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樓辦公大廳,電梯門一經合上，高憑風助理的神就跟著一變。

　“高老師，這ywy工作室的負責人看著也太年輕了吧？”助理小聲不解,“我們微易好歹也是游戲大廠，干嘛把游戲劇本給其他工作室啊？”

　高憑風角的笑意收了起來，淡聲淡氣，“你懂什麼？人家是ywy的老板,前段時間靠《末霧》名聲大噪的,這背后還有靠山。”

　說著,他就瞥了一眼大廳監控,“我去樓道個煙。”

　助理慣會察言觀,亦趨亦步地跟上，“高老師,你說的靠山是指？”

　兩人走近安全通道，高憑風的聲調放開了些,“我可什麼都沒指，前段時間那裴意的‘金主’料你自己沒看見？”

　即便是后續輿論反轉，所有的力都推到了蟬鳴工作室、南蟬游戲等制作方的上，就連領頭的柯鳴也被網友們群起而攻之,但幾乎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件事——

　裴意以及那位“幕后金主”的事，仿佛在互聯網上銷聲匿跡了,居然沒有深下去。

　這背后要是沒人作，誰信啊？

　助理是個機靈的,頓時明白過來,“高老師,這裴意長得干干凈凈的,居然還真的……”

　“誒！”

　高憑風“嘖”了一聲,故意將這個話題藏一半說一半。

　助理腦補起來，越想神越古怪。

　他看著高憑風這淡定樣子，既是拍馬屁也是心里話，“高老師，我就是替你覺得不甘心，你從業多久？他從業多久啊？”

　“就算前段時間《末霧》的勢頭不錯、賣給子公司的《循跡》也算出，但裴意不是有金主嗎？指不定他幕后是找了槍手代寫呢！”

　“你前段時間寫的游戲劇本多好？公司高層怎麼選擇和他一個外人合作，也不讓我們自己出績、拿利益？”

　助理聽似溜須拍馬的一番話，正好中了高憑風心深的痛。

　作為《十七日》的總策，高憑風熬了整整十五年才到了現在這個位置，其中有多心酸、多不得志，只有他自己知道。

　眼看著手底下的《十七日》了微易的當家項目之一，自己走在總部也可以被其他員工稱上一句“高老師”、“高總策”——

　高憑風以為，自己算是熬到頭揚眉吐氣了。

　他原本想著微易要拓展“電影游戲”這一新半塊的試水，怎麼著都應該優先自家員工！

　畢竟水不流外人田嘛。

　高憑風帶著這個想法，將自己架構的游戲劇本了上去，信心滿滿地等著高層任命。

　結果左等右等，只等回了這麼一個結果——

　讓他給裴意作配打下手？這要是傳出去，到底是誰蹭了誰的名氣！

　高憑風制住心深的憋屈，回答還是故作大方，“小林，這就是你的不懂事了，公司高層做出這個決定，自然有他們的考慮。”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高憑風一清二楚——

　公司高層讓他跟著新項目，就是為了盯著裴意的一舉一。

　如果后續對方在項目中有任何失誤、逾越，那他就可以趁機掌控項目主導權。

　“我這樣的老員工是塊磚，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搬。”

　就憑裴意這樣二十歲出頭的小年輕，也就是表面的花拳繡，哪里能掌控得住大局？

　昨晚到剛才見面，這不照樣一口一個“高老師”地喊著？

　顧漸深再攔著又有什麼用？等到項目結束，他必定接替裴意的名字，為這款電影游戲的策劃總監！

　高憑風想到這兒，郁結的心緒才覺得通快了一些，他了口袋，卻只從里面掏出了一空煙盒。

　助理很有眼力勁，“高老師，我去給你買。”

　他麻利轉，卻在步伐邁出去的那一刻瞬間凝結，臉上的堆笑了錯愕，“意、意總。”

　高憑風聽見助理的這聲莫名驚恐，頓時側看了過來——

　裴意不知何時又回到了十八樓，還就站在虛掩的安全通道門前！

　“……”

　高憑風的眼僵了一秒，心冒出了數不盡的尷尬和疑問。

　不是說去樓上和高層簽約補充合約了嗎？怎麼又繞回來了呢？什麼時候回來的？又聽去了多？

　“高老師怎麼這麼驚訝？”

