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結果所有人都知道了，那段監控視頻幾乎什麼都沒拍到，蘇晚青提供的聊天記錄也并沒有任何骨的話，最后一句還是他問是不是對他有什麼誤解。

　趙杰盛堅稱是蘇晚青喝多了，兩人因為工作發生口角推搡起來，他在盛怒之下打了一個耳，而就因為那個耳發起瘋，拿著煙灰缸狠狠地反擊了他。

　或許是不走運，證據不足，警察并沒有給立案，就那一耳的問題，最后也用煙灰缸反擊了，程序上順理章地進了調解環節。

　回公司后請了兩天的假，寫了篇報告發到公司的部檢舉郵箱，附上了聊天記錄截圖和那段監控視頻。

　收到上層回信說已經理，兩天后回公司上班，可前腳剛從電梯里出來，后腳就看見趙杰盛和軒的秦總正談笑著往會議室走。

　他們也看到了，趙杰盛的眼角上還著一寸白膠帶，看向的眼神頗為玩味兒，旁的秦總注意到他的視線，順著看過去，目停在蘇晚青上。

　蘇晚青是看不懂語的，但那天卻看懂了。

　秦總問趙杰盛：“就是？”

　趙杰盛輕笑著點了點頭。

　渾的倒流，仿佛如墜深海，可卻沒有毫的浮木可依。

　秦總一開始并沒有想要開除，只是不知道是哪個程序出現了問題，一夜之間，那段監控視頻傳得滿公司都是，部輿論一時甚囂塵上，所有人都知道蘇晚青檢舉的事了，對于高層來說算是造了非常惡劣的影響。

　“我知道在公司，我不可能得到公正對待了。”

　蘇晚青平靜地仿佛是在以旁觀者的視角敘述，頓了幾秒，才繼續說，“那段視頻是我發在公司一個匿名發泄討論群里的，就算我注定要走，也想傾其所有讓他付出代價，哪怕是一丁點兒微薄的輿論力。”

　話音落地，全室寂靜，落針可聞。

　李泉震驚到失語，目直勾勾地投向蘇晚青，腔中泛起強烈的愧疚。

　在此之前，他還以為蘇晚青當初從軒離職是因為忍不了那些風言風語，他下意識地認為人總是趨利避害的，卻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前提，在絕對的正義面前，心堅定的人是從不畏懼旁人的目的。

　他為自己的狹隘到慚愧，一時間竟說不出話。

　最終，那片小范圍的沉默是聞宴祁打斷的。

　他率先起，走到窗前，看著街道上來往的車流，心尖上就像是有一小簇火苗在不停歇地炙烤著，折磨著他，百骸四肢都涌起匝匝的痛。

　緩慢且沉重地長舒了口氣，卻仍抑制不住心的震，蘇晚青比他想象中更強大，強大到令他產生了一種錯覺，或許并不需要與別人并肩同行才能獲得安全。

　自己就是一座固若金湯的城池。

　蘇晚青注意到他的作，偏頭看過去，只能瞧見聞宴祁的側臉，下頜線繃，廓在窗外的燈下層次愈發分明，知道他在憤怒，也在忍，可正因如此，更要堅持下去，說服宋冉，獲得最終的程序正義。

　“他是我的丈夫。”蘇晚青別回視線，落在已經聽呆的宋冉上，語氣放松了幾分，“前不久他才聽說這件事，跑過去把趙杰盛打了一頓，估計也就剛剛出院。”

　宋冉緩緩回過神，看了眼聞宴祁。

　當初李泉聯系上時就明確說過自己的來意，宋冉當即就回絕了他，害怕站出來以后要面對的事太多，只是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連家都不是濱城本地的，試錯本太高，學姐也勸息事寧人，學姐說們這種條件的人不起折騰，說職場就是免不了會委屈，還說難道你想像當初的Yulia那樣，被開除之后灰溜溜地離開公司然后轉行嗎？

　畏懼的事太多，李泉沒辦法，只能說出了聞宴祁的份，不是想拿權勢人，只是為了讓宋冉安心，只需要站出來指控，剩下的程序問題他們會全力協助解決。

　宋冉當初不理解的，如今依然也不理解，查過七合資本公司的背景，也查過主事人聞宴祁的份經歷，如今聽到蘇晚青這麼說，愈發疑，“你想讓趙杰盛付出的代價，聞總其實是有能力幫你解決的吧......”

　“他不能。”

　蘇晚青皺了皺眉，想著該怎麼措辭，停頓了幾秒才說，“趙杰盛做錯的事不是擾了聞總的老婆，而是在職場中擾了他的下屬。”

　“我想要的不是他不再擾某一個人，而是讓他再也不敢擾任何一個孩。”語氣溫和，“我這樣說，你能聽得懂嗎？”

　宋冉表怔忪一下，緩慢地點了點頭，“我明白。”

　蘇晚青說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知道這可能令你很為難，但我沒有任何想迫你的意思，你比我那時候年紀還小，有恐懼心理是正常的，我能保證的事我丈夫應該都跟你保證過了，當然，這些幫助只是質層面上的，真正要提起訴訟，你可能還會面臨周圍人的非議和指責，這些都是需要你獨自面對的。”

　宋冉抿了抿，實實在在地被的誠懇打，“謝謝你跟我說這些，其實我今天來之前，還以為你會直接勸我站出來。”

　蘇晚青笑了聲，“你應該上學早吧，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在大學功夫社學防狼呢，你害怕是正常的，大家都可以理解。”

