：“李華平甚至還給他換了活的藥，明明就是要他的命，我懷疑，李家這是借著我的口清理門戶。”再次一禮：“請大人明察，還我清白。”

　李父：“……”清白個屁！

　是清白的，他們了什麼？

　李華平真覺得自己冤枉，讓他下手殺害二弟……他先前氣急了確實有過幾次這種想法，但目前真沒這個打算。換藥是順水推舟。

　事實上，他先前還覺得自己聰明，換藥功，二弟死了也沒人會懷疑到他頭上。想要報仇，找的也是羅梅娘！

　誰知道羅梅娘翻臉不認人，更是否認自己說過的話，就沒這麼不要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