　裴意搶先打破了樓道空氣中的凝滯，像是解釋，“和貴公司簽約的事由我們黎總全權負責，我過去也沒用。”

　“這不煙癮犯了？”

　裴意掂了一下手中的香煙，神隨意，“我想著十八樓沒什麼人，打算在樓道里一，沒想到啊……”

　最后輕描淡寫的四個字，卻讓高憑風和助理的心臟咯噔一下。

　裴意將他們的細微神收眼中，笑得無害，“沒想到啊，和高老師想到一塊去了？”

　他慢悠悠地走近，從煙盒中拿出一條細長的香煙，特別嫻地將煙在盒上敲了敲，這才含在口中，“啪嗒”用打火機點燃。

　一系列的作行云流水，看著像是個吸煙老手，完全和他的外在形象不符。

　裴意從煙盒中彈出一煙遞到高憑風的面前，眉梢輕挑，“高老師，嗎？正好想要找你聊兩句。”

　高憑風發覺自己看不出裴意的喜怒，心里有鬼的他更不敢接，“不了，這兩天咳嗽還沒好，得克制著戒一戒。”

　“是嗎？”

　裴意細長好看的手夾住香煙，似有若無地吐出一口薄薄的霧氣，朝助理睨去一道眼神。

　看著不兇不怒的，但在煙霧的渲染下帶著一不容挑戰的氣勢。

　“……”

　助理倏然意識到裴意藏在年輕外表下的氣場，結張地一滾，“高、高老師？”

　高憑風也使了一道眼神，“你先去給我買煙吧。”

　助理得到同意，剛才說了很多壞話的他迅速溜了出去，背影都著些許心虛。

　安全通道的門響起“咔嘭”一聲，才算徹底關上了。

　高憑風不知道裴意打得什麼主意，勉強掛回好相的神態，“沒想到意總也煙？看著不像啊。”

　裴意又吸了一口煙，回得輕巧，“做我們這行的，有幾個不會煙的？”

　游戲架構是最好耗費腦力的工種之一，長時間高強度的構思編寫會讓人的緒跟著郁結，煙能讓人的大腦放空。

　裴意以往一個人累到極致時，也會上這麼一兩支，只是他沒有煙癮、靠煙來緩解疲勞的次數也不多，反倒是更喜歡用甜食來自愈。

　自從穿書后，面對薄越明這麼一個無不良嗜好的人，裴意就更是都不了。

　也是今天需要找個理由繞回來，他才向好友借來了香煙和打火機。

　裴意朝樓道的垃圾桶里抖了抖煙，問得漫不經心，“高老師，你對我是不是有意見？”

　高憑風就猜到裴意會發作，矢口否認，“怎麼會？”

　面對他的謊言，裴意哼笑，“有意見也無所謂，我來就是告訴你——”

　“我是ywy工作室的老板兼游戲架構師，和我達合作的是微易，不是你高憑風。”

　“……”

　高憑風一愣，角緩緩下落。

　即便他早已經從前段時間的輿論反轉中大概猜測到了裴意的格，但沒料到真實接起來，對方的殺傷力只增不減。

　“前十年默默無聞，后五年總算熬了《十七日》的游戲副策，然后又頂替了生病總策的位置。”

　裴意將高憑風的過往風簡略數出，又一針見地問，“高老師的從業時間是比我長，但績不見得比我好，是嗎？”

　高憑風面漲紅，“你！”

　裴意又吐出一口煙圈，不為所。

　橫豎高憑風已經看他不順眼了，那在說話上何必要為難自己、再順著對方的心意？

　裴意警告得毫不客氣，“合作就是合作，分工就得明確，有些小心思就別拿出來擺了。”

　無論是高憑風本人，還是微易部分高層領導，裴意都不會讓他們有所撿的機會。

　他付出他應該做的努力，就該收回他該得到的利益！

　高憑風不滿，“意總，你年紀輕輕的，這心氣還是收斂著點好。”

　裴意正愁沒機會穿，“我再有心氣，哪里比得上高老師當面一套，背后一套？”