　氣氛短暫地松弛幾分，蘇晚青偏過頭去看聞宴祁，他依舊站在窗前，像是不忍心面對似的，始終沒有轉過來。

　屏了屏呼吸，又沉聲說道，“如果你愿意的話，可以跟我說說你經歷了什麼嗎？”

　宋冉的眼神出現了轉瞬即逝的掙扎，隨后鼓起了勇氣說道，“我是九月份職匯汀的，跟你一樣，一開始趙杰盛并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對勁兒，是到元旦前一天，我因為沒帶家里的鑰匙回不去，就想著在公司等會兒，等我室友下班先回去了，我再回去。”

　“那天他早早就走了，好像是因為要接他老婆和前夫的孩子放學，可我沒想到他九點鐘的時候又回來了，當時公司就我們兩個，他回了辦公室，我就坐在工位上用手機看視頻，然后沒過多久他又從辦公室出來，來到我的工位上和我閑聊，問我在看什麼視頻，我說是偶像劇，然后他就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問我是不是小生都看偶像劇......”

　宋冉說到這里，眼圈兒已經紅了，聲音也有些哽咽，“我當時太害怕了，就沒有彈，直到我室友打電話過來問我有沒有到家。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的膽小給了他什麼信號，后來假期結束沒過幾天，他讓我陪他去商場的柜臺巡查，他上又有酒味就沒開車，那次的車是我打的網約車，上車時我看他開了副駕的門就鉆進了后排，可我沒想到剛坐好，他又掉頭回來，到了我旁邊......”

　“那天我穿得是短，但是里面有一條的打底，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看錯了還是怎樣，我當時正在手機上和我室友吐槽他，然后就發現他的手了過來，上了我的大。”

　“我當時整個人都石化了，可能那些表現在他看來是老實好欺負，他的手一直沒有拿走，然后我反應過來就裝作若無其事，悄悄打開了微信拍攝，拍了兩段小視頻發給了我的室友。”

　李泉的老婆謝藍此時突然出聲，仿佛鼓勵一般，“你很聰明，你一點兒都不膽小。”

　蘇晚青也附和地點頭，又問，“你和你室友的聊天記錄還在嗎？”

　宋冉吸了吸鼻子，“在的。”

　謝藍也問，“那輛車是你打的？手機件上有記錄嗎？”

　“有的。”

　謝藍和蘇晚青對視一眼，然后緩緩開口，“宋小姐，我作為一名律師可以很確定地告訴你，你比蘇小姐幸運，擾防治法在不斷完善中，你手中的這些證據完全夠得上立案標準。”

　蘇晚青朝略微挑眉，“這是個好消息，不過要不要面對這些，你自己決定。”

　-

　為了盡力避免施的嫌疑，那場談話進行到那里就結束了，蘇晚青讓宋冉再考慮幾天，考慮好了再給他們答復。

　李泉開了車，蘇晚青拜托他把宋冉送回家，又送他和他老婆上了車，表達了謝，才轉上樓。

　七八點，正是酒樓生意最好的時候，樓梯上是來往傳菜的服務員，走廊是用餐的顧客熱鬧談的聲音，蘇晚青從喧囂中穿過，重新打開包廂的門，像是掉了另一個空間，一個完全真空的，無聲的世界。

　聞宴祁依舊背對著，站得清落孑然，背影中帶著幾分落寞和蕭索。

　蘇晚青默默地看了幾秒，鼻腔泛著酸意，慢步走過去，從他后抱住了他。

　或許只有在此時此刻，才能放任自己的脆弱跑出來，不再是無枝可依的鳥，也不用再在深海中沉浮，聞宴祁說他是的火把，火把的意義不僅是照亮，還是溫暖。

　“我知道你在心疼我。”把臉埋在聞宴祁的大上，胡地蹭了蹭，仿佛又變了那個喜歡跟他手腳的小姑娘，甕聲甕氣地說，“你抱抱我吧，你抱我我就不疼了。”

　聞宴祁的僵了一瞬，然后他轉過，跟對視了幾秒。

　他眼中的緒太復雜，洶涌著波濤，仿佛是風雨晦暝的信號，讓他原本清俊的臉顯得越發冷冽，一不時是世的一縷孤夢，卻能讓夜夜安眠。

　“你抱抱我吧。”嘟著，又重復了一遍。

　聞宴祁依舊沒說話，結滾了滾，上帶著自窗外灌進來的霜寒氣，向張開了手臂。

　蘇晚青終于把頭埋進他懷里，傾聽著他蓬的心跳，又有點想哭的沖，為了抑制住自己波的心，故意開口，語氣俏地問，“我剛剛的表現怎麼樣？”

　“很好。”聞宴祁清啞的嗓音響在耳畔。

　蘇晚青想起他在進門前說得那句話，開玩笑地問，“有多好？”

　“超級無敵，”聞宴祁將抱得更了些，仿佛帶著孩子氣的深，“無與倫比的好。”

　蘇晚青滿意地笑了，“那你有沒有更我一點？”

　何止更呢？

　在這一刻所有的語言都變得貧瘠，聞宴祁腔回著一種無法命名的憾和，為蘇晚青，也為他自己。

　他喜歡的姑娘不僅善良，而且勇敢，不需要任何人去灌溉，只憑自己就能開過最艷爛漫的花。

　“不止是。”漆黑的長睫垂下，他角輕掀，“我為你到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