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局進行了大約兩個小時,打了七八圈，最后一把，沈梳音完牌看一眼就推倒了,嘟囔道：“不打了不打了,每回得牌都那麼臭！”

　那晚贏得最多的是蘇晚青，其次是梁蔚輕，而沈梳音是輸得最多的，趙薈西雖然有上家梁蔚輕一直給喂牌,但不知是心不在焉還是如何，也是輸多贏。

　梁蔚輕看了眼表，應和道：“也不早了，下次再玩吧。”

　“也好。”趙薈西出手機,勾自嘲,“該給兩位老板上供了。”

　梁蔚輕攔住：“就是打著玩。”

　沈梳音看到這一幕,不知為何不開心,反駁道：“誰說是打著玩的了？”

　坐在后面的翟緒拍了一下的后腦勺：“你是不是傻，你輸得最多！”

　“我糾正一下——”沈梳音偏過頭看他，“是你全程指導的,輸也是輸在你上，蔚輕哥我管不著,但你欠晚青姐的賬別想賴。”

　翟緒瞪大眼睛,一副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的樣子，看向蘇晚青：“你把領走吧，這妹妹誰要誰要。”

　蘇晚青也啞然失笑,揪了一把沈梳音的臉蛋，哄小孩似的朝笑：“晚青姐沒輸就好了。”

　一行人走出會所，外面的雨已經停了,留下漉漉的地面，像一條波粼粼的湖面，反出街道兩岸店面怪陸離的彩。

　沈梳音還惦記著翟緒輸給蘇晚青的事兒，大方表示：“這樣吧，馬上就是人節了，你給我和晚青姐兩位單士一人送個包，這事兒就算了了。”

　翟緒叼著煙站在路邊，聞言看向蘇晚青：“你給灌什麼迷魂藥了？”

　蘇晚青朝他得意笑笑：“沒辦法，就是招人喜歡。”

　翟緒又去找聞宴祁評理。

　聞宴祁比他們落后幾步，剛走到會所的臺階上，從煙盒里出一煙，還沒噙著邊，聽見翟緒的話，腳步頓了下，淡聲開口，“不用等人節，明天就送過來。”

　他那副居高臨下的樣子，仿佛是在討債。

　翟緒剛要發作，趙薈西適時走了過來。

　晚夜風大，頭發被吹得有些了，在耳后了一把，看向聞宴祁：“能蹭個車嗎？”

　翟緒看向后的梁蔚輕，揶揄地開玩笑：“這事兒得找老梁啊。”

　趙薈西笑了下：“跟他不順路。”

　“這話說的。”翟緒朝不遠的梁蔚輕抬抬下，“你就是住月球上他也跟你順路。”

　這話幾乎已經是攤到明面上的調侃了，蘇晚青也聽出來，暗自打量了一下，許多線索后知后覺，這才想明白紅線兩頭牽著的到底是誰。

　就連沈梳音都下意識瞧了眼不遠煙的梁蔚輕，可趙薈西就像全然沒聽懂似的，不接招，再次看向聞宴祁：“就別麻煩老梁了唄。”

　蘇晚青往側看了眼。

　聞宴祁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旁邊，撣了撣指尖猩紅，煙灰簌簌落下，在潤的地面上瞬間消融，而后他開口，嗓音清冷：“你住哪兒？”

　趙薈西愣了一下，吃飯的時候就說過了。

　“龍灣。”聲音都沉了幾分。

　“是順路。”聞宴祁垂下眼睫，剛好門過來送鑰匙，他沒接，下輕抬，示意對方把鑰匙拿給趙薈西：“那你開我車吧。”

　趙薈西拿了鑰匙，表有些為難：“這......不太好吧，我怎麼還給你呢？”

　聞宴祁接過了另一個門遞過來的奔馳C系鑰匙，頭也沒抬地應：“你先開，等你提了車，讓梁蔚輕去給我開回來。”

　趙薈西開車離開了。

　是第一個走的。

　梁蔚輕在路邊完了一煙，朝幾人走過來，打招呼：“那我也回了。”

