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帝京頂尖的私家馬場外停下, 立刻就有作為迎接的教練走了上來,輕叩了兩下車窗。
穿著馬服的裴意乖乖開門,“高教練早上好。”
高教練笑著將他迎接了出來, 隨即和前排的宗柏彥和許容友好地對了兩下視線。
宗柏彥看著自家小朋友,囑咐,“小意,你中午跟著高教練他們吃飯, 彥爸今天有事就不陪你訓練了, 但下午三點一定準時來接你。”
這話在來得路上就已經囑咐過無數次了。
裴意點頭, “知道啦。”
許容向來是寵裴意的, 干脆跟著下車。
他將一個卡通可的水壺斜挎在裴意的上, 又了自家孩子的小臉蛋, “小意,水壺里的溫水必須喝完,容爸等你回家要檢查的。”
裴意聽話地“哦”了一聲。
許容又說,“等晚上回來, 容爸給你做小蛋糕吃?好不好?”
裴意一聽見有自己喜歡吃的甜點, 頓時喜笑開, “嗯!”
許容了他的腦袋, 溫語氣不變,“乖乖,去吧,別讓高教練他們等久了, 本來今天就遲到了十幾分鐘了。”
裴意聽見后半句話,莫名其妙地害地紅了紅臉。
他暗地瞥了一眼車的宗柏彥, 可哼唧, “都怪彥爸。”
“……”
突然就被自家小孩出賣的宗柏彥還以為自己聽岔了, 驚訝追問,“說誰呢?”
裴意不回答,一溜煙拽著自己的小水壺跑得飛快,連帶著高教練都被落在了后,只能加快速度跟上。
宗柏彥看見裴意那活潑逃跑的背影,差好氣又好笑,“這臭小子,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許容回答,“膽大活潑還不好啊?你想想他剛被我們領養回家那一會兒?”
在福利院長大的裴意從小就長得矮小瘦弱,子悶悶的也不說話。
原本他們是想要裴意跟著改姓的,但對方愣是執著不肯,一打聽才知道是前任老院長給他取的名字。
在宗柏彥和許容看來,孩子不是靠緣和姓氏來確認份的,于是就沒強迫裴意更改姓氏。
他們夫夫寵了裴意將近三年,總算讓他各項數值都達了標,這子也跟著開朗活潑了起來。
許容看見裴意消失在拐角,這才看向人,“以往都是你陪著他練馬,今天怎麼非得陪我?”
宗柏彥牽住他的手吻了吻,垂眸時斂下一暗芒,“就想陪著你。”
失而復得,才越發珍惜,不舍得再離開半步。
許容又說,“我今天得指導幾名學生的畢設,你陪著我可能會很無聊。”
“許教授工作期間最迷人了,不會無聊。”宗柏彥笑著回應。
實際上,他等得就是這一刻。
既然人生有重新再來的機會,他當然希一切惡意都從源頭徹底鏟除。
宗柏彥發車子,“走吧,我送你去學院。”
許容拿人的堅持沒辦法,只當他還對那個噩夢心有余悸,只好縱容允許,“好吧。”
…
這回的畢業季,許容手底下帶了五位學生。
從上午十點開始,他就對學生們進行了挨個的作品指導以及修改意見,一直持續到了下午。
宗柏彥就在邊上默默看著,腦海里卻在回憶著“所有事件”——
那位導致許容風波的學生名沈澈,家里一直是做五金零件批發生意的,只可惜,對方的父親誤了外/債騙局,因小失大,多年的打拼徹底毀于一旦。
屋偏逢連夜雨。
求助無門的沈父因為長期連軸轉的疲勞,在高速路上出了車禍,當場喪命。
而坐在副駕駛位置的母親命懸一線,好不容易救回來也了高位截癱。
突如其來的生活重擔全部在了沈澈的上,偏偏事故方的大貨車司機就是沒有能力償還賠償金額。
沈澈是個骨子里驕傲的年輕人,他不肯將家庭況往外,但有些力越是藏在心里就越會變質。
因為平衡不好生活和學業,他原本想隨便應付一下畢業作品,混個學位再好找工作,沒想到遇上了較真的許容。
沈澈咬牙死犟著不說,許容也并不知曉他家的變故,只是站在“教授”的角度嚴厲批評了這種抄襲行為。
結果,這段對話就像是死駱駝的最后一稻草——
沈澈抑許久的心霾徹底發,他在酒后寫下了那通牛頭不對馬的污蔑言,然后就在酒的控下跳了樓!