　“你有不滿意找微易高層，別想著暗鬧到我的上，不過，我們接下來應該也沒合作機會了。”

　高憑風沒想到被裴意這樣的年輕人給擺了譜，聲線有些氣，“你什麼意思？”

　裴意將快要燃盡的煙頭掐滅在垃圾桶邊緣，丟了進去，說著反話，“愿高總策在《十七日》繼續發發熱，我這游戲項目請不你這尊游戲大佛。”

　高憑風蹙眉，“聽意總這話，是打算‘炒’掉我？”

　他這幾年因為《十七日》的火，順風順水慣了，以往接過的和裴意同齡層的游戲制作人，見了都得禮貌喊上一句“高老師”。

　現在倒好？

　他自降價替裴意做事，對方居然還不領？

　高憑風忍住窩火，假惺惺地提醒，“意總是不是忘記了？這個項目是雙方合作，我更不是ywy工作室的員工！”

　他以為他是誰？

　就憑ywy一個小小的工作室，還敢做微易游戲大廠的主？

　裴意淡定回以一笑，“嗯，知道了，先走一步。”

　“……”

　高憑風只覺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屈勁更勝一籌。

　裴意連多余的眼神都不肯再吝嗇給他，順著安全通道的樓梯就往上離開了。

　走到半路，他又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不久前口袋里的手機響起了震聲，裴意拿出來一看，果然是薄越明的微信。

　“喬冬說你拿煙了？干什麼去了？”

　“……”

　裴意沒料到自己居然被助理“出賣”了，原本的高姿態頓時了下來。

　明知道薄越明遠在帝京看不見、嗅不到，裴意還是藏好了香煙和打火機，抖了抖上有可能殘留的煙味。

　然后他在回復中賣乖，“二哥，我忙著呢，晚上再和你聊，你～”

　…

　二十三樓，小型會議室。

　微易項目總經理寧婧第三次詢問，“黎總，這補充協議的容，早在五天前我們就已經發給ywy過目了，請問貴工作室是覺得還有問題嗎？”

　說著，就看了邊上的顧漸深一眼。

　原本簽署補充協議是再簡單不過的流程，沒想到黎于安說要再核對一遍，又揪著幾細節點再次追問——

　一來二去，就有些拖時間了。

　顧漸深察覺出關鍵，試探地問，“黎總，意總去哪里了？”

　話音剛落，會議室外就響起了敲門聲。

　裴意在得到示意后推門而，帶著禮貌歉意，“抱歉，剛才有點事耽誤了。”

　顧漸深代替回答，“沒事，意總快請進。”

　裴意在好友的邊坐下，“怎麼樣？”

　黎于安的心落于實，“補充協議和電子版本一致，細節也沒問題。”

　寧婧趁機追問，“可以簽約了嗎？”

　裴意眸微晃，直言，“我這邊有個補充條件，想請寧總聽聽。”

　“……”

　寧婧和顧漸深對視一眼，微微頷首，“意總，但說無妨。”

　裴意神輕松，“按照先前的合作協議，本次項目從游戲架構到電影劇本，我們ywy會全權負責，對嗎？”

　顧漸深點頭，“是。”

　“既然如此，我這邊不需要貴公司的高憑風老師協助。”

　“請相信，我和ywy工作室有能力完對應工作，并且拍攝容也都會實時跟進給你們公司。”

　裴意是懂分場合說話的，他并沒有用命令的語氣，而是著重表示，“電影游戲上線后的創作署名，有且只能有我們工作室。”

　黎于安眸底掠過一笑意，就猜到裴意會是因為這事——

　好友在工作上的態度一貫明顯，會為ywy工作室拿住全部的曝和利益。

　即便是和微易這樣的游戲大廠合作，他也不讓對方有意無意地占到合同之外的便宜！

　寧婧眼一頓，還想要爭取，“意總，高老師是很出的游戲架構師，他……”

　裴意慢悠悠地靠在的辦公椅背上，目一瞬不瞬地盯著寧婧，“寧總，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簡短一句話，居然出些許掌控者的氣場。