　翟緒似乎陷到了某種緒中，魂不守舍地點頭。

　梁蔚輕走了，沒走幾步又轉過頭，說話前看了眼聞宴祁，雖然話是朝著翟緒說得，但聽起來并不像是只針對他一個人。

　“以后別在面前這樣說話了。”梁蔚輕神平淡，像是在敘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也別這樣起哄。”

　翟緒怔了兩秒，還想說些什麼，看到他落寞的眼神，又把話咽了回去：“行行，以后不鬧了。”

　梁蔚輕也走了。

　空氣沉寂了幾秒，蘇晚青覺得氛圍不對，想即刻開溜，于是走到聞宴祁面前，手拿回了自己的車鑰匙：“那個，沒什麼事兒的話，那我就先走了。”

　聞宴祁垂眼看：“你往哪兒走？”

　蘇晚青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回家啊，你的家。”

　“哦。”聞宴祁收回視線，“那我跟你順路。”

　蘇晚青這才想到，趙薈西把他的車開走了。

　合著他大方借車的時候就打定主意蹭的車了。

　沒再說話，跟沈梳音道了別，然后就往車上走。

　后傳來腳步聲，但沒走幾步就被人截下了。

　翟緒看著準備離開的聞宴祁，有些事兒越想越不對勁，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我怎麼覺得趙薈西這次回國是奔你來的呢？”

　聞宴祁手搭在副駕的車把上，掀眉看他，漆黑眼眸里有明顯的不耐煩：“有病就去看病。”

　“真的。”見他要上車，翟緒又把車門推了回去，“以前我都沒這覺，但今天晚上這種覺特別強烈。”

　“是嗎？”聞宴祁垂睫看他，“我想踹你的覺也特別強烈。”

　翟緒松手：“行行行，我不攔你，我就問你最后一個問題。”

　聞宴祁依舊淡漠：“說。”

　“你在國外那幾年，真沒跟趙薈西有過什麼吧？”翟緒說著，語氣變得小心翼翼。

　蘇晚青系好安全帶，將包丟到了后座，又啟了車子......萬事俱備，蹭車的人還沒上來，所以真的不是八卦，純粹是無聊，把目投向了窗外。

　聞宴祁就站在離副駕車門不到兩米的位置，姿頎長，慵懶隨意地看著翟緒：“你覺得呢？”

　不算一個正面回答。

　蘇晚青收回視線，摳了摳方向盤把套上的線頭。

　車外，翟緒愣了一下，說實話，雖然他沒見過聞宴祁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子，但他對趙薈西，看起來就真的只是平淡如水的普通之。

　撓了撓頭，他把心底最深的擔憂說了出來：“我不該問這個，但今晚連我都看出來了，估計老梁也不傻......我就你和老梁這麼兩個朋友，我可不希你們因為一個人大打出手。”

　“你什麼時候見過我為人大打出手了？”聞宴祁寡聲說完，耐心也耗盡了，拉開副駕車門，他撂下了最后一句話：“明天送包，或者今晚轉賬。”

　在翟緒怒極反笑的辱罵聲中，蘇晚青開車走了。

　這還是聞宴祁第一次坐的車，副駕空間狹□□仄，往日坐著的除了楊沅沅就是Doris，孩子骨架小，座椅移到最前檔也夠用。

　聞宴祁坐上來以后，除了系安全帶，調整座椅，再沒有多余的作。

　喧囂的是窗外的風聲，車廂的空氣仿佛停止了流。

　蘇晚青沉默是因為今晚瞧見了這麼一出三角大戲，聞宴祁的沉默是因為什麼，不明白。

　滯悶的時間過于難熬，尤其是在一路口停下時，蘇晚青的肚子還了一下。

　車只有空調冒出冷氣的輕微氣流，因此那幾聲“咕咕”還明顯的。

　蘇晚青雙手握著方向盤，面不改地直視前方的指示燈。

　旁傳來聲音，幾分懶散：“了？”