僅僅只是想要借著自己的“死”和胡編造的“污蔑”,讓許容等人索賠一筆費用,用于母親的后續治療和生活。
只能說,可恨又可憐。
“柏彥,等無聊了嗎?”許容端著一杯自制的咖啡走了回來,將其遞給人,“還有一個學生沒來。”
“等對接完他的作品理念,我們就可以走了。”
宗柏彥拉住人的手,報以最大的耐心,“不急,你忙你的。”
“嗯。”
話音剛落,辦公室就響起了一道遲疑的敲門聲。
許容下意識轉回答,“請進。”
很快地,一道清瘦的影就走了進來,正是許容和宗柏彥所等的沈澈。
許容看見許久未見的學生,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關切,“沈澈?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沈澈整個人的狀態看上去特別疲憊,敷衍鞠躬,“教授好。”
“進來吧。”
許容坐回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打開和沈澈有關的網頁檔案,“你前三次的作品備用留底都是空白的,我線上催過你也沒回,出什麼事了?”
“沒靈。”
沈澈搖頭概括,目不自覺偏向了多出來的宗柏彥。
宗柏彥發沉的視線對準了他的面容,無聲對峙了兩秒后,他才看似隨意地將手機靠擱在了桌面書架上。
“我先出去,你們聊。”
許容遞給人一道含笑的眼神,面對學生沈澈時略微收斂,“沈澈,你今天不會打算空手來吧?”
“再這樣下去,你本沒辦法順利畢業,知道嗎?”
沈澈不自覺地攥了一下子口袋,從里面掏出一個U盤,“教授,設計稿和實照都在這里面了。”
許容詫異,但還是溫接了過來,“行,你坐下吧,我先看看。”
“如果沒問題的話,我們遲點得把系統備份給補上,免得影響你畢業。”
“好。”
沈澈小幅度地滾了一下結。
很快地,許容就在電腦端打開U盤。
他只是對著設計理念稿略地看了兩眼,當下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許容在上的造詣遠超很多同齡人,見識過的作品也不在數,但凡學生想要做手腳,幾乎就逃不出他的眼皮。
“……”
許容重新看向邊掩藏張的沈澈,向來溫的眉眼變得嚴肅駭人起來,“沈澈,你怎麼回事?”
…
走出辦公室的宗柏彥并沒有遠離,而是選擇守在了虛掩的門外。
果不其然,人對學生有的批評教育聲傳來,但他沒有選擇第一時間進屋制止——
許容有自己對于職業和藝的堅持和底線,而宗柏彥永遠支持他在這件事上最本質的理方式。
不過十分鐘,辦公室的門就被人猛然拉開了。
被嚴厲批評的沈澈奪門而出,所有的愧、不甘、憤怒和郁清一地在臉上變換,那雙垂落的手攥了拳頭,看著就像忍到了緒的頂端。
宗柏彥眼疾手快地攔住了他的去路,“出來了?我們聊一下?”
兩人的視線再次對上。
沈澈本能地到抗拒,他想起對方有可能聽到了里面發生的一切,就恨不得快點逃離這個地方。
“誰他媽跟你聊天!滾!”
“……”
宗柏彥聽見這聲氣急敗壞的漫罵,眉心略微一蹙。
他看著沈澈疾步而去的背影,開門見山,“沈澈,你媽的治療費,我這邊可以給你墊付。”
急促的步伐驟然而至。
沈澈定在原地愣了好幾秒,這才不可置信地轉過去,“你、你怎麼?”
宗柏彥走了上去,也不藏著掖著,“我知道你們家有困難,也知道你現在過得很辛苦。”
“我作為許教授的人,而你作為他最看重的學生之一,我可以給你提供幫忙,但前提是——”
他頓了頓,目中出一抹審視,“你真正得冷靜下來和我說話,否則免談。”
“……”
沈澈選擇了沉默,好一會兒才顧著自尊心回答,“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
宗柏彥反問,“誰說我要施舍你了?”
“為什麼?”
“當然是有條件的,是借給你,只要用于你母親的救治,多錢我都可以。”
宗柏彥拿出自己出門前就已經準備好的名片,遞了上去,上面清楚明白地寫著他的份、作證著他的實力——
宗氏財團總經理,宗柏彥。
這是帝京前三的集團,涵蓋了方方面面的行業。
“等你憑自己的實力真正畢業、找到工作,攢了錢再慢慢還我,沒有期限。”
“……”
沈澈眸搖,抖著接下這張名片,連日來在心里積攢的戾氣和仇恨,在這番突如其來的好意幫助下無聲消散。
宗柏彥從他的眼中看出了松,暗中卸下一口氣。
說實話,他對“曾經”的沈澈是有恨的,如果不是對方臨終前的惡意,他的人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
可現在一切都有了重新來過的機會。
拋開這一切,沈澈不過是個涉世未深的學生,沒有人能夠輕松面對兩次三番的家庭禍事和生活困境。
說得更直白點。
現在的許容和沈澈依舊是師生的關系,兩人還是在這件事有所牽連。
即便宗柏彥趕在他們發生“爭執”前攔斷,那不一定能夠阻止沈澈日積月累下發的死亡惡意。
既然如此,還不如從源頭徹底解決對方的困境、讓對方重新抱起對生活的希。
畢竟只要是錢的事,那對于宗柏彥來說就不算事,他這會兒放下所謂的“仇恨”幫助瀕臨崩潰的沈澈,何嘗不是在救被牽連的人?