　就在寧婧以為裴意要用言語施時，他又微妙地改了口風，“我不否認，高老師有優秀的款游戲傍，但這次合作的電影游戲畢竟是全新板塊——”

　“萬一嘗試不好，容易牽連了高老師和貴公司的口碑。”

　“既然我們ywy負責游戲劇本創作，那就自然該承擔起這份力，總不能簽了合同就當甩手掌柜吧？不厚道啊。”

　至于這個“不厚道”到底指誰，在場眾人都心知肚明。

　寧婧攥著鋼筆的手了，沉默思考。

　遇到過不項目合作方的負責人，但從未遇到過裴意這樣的——

　年紀輕輕就充滿了底氣和實力，在把話說的同時又不傷分寸，簡直讓人沒辦法再找理由更進一步。

　裴意眸微閃，進一步說明，“寧總，ywy確實需要微易的曝渠道，但我們也早早承諾過，愿意承擔失敗后的一切風險。”

　“貴公司非得安一個人進來，如果出現意見不合，到時候該算誰的責任？”

　“我更希我們雙方是長期合作、共同盈利，你覺得呢？”

　寧婧不著痕跡地嘆了口氣，約約被說了，比起短期合作，長遠的利益才是最人的——

　&工作室的《末霧》顯然有款游戲的趨勢，目前前途一片大好！

　只要這次合作愉快，那麼對方在未來繼續發行的《末霧30》時，他們微易就會比迅亞科技多一分投資合作的機會！

　…

　下午兩點，臨時會議室里滿了從微易各部門調來的工作人員。

　高憑風帶著助理推門而，環視一圈后想當然地坐在了會議室的前排。

　助理沒找到裴意的影，忐忑耳語，“高老師，確定我們還要繼續參加這個項目嗎？”

　上午他從安全樓道逃離后，并沒有直接離開，而是躲在了外面、聽到了高憑風和裴意的全部對話。

　高憑風一想起上午的事就來氣，咬牙含糊，“瞎心什麼？憑我的資格，你還怕公司高層不讓我參加？”

　如果不是裴意和ywy突然加合作，這回在電影游戲上的初次試水就應該給他接手！

　何況裴意不是微易高層，哪里有權利決定他的去留？

　上午在安全通道里的那些話，不過是年輕人面子、好逞強，哪里就那麼容易把他趕出項目組！

　等著瞧吧！

　要能留在項目組，他早晚會將總策的實權拿回自己的手中！

　高憑風想到這兒，信誓旦旦地站了起來，“好了，靜一靜！”

　他打算先發制人地穩固一下自己在項目組里的地位，“我們公司的人員都已經到齊了吧？那我就……”

　這句開場白還沒來得及說完，裴意等人就推門走了進來。

　四目相對。

　裴意的驚訝演技再度上線，“喲，高老師怎麼還在這里呢？我記得我上午通知你了呀？”

　高憑風角的弧度一，又努力穩住，“意總，什麼通知啊？”

　裴意從容在他邊的主位坐下，又看向跟進來的顧漸深，“顧總，你們公司高層下的決定，麻煩你們自己人再傳達一遍。”

　會議室眾人的注意力都被這句話所吸引，目不自覺地投向了顧漸深和高憑風。

　都說新上任三把火，但裴意的這把火明顯是打算借別人的手去燒。

　顧漸深知曉裴意的做事風格，也信任他的辦事能力，“高老師，這次的游戲項目由意總全權負責，寧總那邊的意思是《十七日》即將要新季上新，還是得辛苦你回去把關。”

　“……”

　聽著理由充足的一句話，實際上當眾狠狠扇了高憑風的臉，他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心涌現出一種難以啟齒的辱。

　這哪里是辛苦他回去把關啊？

　本是當著眾多員工的面，把他從新項目中給除名了！

　裴意遞給喬冬一道眼神。

　短短兩三個月的鍛煉，為助理的喬冬的眼力勁大大提升，他領意出聲，“高老師，我們這邊馬上就要開會了，麻煩您回避一下？”

　“……”

　回避？

　這是在下逐客令了！

　高憑風想起自己在會議前的雄心壯志，霎時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

　只可惜心再不愿，他還是只能僵著離開了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