　蘇晚青繃直的肩頸陡然放松下來，似乎也覺得沒什麼撐的必要。

　確實是沒吃飽，晚上那頓日料吃得心不在焉，也不知是因為什麼，沒幾口就放下了筷子，剛剛在會所又喝了兩杯茶，肚子里原本就不多的油水也被刮干凈了。

　“一點點。”靦腆回答。

　聞宴祁沒看，勾笑了聲，漫不經心地向窗外：“前面路口往右轉。”

　“干嘛？”蘇晚青以為他要帶去吃飯，有些寵若驚，“我就一點點，回家吃片面包就行，再說都那麼晚了，哪還有餐廳開門？”

　“誰要帶你去餐廳了？”聞宴祁揚眉睇一眼。

　“哦。”

　蘇晚青閉了麥，老老實實按照聞宴祁的口述導航開，過了五六分鐘，車子開進了一條小路，只有雙向車道，道兩旁都是老舊的居民樓。

　“你來這兒干嘛？”好奇地問。

　聞宴祁盯著窗外，不知是看到了什麼，開口道：“找個位置停車吧。”

　“哦。”

　停好車，聞宴祁推門下去，蘇晚青還以為他有事兒要辦，端坐在駕駛座沒。

　聞宴祁走幾步沒聽到開門的時候，回過頭，他站在車尾，倆人在后視鏡對上視線，蘇晚青一雙大眼睛轉了半圈，人還是一沒。

　他頓了幾秒：“要我請你下來？”

　蘇晚青降下車窗，探出腦袋看他：“你不是有事要辦嗎？”

　聞宴祁直接走過去，拉開了車門，頗有耐心地說道：“對，是有事要辦，但沒你不行，所以下車吧。”

　蘇晚青沒聽懂，但還是拎著包下了車。

　已近十一點，街道上行車寥寥，路旁偶爾有行人路過，穿著隨意，有的還牽著狗，一看就是出來遛彎的。生活氣息很濃的一條居民街，不知道聞宴祁來干嘛的。

　存了滿心的疑，蘇晚青小跑著追上聞宴祁的腳步，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就見他腳步稍頓，轉進了一家店。

　原地愣了一下，蘇晚青抬眼看，門頭牌匾上五個大字——海鮮大餛飩。

　說不清是什麼覺，蘇晚青扭了會兒，抬跟了進去。

　那家店開在小區外面，應該是夫妻店，店里只有五張桌子，面積雖小，但看著干凈明亮，衛生條件應該不錯。

　蘇挽青在聞宴祁面前坐下，心極好地開口：“你怎麼知道這里有家餛飩店啊？”

　聞宴祁從口袋里掏出煙盒和打火機，放到桌上，淡聲開口：“小時候在這附近住過。”

　“原來你不是一出生就那麼有錢啊。”蘇晚青有點小驚訝。

　聞宴祁抬眸看，聲線很平：“這里原來是一片郊區別墅。”

　“原來如此。”蘇晚青角僵住。

　賓大那個小事故帶來的影還沒揮散呢，又鬧出了一個新笑話。

　蘇晚青不再說話，頗為懊惱地盯著桌面發呆。

　聞宴祁看一眼，主開口：“之前沒有這間店，只是個小推車，只在早晚出攤。”

　說話間，老板從點餐窗口后面走出來，比蘇晚青想象中年紀要大，看起來該“伯伯”一位中老年大叔，對方看見聞宴祁，滿臉帶笑地走過來，開口問：“還是不要小蝦米？”

　聞宴祁點點頭：“兩碗。”

　大叔掉轉目，看向了蘇晚青：“這位姑娘也不要嗎？”

　蘇晚青勾起禮貌的笑，還沒開口，就聽見聞宴祁替回答了：“也不要。”

　大叔去后廚忙碌了。

　蘇晚青目送著人進去，食指微屈，敲了敲桌面：“你怎麼知道我不吃？”

　聞宴祁抬眸看，想起某次晚餐，邢姨做了紫菜蝦仁蛋湯，蘇晚青用湯匙小心翼翼撇開蝦米，鼻子皺起來的樣子。

　“我不知道。”默了兩秒，他淡聲開口，“只是擔心老板弄混。”

　“......”