腳步聲響了起來。
許容滿臉復雜地從辦公室走了出來,很顯然,他聽見了兩人剛才的簡短對話。
他沒了批評“抄襲”時的絕對嚴肅,反而染上了一擔憂,“到底怎麼回事?”
沈澈沒再糾結于宗柏彥是怎麼知道自己的家庭況的,早已經被現實垮的他在突如其來的善意前,終于徹底繃不住了。
“許教授,對不起。”
沈澈頓時痛哭,說明這幾個月以來的遭遇。
“……我實在是兼顧不好學業,所、所以才做了不該做的抄襲行為,我、我就是怕畢不了業。”
那他這些年在學業上的付出就到白費了!
沈澈的自尊心無聲泯滅,支撐不住地哭跪了下來,“宗先生,你幫幫我,我、我以后一定會想辦法還你錢的!”
父母的車禍發生后,沈澈曾經嘗試過向親戚借錢,才得知父親生前為了填補窟窿,早已經借遍了所有的親戚。
至于網絡上的貸/款,那也是利滾利,眼看著就快為無底了!
許容和宗柏彥對視一眼,迅速扶起了沈澈。
“沈澈,是我作為導師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你的家庭況和出心理力,這點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許容讓他在辦公室重新坐下,表明自己態度,“但你要明白,這絕對不是你抄襲的借口。”
沈澈無聲點頭。
其實在做這件事之前,他也反復遲疑過,只是打擊太大,他無力設計著畫出任何事。
“這樣吧,你媽媽的況要,費用我們這邊會幫忙墊付提供,我替你向學校申請延期一年畢業。”
“既然沒有辦法兩頭權衡,那就一件件去做,我們不能放棄生活,也不能糟蹋學業。”
“你是很有天賦也很有靈氣的孩子,我不希你因為一時的困境而毀了一輩子,你明白嗎?”
宗柏彥倒了一杯溫水,遞了過去。
他聽見人的細致安,更注意到沈澈眼底流出的激,終于無聲松了口氣。
當初的許容之所以會病得那麼厲害,除了那些不堪目的惡評,最重要的是他對沈澈自/殺這件事的自責和愧疚。
這樣的負面緒一直一直吞噬著他的靈魂,現在好了——
許容做到了他為老師要做的、想做的事,而沈澈或許也能從那種偏激的惡劣緒中得以救贖掙。
沈澈在許容的安下漸漸冷靜下來,忍著眼淚鞠躬、真誠道謝,“謝謝教授,我、我一定記得你批評和教導。”
許容關切,“你家住在哪里?要不要我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我直接回醫院。”沈澈實話實說。
他們家早已經賣了房子,車禍后為了省錢,他連原定的出租房都退了租。
宗柏彥有話直說,“那你今晚回去好好冷靜盤算一下,短期需要多費用維持正常生活運轉,明天我會派助理和你接。”
沈澈更為激,哽咽致謝。
…
沈澈走后,許容才原地松了口氣,“我都不知道他家發生了這種變故,得虧有你在。”
“是啊,得虧有我在。”
宗柏彥拿起書桌上的手機,上面記錄了從沈澈進辦公室后發生的一切,他同樣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如果對方還執迷不悟地想要污蔑,那這份視頻將會為第一時間、最完整的證據。
宗柏彥沒有和人多加提及這事,只是走近重新牽住他的手,“許教授,你打算怎麼謝我?”
許容挑眉,“今晚下廚多做好吃的?”
宗柏彥趁機辦公室無人,趁機摟住許容的腰吻,“要不今晚在床上多‘做’點好吃?”
“……”
許容無奈失笑,“你正經點,這里是藝學院,別不著調。”
宗柏彥回答偏不正經,“就是最偉大的藝。”
許容笑了兩聲,忽地想起一件事,“等等,幾點了?”
宗柏彥頓時一驚,一看時間剛好三點。
夫夫兩人一對視線,幾乎是默契地疾步往辦公室外走——
鬧了這麼一通,他們差點又把自家崽子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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