　之后便是安靜的進食環節，餛飩果然味，皮近乎明，質鮮，老式立柜空調不停地吹著冷風，但蘇晚青還是吃出了汗。

　了一張紙巾出來，看了眼碗里的清湯：“又沒放辣椒，怎麼那麼辣？”

　“湯底有白胡椒。”

　“怪不得呢，有點嗆口。”蘇晚青吃完最后一口，放下了湯匙，“你跟老板特別嗎，怎麼連湯底的配料都知道？”

　這種老牌小食店，能經營二十年不倒，必然是有些不外傳的手藝的。

　聞宴祁也放下了餐，出一張紙巾，他用來手，淡聲道：“在國外讀書那幾年，有一次回國來這里請教過做法。”

　蘇晚青點了點頭，閑聊一般：“你在國外待了幾年啊，都是自己做飯吃的嗎？”

　“不然呢？”聞宴祁慢條斯理地干凈手指，抬眸看，“我并沒有和除你以外的任何人同居過。”

　“......”蘇晚青原本只是疑他那麼有錢，為什麼不請個保姆照顧飲食起居。

　聞宴祁答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該回應什麼，，“哦”了一聲。

　-

　回去的路上，蘇晚青開車開得有點疲累。

　連的腰帶本來是松松垮垮的，吃完就變了，一邊雙手握著方向盤，一邊吸氣，沒過多久就覺到腰椎酸痛。好不容易到了左岸水榭，陳柱的影出現在視線里，蘇晚青稍稍松了口氣。

　車子開過去，跟陳柱打招呼：“今天不是你的班吧？”

　陳柱溫聲回答：“副隊長老婆生了，我替他一天。”

　“辛苦啦。”蘇晚朝他笑笑，“下班早點休息，那我進去了。”

　陳柱攔住，盯著看了幾秒，眼底似乎有掙扎。

　蘇晚青被他看得心里發，剛想開口詢問，陳柱又仿佛像是鼓足了勇氣。

　他要開口了，目卻繞過蘇晚青，落向了副駕的聞宴祁上：“聞先生，剛剛有位小姐開著車過來，說開得車是你的，要還給你，我查了車牌確實是你的，就讓停到了你的車位上。”

　他以為自己勘破了一些不為人知的故事，但沒想到聞宴祁只是略略抬眸，輕掃他一眼，然后“嗯”了聲。

　陳柱又看向蘇晚青，見也是毫不驚慌的表，他再一次沉默了。

　好像又多管了一回閑事。

　“你們進去吧。”他把跑車鑰匙遞給蘇晚青，然后退了回去。

　蘇晚青把他一系列的表變化都看在眼里，但并沒想通。

　下了地庫，看一眼旁邊玩手機的聞宴祁，輕聲開口：“他剛剛在擔心什麼啊？”

　重新畫好停車位的地庫彌漫著油漆味，聞宴祁放下手機看，關閉了空調換風系統，才淡聲開口：“擔心他說的話會傷害到你。”

　蘇晚青把車子倒進車庫，聞言皺眉：“為什麼？”

　聞宴祁偏過頭，目落在隔壁剛還回來的跑車上，說話也不再委婉：“他認為我作風有問題。”

　“......”

　蘇晚青得到了答案，也覺得合理。

　偏過頭，看了眼聞宴祁，想起上回陳柱跟告狀那事兒，覺得有些好笑。

　陳柱仿佛對他有著很深的見。

　“沒關系。”蘇晚青將跑車的鑰匙遞給他，安道，“他沒跟你打過道，跟我比較，為我著想是應該的。”

　的表有小小的得意，聞宴祁看著，忽地想起在門口回答翟緒的那句話——

　沒辦法，就是招人喜歡。

　默了幾秒，他解開安全帶下車，開口道：“確實是沒辦法的事。”

　蘇晚青鎖好車追上去，還以為他在小聲抱怨：“你剛剛說什麼？”

　聞宴祁走到電梯旁按了下，垂眸看：“我說我明天要出差，有幾天不會礙你們的眼了。”

　他眉宇冷淡，目也沉靜，蘇晚青抬眉跟他對視，兩秒后主移開了視線。

　真是見鬼了，怎麼聽出了一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